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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珠玉搖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羅孝然放下手中理了一半的書,與旁邊的官員一同低頭避讓。

    瞧著人群已經(jīng)過去,他才敢微微抬起頭,好奇的問道:“那些人是誰啊?”

    他的同級便笑著道:“你來京城不久,不認識他們也不奇怪,不過往后你要是能升上去,給這幾個大人辦差的機會就多了,到時候你肯定就知道了?!?/br>
    說著指了指前面道:“走在前邊的那兩個是兵部尚書傅侯爺和吏部的荀尚書,后邊是劉尚書,王侍郎和前幾日才進京的幾個總督和軍政按察使?!?/br>
    羅孝然一個個記下名字,想著將來要是有機會碰面可不能叫錯人鬧笑話,正自個想著事,旁邊的人搭上他肩膀道:“說起來別人你不認識也就罷了,可傅侯爺你怎么不認識呢?”

    羅孝然愣了下,“傅侯爺?”

    那人一臉八卦的沖他笑,“你跟余家不是親戚嗎?怎么你不知道余家的二姑娘之前跟傅侯爺有許多牽扯呢?早前還聽聞余二姑娘在六部門口惹了是非,也是侯爺給擺平的,當時好一陣風言風語呢,都說侯爺瞧上她了,不過這些也是聽人閑扯的,真真假假誰說得清呢?”

    那人不過當個閑談趣事提了一嘴,殊不知羅孝然聽完后,瞬間似一盆涼水從頭到腳的澆下來,后脖頸僵了半截,呆呆立在原地,默了半晌才道:“是嗎?有這樣的事?我倒沒聽說過?!?/br>
    同級的官員松松脖子,拍拍他肩膀道:“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好好干吧,你比我有前途,總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待太久的。”

    前輩的話聽在耳邊,羅孝然卻連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

    *

    昌順伯府里,慧容難得的回了趟娘家,自從老夫人過世之后,她便很少回伯府,畢竟回來了也不知道該找誰說話。

    可此番回來卻是有一件大事,慧容本來說是回來看承祖的,可等到了府里,丫鬟們說大少爺早上被二姑娘抱到梧桐院去了。

    慧容沒法兒,只得帶著人往梧桐院過去了。

    進了院里,映容正抱著承祖玩,小家伙已經(jīng)七個月了,白白胖胖跟個蓮藕娃娃似的,叫人抱住就舍不得放下。

    慧容進來屋里,喚了映容道:“你跟這小娃娃玩得倒好,來人也瞧不見。”

    映容這才看見慧容過來了,笑著道:“大jiejie怎么回來也不說一聲?”

    一邊把承祖抱給身旁的攜素,一邊叫人上茶上點心。

    摘月和采萍端了茶水點心上來,慧容抿了口茶,捏了塊奶糕吃起來,又問道:“這孩子該要過周歲了吧?”

    映容也捏了塊糕吃,“哪有那么快?才七個月呢!”

    慧容驚訝一聲,“才七個月???我怎么覺著他生出來好久了!”

    映容笑道:“他二月里生的,到如今可不就是七個月嗎?”

    慧容不做聲了,怔了會又輕嘆一聲,“唉,家里如今都不是我認識的樣子了,剛剛進門聽見人說大少爺大少爺?shù)?,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br>
    慧容低頭笑笑,“唉呦,咱們家七個月的大少爺喲!”

    把茶盞子端在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撇蓋子,又道:“說起來承祖這個名兒也忒俗了些,比起那些金龍金鳳都差不離了,父親好歹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人,竟給兒子取這么個名兒?”

    映容也跟著笑了,“承祖比起金龍金鳳還是要好些的吧?”

    慧容興致不高,有意無意的搭話,說了半晌,將手里的茶盞擱在桌上,淡淡說了句,“今兒就到這吧,我身子也不大爽利,回去還得喝安胎藥呢!”

    映容眉目微張,驚訝道:“安胎藥?你有身孕了?”

    慧容偏了頭過來,小聲道:“月份還小呢,先別聲張?!?/br>
    映容忙問她,“幾個月了?不是孝期里有的吧?可千萬別叫人拿了話柄去!”

