第42節(jié)
劉mama一臉茫然,“可是,讓她挪哪兒去呢?” 映容狡黠的笑了笑,“柳姨娘那邊不是還空著個側(cè)院嗎?讓潘氏住那去吧,柳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讓她管教管教也好!” 劉mama露出個狼狽為jian的笑容,“明白了,明白了?!?/br> “對了,”映容走著走著突然頓足,“把那云雀叫過來一趟,我有話問她!” * 這邊潘氏尚未安頓完,府里就又來了人,門房婆子帶著十幾個小廝一道過來的。 人還沒進來,潘氏便指著鼻子厲聲喝斥他們,“這是干什么呢?反了天了?” 那婆子打量潘氏一眼,她是瞧不上這外頭來的戲子的,可這不是還懷著孩子嗎?保不齊哪天就成世子的生母了,面子上還是要給幾分的,省得日后結(jié)仇。 于是那婆子往臉上擠了個生硬的笑容,好聲好氣道:“姑娘,我們是來給您搬東西的,二姑娘吩咐的,說這院子偏僻又簡陋,怕姑娘你養(yǎng)不好胎,叫給您挪到三喜居呢?” 潘氏半帶懷疑的問,“三喜居是什么地方?” 婆子拍著腿道:“唉呦,那可是好地方,頂好的院落,又舒服又敞亮,比這可好多了!” 潘氏眉梢微動,似有幾分動心,可誰料那門房婆子又來一句,“還有柳姨娘給您作伴呢!您有人陪著也不寂寞了!” 潘氏頓時大驚失色,叫她跟柳姨娘一起??? 心中怒罵映容,這天殺的小胚子好狠毒的心思!這是想借柳氏的手整治她呢! 面上也是毫不留情,立時破口大罵道:“我不去,我才不去,你們這幫下賤的奴才還不快滾!現(xiàn)在幫著那小貨作踐我,都等著,我看你們張狂,等我生了兒子,我挨個作踐你們!” 門房婆子被她一罵,自覺丟了臉,也不慣著她了,面子也不給了,直接吩咐人過去搬東西。 反正就那么幾個箱籠,三兩下就搬完了。 潘氏哭著叫著也不管用,就這么被迫搬去了三喜居。 屋里嘈雜不休的爭吵著,外邊端著熱水回來的云雀卻被另一個婆子拉住了,“你過來,是叫云雀吧?” 云雀故作愣頭愣腦的樣子,“是,是我,mama有什么事嗎?” 那婆子道:“二姑娘要見你,跟我過來一趟吧!” 云雀心道不好,一邊慢吞吞跟著走,一邊裝傻充愣的問話,“為什么呀?二姑娘為什么要見我呀?” 那婆子沒好氣道:“安靜跟著就完了,廢話什么!” 又想這么個傻不啦嘰的丫頭,怎么就入了二姑娘的眼了? 云雀挨了罵,便乖乖閉著嘴不說話了。 一路到了梧桐院,面前豁然是一間大氣雅致的院落,且比剛才待的那間客院大了兩倍有余。 那婆子到了門口便不再進去了,笑著跟院里的人說幾句話,沒一會,出來兩個穿著光鮮的丫鬟領(lǐng)著她進去。 云雀以為這兩個應(yīng)該就是二姑娘院里的大丫鬟了,沒想到再往里走,又有兩個看著更為妍麗的丫鬟走過來,衣裳是細緞的,手鐲是絞絲金紋的,身上的香粉胭脂味兒一走一散,云雀覺得自己快被比成地里的泥了! 前邊領(lǐng)路的丫鬟開口道:“攜素jiejie,拾蘭jiejie,這個就是云雀?!?/br> 頭頂上淡淡一句,“嗯,跟著進來吧?!?/br> 云雀頓時覺得后背的汗毛豎了起來,腿也不聽使喚了,木頭似得邁著步子,恨不得把頭都夾進胳肢窩里。 不記得走過了幾道門,反正走到里屋的時候后背已經(jīng)濕了一片,冷汗涔涔。 屋里人不多,但云雀還是不敢抬頭。 半晌,聽得溫和的一聲,“你是云雀吧?” 云雀緩緩抬起頭,眼前的二姑娘,依舊是溫和有禮的樣子,緋紅的外褂已經(jīng)脫下來了,換了一身翡翠綠的小衫。 她說話還是那么和緩溫柔,只是深邃的眼眸透露出千萬的探測和思量,看著輕淺,實則如深淵一般。 她不敢看那眼睛,腦子里想了一遍,開始裝傻,“奴婢是云雀,姑娘找奴婢來有什么事嗎?” 映容沒搭話,云雀有點著急,又磕磕巴巴開口道:“二姑娘,二姑娘可是怪奴婢沒照顧好潘姑娘?奴婢雖然笨嘴拙舌,又,又笨手笨腳,但是往后,往后一定跟著mama們好好學,好好照顧潘姑娘?!?/br> 顯然,這也是裝的。 映容捏著茶盞蓋子輕輕撇了撇浮起的碎茶葉,不聲不響,旁邊的攜素和拾蘭門神似的左右站著。 