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想這姑娘自己應(yīng)當(dāng)在哪處見過才是，只是這回同人有事要商談，也無暇顧及這茬事情，便暫時放在了腦后。

    而寧婉走出酒樓之后，心想方才見太子那反應(yīng)，應(yīng)當(dāng)是沒認(rèn)出她來，還好還好。

    寧婉身后的婢女們沒見過太子真容，只當(dāng)自家小姐是因為不小心和陌生男子有了觸碰，才會這般慌亂的樣子。

    “小姐你放心便是，這奴婢們定不會同夫人說的?！?/br>
    “敢說可小心你們的舌頭?！睂幫窦僖鈬樆５馈Ｖ皇墙?jīng)過這茬，她也沒了有街竄巷的性子，倒是想去看看曼只表妹，可如今人家身在侯府，又剛生下孩子，就算是親戚，想見她也得按規(guī)矩先遞了帖子，照著規(guī)矩一步步來才可以。

    寧夫人一回來，便往世寧伯爵府遞交了拜帖，說是后日拜訪，這幾天她只能平白在家消磨。

    “罷了罷了，先回去吧。”寧婉覺得自己去北境這些日子，京都總有什么變了，可她又說不出到底哪里變了。以往瘋耍玩鬧，都有去處，都有玩伴，可眼下她竟尋不著一處能玩的，那些能陪她玩的閨中小姐妹，也都嫁了人。

    這嫁人后到底不一樣了，母家和婆家，到底不一樣，想見面還得照這規(guī)矩辦事，想想就失了原先隨心所欲，想見就見面的樣子。

    而寧夫人見寧婉又偷跑出去，以為她又會想以前那樣不知道著家，沒個三四個時辰是別想盼她回來的。也罷，左右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寧府堆了一攤子破事等著她處理，她暫時也懶得管著丫頭，等日后許了婆家，由得婆母夫君管去吧。

    可誰承想這晌午還沒過去，她就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回來了，這可倒稀罕了。

    寧夫人叫住了寧婉，“回來倒好，內(nèi)務(wù)上的事你也該學(xué)著做了，這些賬冊，你幫我理了吧?！?/br>
    寧婉哦了聲，順從地接過賬冊，幫寧夫人開始整理起賬冊來。

    其實在北境的時候，寧夫人也時常教她，可寧婉整日騎馬跑出去溜達，就是靜不下心來看賬冊，這會回了京，沒得讓她撒野的地方，這心倒是定下來不少。

    寧夫人倒是很滿意寧婉的轉(zhuǎn)變，就該是這樣，畢竟沒有哪家郎君喜歡一個野丫頭。

    寧婉捧著賬冊，忽然想到什么，“母親，太子他如今娶太子妃了嗎？”

    “應(yīng)是不曾吧，不過你忽然問起這個做什么？”寧夫人想也是個倒霉見的，定下的太子妃皆沒有能活長久的。不過這話她也不能明說，這可是大不敬的罪。

    “沒什么，就是忽然想起，問問?！?/br>
    蕭曼只在收到寧府的拜帖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等著寧夫人和寧婉登門。

    這細(xì)數(shù)都一年多時光沒見了，以往只能書信往來報個平安，惦念的話幾張紙根本說不完。

    眼下她們終于回京，可不讓蕭曼只好等。

    “也不知婉表姐在北境過的好不好?！笔捖坏皖^便看到孩子正瞪著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她，于是她伸手握了握孩子小小的手掌，“你表姨要來，開不開心啊?！?/br>
    可惜，這會孩子還不會笑，只是繼續(xù)瞪著黝黑如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看著蕭曼只，然后擺動起手臂，應(yīng)當(dāng)是在同他母親說，他很開心吧。

    好容易過了兩日，寧婉跟在寧夫人身后，總算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蕭曼只。

    “曼只。”寧婉看到蕭曼只后很是高興，門口離內(nèi)室這還有幾步路的距離，就已經(jīng)小跑著朝蕭曼只奔去。

    寧夫人見女兒這般不著調(diào)的模樣，心里一個勁搖頭嘆氣，虧前幾日還覺得她乖覺許多，果然都是暫時的，這人的本性哪是那么容易變的。

    寧婉跑到蕭曼只跟前后，那是一陣好打量，見她依舊像記憶中那般好看，溫婉的眉眼，總是含著淡笑的唇瓣，原本她聽說林貴妃等人篡位的時候，蕭曼只也在現(xiàn)場，還因為受了驚嚇而提早了一個月生下了孩子的時候一直擔(dān)心蕭曼只會留下什么損傷。