    比起慧容有孕之事,映容更擔心的是她在老夫人孝期里有孕。

    慧容瞪她一下,“我是那么沒輕沒重的人嗎?”嘆了口氣道:“才一個多月呢,你放心,我是出嫁女,孝期比你們短,早已經(jīng)過了?!?/br>
    映容這才放下心來,慧容在霍家本就艱難,倘若再被人冠上個不孝的罪名可就更不容易了。

    其實慧容原本也沒急著生孩子,只是她在霍家無依無靠的,二房的鄭氏又有兒子傍身,她也是沒辦法了,這才想著趕緊懷個孩子,好歹有個子嗣地位也能穩(wěn)固些。

    這次回娘家就是為了知會娘家有孕之事,可是余家還有孝在身,她自己不大好意思說,但有孕的事總不能不告訴娘家吧?

    現(xiàn)下她在映容這里透露了口風,也是意在讓映容幫她告訴娘家人。

    慧容說完事,便準備回霍家去了。

    她在霍家是真煩的很,不止要應付霍夫人那個老妖婆,還得天天跟二房的鄭氏斗法,那個鄭氏整日想盡辦法給她添堵,看著都已經(jīng)快要瘋癲了,只要能氣著她,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這幾日鄭氏又在作妖,為了氣她,非要在二房給霍欽添個妾,慧容也沒生氣,就是很驚訝,像鄭氏這樣的醋壇子潑婦,從前恨不得把霍欽拴在褲腰帶上,如今為了氣她竟然狠下心來要給霍欽納妾,真是下了血本兒了!

    慧容心里也奇怪,她又沒刨鄭家的祖墳,鄭氏有必要這么恨她嗎?

    坐著馬車一路回了毅國公府,身上已經(jīng)疲憊不堪,等回了春山院里,見著霍欽不在,聽凝露說大爺上二奶奶那邊去了,慧容就沒等他,自己用完飯便直接睡了。

    另一邊的永雁居里正鬧騰的厲害,摔碟子砸杯子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時不時還摻雜著鄭氏的嚎叫和哭聲。

    下人們都被趕出來了,大爺跟二奶奶吵嘴,他們不敢摻和也不敢勸,站在外邊就全當自個是瞎子和聾子,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

    屋里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地上砸了一地碎瓷片,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鄭氏扯著霍欽的袖子不讓他走,一個勁地哭鬧,霍欽被她哭煩了,直接推開她怒斥道:“你還有完沒完了?”

    霍欽轉(zhuǎn)身欲走,卻被鄭氏一把拉住,鄭氏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淚,抬起頭道:“你別總覺得我是因為嫉妒才跟你鬧,我是真心實意對你的,不用我說,你自己心里難道不明白嗎?長房那兩個老東西到現(xiàn)在還不立你做世子,你早該知道當初過繼你只是他們的權(quán)宜之計,你跟我說過不會讓余慧容有孕,可如今她卻懷上了孩子,霍欽,是你先騙我的,是你對不起我,我一心一意的對你,你還要怪我要害你的孩子?”

    鄭氏越說越激動,幾乎聲淚俱下,“我是為了你呀,我是為了保住你的爵位,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苦心呢?狠不下心就成不了大事,眼下趁著月份還小,正是好下手的時候,否則等余慧容真的生了兒子出來,你就等著后悔吧!”

    霍欽冷冷看著她,一字一頓道:“我勸你趁早歇了這心思,要是這個孩子葬送在你手里,你就等著晟哥兒一道死吧,大不了兩個孩子我都不要了!”

    鄭氏驚的跌坐在地上,顫抖著道:“你瘋了,真是瘋了!晟兒可是你的親兒子??!”