云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實在不必這樣,知道什么叫過猶不及嗎?”沉默片刻后,映容終于開口,“你是個聰明人,應(yīng)當知道我在說什么,你要裝傻,點到為止說不定我還真信了,裝的太傻,反倒不像話了!” 云雀低著頭不說話。 映容臉色沉靜,淡淡道:“你這般聰明,我提點你幾句你就該明白了,你也算是潘氏身邊的老人了,一路跟著她過來的,我且問問你,她可給過你什么” 云雀抿著嘴,搖搖頭。 潘氏自己也是窮苦出身,一向摳的要死,把銀錢看的格外重要,平日里賞個十文錢都能心疼半天。 她跟著潘氏半年多,一絲油水都沒見著,若不是她自己耍了小心眼只怕現(xiàn)在還跟云燕那丫頭一樣窮的叮當響呢! 映容撫撫眉梢,又道:“我猜也是,看你這一身又素又舊的衣裳,比府里的三等丫頭還不如,可見你沒跟個好主子,人靠衣裳馬靠鞍,你生的標致,若是打扮起來也不遜色呢!” 云雀抬頭,直勾勾的看著映容,“二姑娘想說什么?” 映容笑的溫和無比,卻讓云雀不寒而栗,“你是知道潘氏的性子的,她如今懷著孩子,脾氣也大,性子也倔,聽不進話,縱然讓人生氣,卻也動不得她,可你們做奴婢的就不一樣了,說你們年輕不懂事,手腳不利落,照顧不好主子的身子,隨隨便便一個理由就能把你們趕出去,你覺著潘氏有那個本事保得住你?或者說,你覺得她會管你?離了那小院,出來是什么樣子可就說不準了,我心覺你是個識時務(wù)的人,誰能給你前途,誰能給您未來,相信你自己能拎的清,當然了,你若真是個忠肝義膽的,這話你就當我沒說過!” 威逼利誘是既原始又直接的煽動方式,但卻百試不爽! 云雀咬唇,后背僵直,兩手緊緊扣在一起,犟了一會,無奈垂頭嘆氣道:“二姑娘想要奴婢做什么便直說吧!” 樹枝子要撿高的飛,大腿要挑粗的抱,這個道理她懂! 左右潘氏是指望不上了,她得給自己謀個好出路。 心里又思索著,這二姑娘這般七彎八繞的,莫不是想叫她害潘氏的孩子? 她雖嫌潘氏蠢,到底服侍了一場,真叫她下狠手,她也狠不下心來。 腦子里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得映容道:“我也不叫你做別的,只管看著潘氏吧,好好盯著那院里,有什么風吹草動就過來稟報給我?!?/br> 云雀放下心來,原來只做這個,總之不叫她害人便行了。 第四十八章 從梧桐院里出來,看著滿目的姹紫嫣紅,繁花似錦,云雀感覺自己跟失了魂似的。 潘氏的院子已經(jīng)搬到三喜居了,住的是側(cè)間,但比之前那個客院還是要寬敞富麗許多,三喜居地段也好,離園子又近,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正房里住了個柳姨娘。 云雀才進了三喜居的門,潘氏剛跟柳姨娘吵完一大架,這個罵不要臉的小戲子,那個罵不下蛋的老母雞! 潘氏到底還是罵不過柳姨娘,吵了沒一會,就氣的哭著跑回去了。 坐在床上嚶嚶哭著,又恨映容,又恨柳姨娘,更恨的是余文軒不管她。 余文軒心里也惦記,但是現(xiàn)在正在趙氏火氣頭上,他哪敢提潘氏來觸霉頭? 況且只要他一過問潘氏,趙氏就要罵,還說是信不過她,又嚷嚷著要去莊子上陪老夫人,余文軒自知理虧不敢多嘴,也知道趙氏看重潘氏的肚子,不會拿她怎么樣。 潘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不依不饒的能煩死人,這么一琢磨,余文軒索性撒開了手,全都交給趙氏安排去了。 這邊潘氏正哭著,見著云雀回來,忙拉著她的手問道:“你去哪里了?” 云雀回道:“剛剛被個婆子拉出去做事了,說那邊缺人,忙到現(xiàn)在才回來?!?/br> 潘氏橫眉怒眼,“那幫老婆子真可恨,明擺著欺負我的人!” 罵罵咧咧了一陣,絲毫沒有疑惑,云雀這才放下心來,也跟著潘氏一起罵。 潘氏罵了一通出完氣之后,滿面擔憂的問云雀,“往后可怎么辦呢,那二姑娘看樣子是想整治我呢!快幫我想個主意對付她!”又靠著云雀嘆氣道:“云燕那丫頭是個傻的,指望不上,我身邊可只有你一個貼心的了!” 