    可如今看來，當(dāng)是無什么大礙的。

    而那邊搖籃里頭孩子的哭聲吸引了寧婉的目光?！斑?，這邊是我的小外甥了嗎？”

    寧婉蹲到搖籃跟前，看著搖籃里頭小小的孩子，輕輕的伸出手指，在孩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點了下。嗯，軟軟的，于是她又點了點。

    孩子也不認(rèn)生，見寧婉蹲在他身邊，有些好奇地看著她，不過最后到底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這面孔生的姨姨也耐不住他肚子餓啊。

    于是他“哇”了一聲哭了出來，倒是把寧婉弄得有些無措。“他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哭起來了?！?/br>
    “許是餓了?！笔捖坏故橇?xí)慣這祖宗的規(guī)律，抱著祖宗哄了一會。果然見孩子哭了才沒多久，便見奶娘福身進來，因為內(nèi)屋蕭曼只要見客，便從她手里接過了孩子，到側(cè)屋喂奶去了。

    不一會奶娘便又將孩子抱進了內(nèi)屋，小祖宗吃飽喝足，也不鬧騰了，這會閉著眼睛，睡得香甜。

    寧婉好奇地蹲在搖籃前看著前一秒還眼淚鼻涕，下一秒就呼呼大睡的奶娃娃，滿是新奇。

    也不怪她，她和家中幾個弟弟meimei一向不親近，原先身邊也沒人剛生孩子讓她見到，哪知道這小孩竟是這般稀奇的生物。

    于是寧婉忍不住，又逗了一會。

    蕭曼只見寧婉對孩子實在喜歡，逗趣道：“婉表姐若是喜歡，何不妨自己生一個?！?/br>
    寧婉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正想說生一個有什么難的，她明兒就生一堆給她瞧瞧，可一反應(yīng)過來，先是一陣躁紅，緊接著嗔怪道：“你這嫁了人后就是不害臊了，這般羞人的話都拿來打趣我。”

    蕭曼只怕再說下去倒真惹了寧婉，趕緊賠不是。只是想起寧夫人先頭來信哀嘆寧婉的婚事，遂問道：“難道婉表姐在北境就沒遇到過什么心儀之人嗎？”

    “要是有，我母親也就不會急著把我?guī)Щ鼐┒紒砹?，也是我父親，忽然著急起我的婚事來，我母親本來就著急，見我父親急了她更急，這不，也不管我愿不愿意，這會反正是起了逼著我訂下的打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啾咪

    第86章 掀開

    蕭曼只覺得在婚事上，寧婉與陳落萱倒是很有意氣相投的地方，同樣是能拖就拖。

    “那姑母可幫你相看過了哪些人家？”

    “剛回京都呢，母親得忙著處理府中的事，這暫時是管不上我，不過此行正是為我的親事而來，想來也忙不了多久，就要開始替我相看起來了。我還記得她說的，說如今京中青年才俊最是多，比先頭肯定好挑，我這一聽就煩難受?！?/br>
    ……

    兩姐妹說了好些話，期間那躺在搖籃里頭的小祖宗醒過來一次，奶娘給換了尿布又睡了過去。

    而寧夫人在前廳與大夫人說了會話后，便也來到了蕭曼只的內(nèi)屋里頭，這寧夫人與寧婉對待孩子的區(qū)別就在這里了，寧婉是好奇地瞧著，只敢拿手指戳戳碰碰，而寧夫人則是一臉慈愛，抱著孩子樂得不撒手。

    “孩子有起名字嗎？”

    “名字還得等他父親回來再取呢，現(xiàn)在就暫時哥兒哥兒的叫?！笔捖幻嗣⒆觬ou嘟嘟的臉頰，如今孩子還小，單看看五官還不太看得出孩子長得像誰，不過蕭曼只總覺得這孩子應(yīng)當(dāng)像他父親。