    說著又猛撲了過去哭喊道:“你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答應過我的嗎?你忘了你連升兩級是我父親為你出的力嗎?霍欽,你要是敢對不起我,信不信我把你干的那些事全抖落出來,要是長房和余慧容知道了你干的那些事,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霍欽被鄭氏的話激怒,惱火的想要扇她一巴掌,手腕凝在半空中,到底沒能下得去手打女人,沉了口氣,盯著鄭氏,目光凌厲道:“你現(xiàn)在是在霍家,不是鄭家,霍家的事我做主,由不得你在這指手畫腳,別忘了永平離這里幾千里遠,你娘家再厲害也沒辦法把手伸到這兒來,閉緊你的嘴,但凡你敢吐露出去半個字,我會讓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

    說完便拂袖而去,鄭氏嚇的直抖,又忙追上去喊他,“爺,我錯了,我錯了,你回來?!?/br>
    霍欽連頭都沒回,疾步消失在夜色中。

    黑夜深沉,霍欽憋了一肚子火,本想回自己院里去,走到半道上想起慧容今日回娘家,便折路去了春山院。

    春山院里大門緊閉,霍欽站在外邊敲了好幾下門,才有丫鬟過來給他開門。

    走到屋里,轉(zhuǎn)過一道垂花簾,慧容正在床上睡著,聽見外邊的響動,便睜開眼轉(zhuǎn)過身來,眼里睡意迷蒙,見著是霍欽過來,打了個哈欠問,“大晚上的怎么過來了?”

    霍欽沒說話,走到床前坐下,捋了捋慧容散下的頭發(fā),“今兒回娘家怎么樣?”

    “挺好的,”慧容應聲,“跟父親和趙夫人說了會話,幾個meimei也都過來了,我是家里的長女,回去還是有些排場的,從前祖母在的時候……”

    說著說著,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便推了推霍欽道:“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br>
    霍欽嗯了一聲,“懷著身孕總是要辛苦些的,你好好歇著吧?!?/br>
    慧容閉上眼點頭,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里,一直到聽見霍欽推門出去的聲音時才敢放開被子小聲哭出來。

    她一直以來,在婆家時說娘家對她好,在娘家也說婆家對她好,可其實都是她自己在自欺欺人,糊弄別人也糊弄自己。

    祖母去世之后,娘家仿佛再沒了她的容身之地,婆家就更不用提了。

    她一直那么爭強好勝,原來到頭來也就只是爭給自己看罷了!

    第六十三章

    幾日之后,向來極少擺宴的秦家辦了場賞花宴,廣邀京城里的名門望族,因著赴宴的人家太多,且皆門第不俗,余家在其中只能算個中乘之家,并未引起什么注意,甚至連趙氏自己也是不以為意的,接到秦家的帖子還笑著道:“秦夫人怎的想起來擺花宴了?她可是最嫌麻煩的人了!”

    說是這么說,但秦家的帖子已經(jīng)接到手了,趙氏肯定是要去的,這回的宴席也是映容及笄之后第一回 出門,除了映容,碧容和黛容自然也是要帶上的。

    趙氏備完了禮,又思忖著羅孝然如今才入官場,秦家這回擺宴也是請了很多官員到場的,其中不乏有羅孝然的上峰,趙氏想著此次最好把他也帶上,也好叫他多跟官場上的人接觸接觸,認識的人多了總沒有壞處,說不定還能借這個機會得了哪個上峰的眼緣呢?

    想在官場上混出一條道來,光靠埋頭干活是不行的,人脈才是頂頂重要的東西。

    趙氏心里已經(jīng)認定了羅孝然做女婿,也有心扶持他一把,因此一并帶了羅孝然去秦家赴宴。

    賞花宴當日一早,昌順伯府眾人乘著馬車往秦府過去。

    到了秦家,又分開好幾路,羅孝然去了男賓那邊,趙氏同各家的夫人們攀談著,映容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便一同去了坐落于湖邊的湘庭。

    湘庭是一座八扇八開四周通明的廣闊長亭,一面臨水,一面臨路,大體結(jié)構(gòu)與亭子相似,但又像是一間穿堂的小院落。

    里邊擺了兩張八仙桌,桌上放著茶水點心,聚集了各家各府的千金小姐,有的笑著扇扇子,有的在談論釵環(huán)衣衫,都是精心打扮過的,誰也不遜色,一個個溫柔嬌美的不得了。

    映容和兩個meimei進去后,四處看看,果然在靠窗的地方看見殷綺如百無聊賴的靠在那。

    映容一看見殷綺如,便笑著叫她,“怎么在這站著?”