云雀馬上表忠心,小嘴跟抹了蜜似得,心里想的卻是,就你這兩把刷子可就別現(xiàn)眼了,那個是人精里的人精,你能玩的過她? 再往后,日子見天兒的過。 因著有云雀在這廂接應(yīng),潘氏想出來的蠢招數(shù)全都盡數(shù)傳到映容的耳朵里去了,什么裝肚子疼,裝崴了腳,映容聽了實在覺得好笑,根本都不想搭理她,心里更討厭潘氏只會拿肚子做文章,幾回下來不管用,連潘氏自己也泄氣了。 另一邊三喜居里的柳姨娘又天天尋晦氣,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潘氏本事不到家,被欺負的可慘,氣的嘴里長了一溜泡,泡破了又連成瘡,幾乎爛了滿嘴。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潘氏就熬不住了,心想在這深宅大院里,既沒根基又沒人庇佑果然是不行的。 于是又忙不迭的叫人去傳話,說要見二姑娘。 映容第二次過來的時候,潘氏的狂勁兒已經(jīng)被打磨得差不多了。 雖然心情飽受摧殘,但因著廚房里天天好菜好飯的送著,潘氏不僅沒瘦,還圓潤了一圈。 見著映容,全然沒有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了,語氣也不經(jīng)意間軟和了幾分,溫溫弱弱的指著椅子道:“二姑娘坐。” 映容坐下,微微笑道:“潘姑娘叫我來,是有什么想說的嗎?” 潘氏自己也跟著坐了,低著頭道:“我,我不愿意跟柳姨娘一起住?!?/br> 映容一手搭著椅扶,略歪了身子看向潘氏,“你放心,她就會點嘴皮子功夫,你比她本事還大些,她奈何不了你!” 潘氏抬頭,瞪著眼道:“你是成心折騰我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狠毒心思,你想借著柳姨娘的手除了我!” 映容嗤笑一聲,“我閑得慌!有那個工夫害你,還不如自個多睡會兒,禍害遺千年,你倆保準一個比一個命長!” 潘氏臉色難堪,大叫道:“我要見伯爺,讓我見他,這么大的事,憑什么讓你一個丫頭片子來跟我商談。” 映容淡淡看著她,“在你眼里是大事,在我們眼里可不算大事!” 潘氏身子一晃,但仍強裝著鎮(zhèn)定。 映容接著道:“再說了,你見到我父親又能怎么樣呢?你以為他會為了你,為了你肚子里這個不知男女,不知是否健康,不知將來如何的孩子來與嫡妻嫡女作對嗎?太天真了!” 潘氏又開始掉眼淚,“你們欺負人,你們欺負人!你們余家簡直太沒良心了!還有你,小小年紀就這般狠毒,一絲憐憫之心都沒有,你早晚要遭報應(yīng)的!” 映容笑意冷冽,“狠毒?你比我也大不了兩歲,又給人做外室,又大著肚子上門討名分,怎么,你覺著你就是個省心的了?” 沉吸口氣,滿目認真看著她,“我可憐你,誰可憐我去?你是我父親的外室,本就不該給你好臉色,如今你還跟我母親作對,我能坐在這跟你好好說話已經(jīng)是難得了,你當我是觀世音菩薩,到處積德行善普度眾生?” 映容湊近潘氏,語氣和緩,一字一句道:“我真不明白你,便是外頭勾欄里的小娘子們,被人贖身出去了,也有做正房奶奶的,也有做大戶人家姨奶奶的,你倒好,清清白白的姑娘,偏要做外室,做了外室還不消停,還在這里跟我討價還價!你別忘了,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沒人逼著你,既然早就把臉皮和自尊扔出去了,為何現(xiàn)在又想撿回來呢?” 潘氏叫她這么一擠兌,頓覺羞辱難當,掩著臉凄凄慘慘的哭了起來。 映容也不勸她,等她哭了半晌才道:“本來是挺簡單的事,你非要鬧這么一場,為難自己也為難我們,何苦呢?你一個流通買賣的賤籍女子,若不是看在你懷著孩子的份上,早把你打發(fā)出去了,昨個劉mama還說來著,要給你尋個好去處,你是個心大的,咱們家留不住你,等你生完孩子便把你送回戲班子去,都是熟人,也算你娘家了,你覺著這樣可好?” 潘氏嚇出一聲冷汗,嗓音顫抖,“你們,你們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