    “如今西境戰(zhàn)事膠著，不過好在敐西如今也無法再進一步，我在北境可聽說侄女婿好幾次化險為夷，愣是將敐西叛軍擋在西境之外呢。曼只啊，你也莫憂心，照我看，侄女婿定能將敐西兵馬擊退，肅清這波叛亂的?！?/br>
    寧夫人怕再說下去惹蕭曼只傷感，趕緊又扯開了話題，“你婉表姐現(xiàn)在最是讓我頭疼，只是我離京都有些久，如今朝中又經(jīng)過清洗，我現(xiàn)在對京中各家都是兩眼一抹黑，也不知誰家兒郎秉性好些，能降得住這瘋丫頭些。我方才在前廳與你婆婆說話，就是拜托她這事，她是伯爵夫人，應(yīng)當(dāng)有些門道?！?/br>
    蕭曼只想若要探聽京都各家兒郎的秉性，問大夫人可是問對了，她這些日子為了陳落萱的婚事，可是將京中適齡兒郎都打聽了一遍。

    “那婆母有何答復(fù)？”

    “她說過兩天齊國公府的大少夫人要辦宴會，到時同我一同赴宴去。”

    齊國公府如今的掌家夫人正是這位大少夫人，老夫人是三年前沒的，齊國公自覺一把年紀(jì)了，也沒了續(xù)弦的心，這管家大權(quán)便全權(quán)交給了大少夫人。

    而大少夫人之所以會舉辦宴會，也是因為她家哥兒如今也是到年紀(jì)了。

    齊國公府的門第配世寧伯爵府正好，寧夫人自然不會同大夫人去搶人，去也是為了拓寬她久不在京都變得狹窄的人脈，方便知道哪家有合適寧婉的兒郎。

    只是寧夫人興沖沖地準(zhǔn)備著替寧婉相看人家，沒過幾日，朝中傳來的消息讓寧家一瞬間陷入擔(dān)驚受怕之中。

    烏禪又一次背信棄義，故技重施地大開城門放匈奴大軍進城。

    沒了烏禪作為屏障，匈奴大軍很快殺到了北境城門之下。

    寧夫人想起上一次烏禪大開國門，供匈奴直擊北境時，北境的慘烈，心中就是忍不住害怕。

    哪怕她知道如今北境邊境兵力部署絕對堅固，可匈奴人既然敢忽然打上門，必然是得有充足把握才會行動，只盼望著北境城墻夠牢固，將士們能順利將匈奴士兵擊退回去才是。

    而蕭夫人的擔(dān)憂并不比寧夫人少，蕭縱剛剛到北境沒多久，這將士的人臉還沒認(rèn)全呢，匈奴就忽然兵臨城下，再聯(lián)想到蕭縱收到皇令后沒幾天就快馬前去赴任的場景，終于明白蕭縱為何那么急切了。

    想必是早早便知道匈奴即將攻打北境，這才趕著往北境去呢。

    縱然知道這是忠君報國之事，可作為母親，蕭夫人對慶帝自然生了怨意，怎么專挑她蕭家的人霍霍，西境派了陳定方，北境派了寧支度使和蕭縱，特別是陳定方和蕭縱，兩人皆是年紀(jì)輕輕，又是臨危受命，簡直把她的心往懸崖下扔。

    說句大逆不道的，他怎么不派太子上戰(zhàn)場啊，太不把別人家的兒郎當(dāng)回事了。

    不過心里頭埋怨也沒用，蕭夫人只想著這一次西北兩鏡皆能順利度過險境，她的親人們都能平安歸來的才好。

    陳定方?jīng)]多久便收到匈奴大軍攻打北境的消息，雖說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但敐西王既然會出這一手，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的。他雖提前寫了信，但戰(zhàn)場瞬息萬變，兇險萬分，而他這頭也得堤防著敐西王在說動匈奴發(fā)兵后，趁著朝中兵力不足，對西境的全力一擊。

    他將肅亭郡主送來的兵力部署圖合并放在燭光之下，細(xì)細(xì)端詳了片刻，這張圖他已經(jīng)著人看過，可無人能確切保證這張圖的真實性來。

    既然如此，留之也無用，只見陳定方舉起了燭臺，將圖紙燒了個干凈。

    在他燒完圖紙后，便有士兵前來同他匯報軍情。

    “剛接到探子的消息，說是敐西大軍忽然來了位據(jù)說是敐西王義子的人物，剛來便是統(tǒng)帥，但敐西王這些年從未認(rèn)過什么干兒子，這干兒子的來歷實在值得深思?！?/br>
    憑空冒出的干兒子？剛死了親女兒，便冒出個干兒子，這敐西王的兒女緣倒是旺。