    殷綺如轉(zhuǎn)頭見她過來,也笑著把她拉到身邊,“你可算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找誰說話去?!闭f著又撇撇嘴小聲道:“那邊真是好沒意思,這個說哎呀看我這新打的金簪好不好看?那個就假惺惺的夸捧著,又說我這新裁的衣裳是蘇州送過來的織花錦,一匹價值千金呢,跟你這金簪配著正合適,改日給你送一點過去?!?/br>
    “聽清楚沒?送一點過去,”殷綺如說著說著自個就笑了,“真是笑死我了,送一點過去有什么用,給人家包個簪子嗎?明明舍不得還要裝大方,自個做衣裳剩的邊角料也好意思送人?”

    殷綺如搖搖頭道:“哎喲,真是大方!”

    殷綺如所說的那兩個女子一個是才進京的外放官員之女,一個是京城低位官員的寵妾所出庶女。

    這兩人一個從偏僻遠鄉(xiāng)來到繁華的京城,一個是好不容易求了嫡母帶出來見世面的庶女,都是好面子的人,誰也不肯落了下風,從衣衫首飾一直吹噓到家中盛況,倒叫一旁聽著的那些世家千金臉上都掛不住了,也不插話,就聽她們二人一嘴接一嘴的說,時不時相互看看,將心緒都寫在眼里。

    這樣尷尬且熱鬧的場面一直持續(xù)到外邊又進來兩個女子才止住了,那兩個女子一個身著杏色蓮紋長衫,配月白素色長裙,端的是溫柔婉約的姿態(tài),另一個一身橘紅灑花織金對襟褂裙,一派張揚似火的風格。

    這兩人映容都不認得,原以為是一家里的姐妹兩個,問了殷綺如才知道,這兩個根本不是一家的,杏衣的是秦家的庶女秦三姑娘,橘衣的是沈家未出閣的二姑娘沈夷曦,而她的長姐沈夷蘇嫁的正是殷綺如的大哥,沈家和殷家也是姻親之交。

    這兩個女子一進來,眾人便紛紛上前寒暄說話,剛剛還說得熱火朝天的金簪錦緞二人身邊瞬間冷清了下來,只剩她倆尷尬的站在那里。

    那邊熱鬧的不得了,碧容看著心里癢癢的,急吼吼就跑過去湊熱鬧了。

    黛容在桌子旁邊吃點心,映容和殷綺如就靠在窗口看景色。

    沈二姑娘被眾人簇擁著說話,秦三姑娘只笑不語,她二位的關(guān)系不算好,沈二姑娘自詡嫡出,對于庶出子女的一向鄙夷,對這位姨母家的庶女就更沒好臉色了。

    旁邊一個姑娘笑著問了句,“六爺和六奶奶怎么沒見到人呢?”

    沈二姑娘正要說,卻被秦三姑娘搶了先,“六哥和六嫂在前廳?!?/br>
    沈二姑娘瞥她一眼,登時臉色就不好了。

    那姑娘便笑道:“我大哥還想同六爺說些事呢!”

    另一個姑娘又問,“傅侯爺今日過來嗎?”

    秦三姑娘彎了唇,語氣柔和道:“秦家擺宴,表哥肯定是要來的,前幾日我見了他還叫他一定要來呢!”

    言語之間皆是熟稔,沈二姑娘便不高興了,冷哼一聲道:“一個庶女罷了,又不是姨母嫡出的,什么下三濫玩意兒生的也配上趕著表哥前表哥后的?沒的折了自個的嘴!”

    這話說的可真真是直接打臉了,一絲情面都不留。

    不過沈二姑娘沒覺著自己說錯話了,她是沈家嫡女,傅伯霆是她親表哥,秦六爺也是她親表哥,可何曾輪的到這么個奴才秧子生的庶女想跟她搶風頭?

    秦三姑娘被她一擠兌,立時紅了眼垂淚,期期艾艾道:“我是秦家的女兒,叫一聲表哥有什么不妥當?二姑娘何苦這么為難我?”

    說著又楚楚可憐的抹起眼淚,沈二姑娘厭惡她矯情,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zh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