    只是剛死了女兒，來了個兒子，會不會太巧了一些。

    在敐西王這個干兒子冒出后沒多久，陳定方再次遇到深夜前來的肅亭郡主。

    “陳將軍，還有個交易，你要不要做?！泵C亭相較之前所見，愈發(fā)看著穩(wěn)重，她前些日子剛接手一隊敐西大軍，如今也是敐西的女將。但是比起那位敐西王的干兒子來，兵力顯然不夠。

    “若我猜想的沒錯，郡主想必是為了敐西王爺?shù)哪俏缓鋈怀霈F(xiàn)的干兒子來的吧?！?/br>
    “將軍聰明，只是你不妨猜猜那人原先的身份是誰？”

    “莫非就是那位先王妃所生的長子？”

    對方來得忽然，又冠的是干兒子的名頭，反而有種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感覺，所以真要猜其實很容易。總歸就是那個人。

    “只是我不明白這前頭剛?cè)チ艘粋€林貴妃，這又來一個干兒子，難不成先王妃生的還是雙胞胎不成？”

    林貴妃的身世在慶帝的命令下被眾人瞞地死死的，雖然這世上最不容易堵住的，便是悠悠眾口，可這事，到底還沒被廣規(guī)模發(fā)散出去。

    林貴妃對外只是稱死于謀逆，其膝下雙子皆又言妃代為撫養(yǎng)。到底還是還不會走路的孩子，又是親生骨rou，慶帝再狠，也不會對兩個襁褓中的孩子趕盡殺絕，將孩子交由他人撫養(yǎng)，好吃好喝養(yǎng)著已經(jīng)是帝王最大的寬容。

    “那林貴妃就是個替死鬼，真正的敐西王長子你們應(yīng)該都猜到過，就是林家二公子林瑞辰。沒想到他為了掩人耳目，能順利逃回敐西，居然利用林貴妃策劃了謀反一事，對這個哥哥，我是萬般不敢小視的。”

    還有些隱情肅亭并沒同陳定方全部透露出來，但這些也足夠陳定方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陳定方?jīng)]想到，這顯山不露水的林瑞辰，心機竟這般深沉。看來林尚書一家就是他的替死鬼，關(guān)鍵這一家子還當(dāng)替死鬼當(dāng)?shù)猛Ω试傅摹?/br>
    這般人物，動手時必定不顧及其他，只看結(jié)局，要真交手起來，估計也是個難纏的對手。

    蘇亭郡主對這個所謂的大哥是萬般堤防，陳定方倒覺得，倒是能把這點利用起來。

    “先頭郡主的條件，我已上達給陛下，陛下自然允諾，但就我認(rèn)為，以郡主的見識與才能，未必不能掌敐西軍馬，做敐西的女王爺。”

    陳定方說的，是肅婷從未想過的，但從未想過，并不代表沒這種欲望，就像是原先被薄紗遮著，看不清里頭的東西，所以也想不到里頭會是什么。但不能代表里頭沒有東西，當(dāng)薄紗被揭開，露出里頭的東西，欲望也就隨之而來了。

    就像是以前肅婷沒想過，是因為大燕開朝以來從未有過女王爺，長公主已經(jīng)是宗室女最大的尊榮，可肅婷知道，想做長公主，首先她父王得謀反成功。

    可謀反成功的代價便是她得和親匈奴去做匈奴首領(lǐng)的側(cè)閼氏。況且與其做一個空有頭銜手無實權(quán)的長公主，女王爺?shù)拇_更符合肅婷的野心。

    原來，她也是有野心的人，而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世子身邊，是因為世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舍棄她換去利益，并且還能給她力所能及的最大的尊榮。

    確定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么，肅婷穩(wěn)了穩(wěn)心神，道：“其實，我給你的圖紙是假的?！?/br>
    “我知道，所以我已經(jīng)燒了?！?/br>
    肅婷聞言有些意外，“既然知道是假的，為何還愿意同我做交易，就不怕我再騙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