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開了一段路，又停了下來，這一站正巧有人上車，那個人上車之后，狀態(tài)就很不對勁，剛坐在座位上，頭一點一點地開始打瞌睡。

    聶棠壓低聲音，笑著對沈陵宜說：“我感覺這這輛公交車就像傳送令牌，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就相當(dāng)于修真界的小世界，這里面會有許多很復(fù)雜的境界壓制的法則?！?/br>
    沈陵宜見她說話的語氣和狀態(tài)都還比較輕松，也就笑了一下：“原來我擔(dān)心你身體不舒服，就是那個……你知道的?！?/br>
    聶棠咬住嘴唇，臉上忽然泛起了桃花色，緩緩地垂下睫毛：“其實還好……你很溫柔，并沒有多疼?！?/br>
    沈陵宜驀然看見她露出害羞的神態(tài)，整個人都輕飄飄，又酥又麻。

    正好她側(cè)過頭去，從他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潔白頸項上的一抹紅痕。他不自禁地低下頭，在她的頸上親吻了一下。

    聶棠本來就怕癢，被他碰到了脖子上，立刻就癢得受不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別鬧了?！?/br>
    被卷在書包里的小白頓時悵然若失，其實聶棠出門的時候，并非每一次都會帶上她和黃鼠狼。

    可是沒有人單身狗是愿意整天圍觀別人旁若無人地秀恩愛的，就算單身的小白也不能例外。

    她覺得，可能以后聶棠都是另外一個人的了，再也不屬于她和小黃了。

    聶棠突然感覺到小白傳遞過來的低落情緒，打開背包，把她放了出來：“怎么了？”

    小白歪了一下腦袋，在她的手掌上蹭了蹭：“要走了……舍不得你……”

    聶棠莞爾一笑：“以后還會再見的。”

    公交車一直以一種不緊也不慢的速度開著，中間停下來好幾次，有些站并沒有人上車，而有些站上車的人都渾渾噩噩，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錯上了這么一輛詭異的車子。

    終于一個多小時之后，車子停了下來，司機打開后車門，頭也不回地喊道：“終點站到了，該下車的乘車請下車！”

    那些坐在位置上打瞌睡的乘客似乎還沒清醒過來，搖搖晃晃地排著隊下車。聶棠卻反其道而行之，她走到司機的駕駛室邊上，輕聲問：“回起點的車什么時候發(fā)車？”

    司機機械地扭過頭，注視了她片刻，兩邊嘴角突然往兩頭輕輕一扯：“現(xiàn)在是十點四十五分，再過三個小時，也就是一點四十五分的時候，準(zhǔn)點發(fā)車?！?/br>
    聶棠還待開口，又聽見這司機陰森森地補上一句：“問那么清楚干什么？你覺得自己還能趕得上這班車嗎？”

    沈陵宜也聽見了這句話，直接按著聶棠的肩把她帶到自己身后：“趕不趕得上是我們的事，你就是只需要開車就行?！?/br>
    司機緩慢地?fù)u了搖頭：“這回不行。你們這回，一定是回不去了?！?/br>
    ……

    “一點四十五分，”沈陵宜對了下時間，然后把手表模式調(diào)成倒計時模式，“走吧，我們?nèi)フ摇莻€誰來著？”

    “李家一?！甭櫶难a上名字。

    他們走下車，才發(fā)現(xiàn)這終點站有一個非?？諘绲暮蜍噺d，之前下車的那些人排成隊，搖搖晃晃地走在前面，已經(jīng)朝候車廳的出口走去了。

    他們也加快腳步，跟上了出站的隊列。出了車站，這外面車水馬龍，人流熙攘，一眼看過去就跟任何一個繁華的大都市沒有區(qū)別。

    這里，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

    可是要說這里有多么正常，絕對如此，他們很快就注意到，這里的行人，街邊小店做生意的老板，還有人流最密集路口賣唱的流浪歌手，都是雙眼無神，處于一種遲鈍呆滯的狀態(tài)。

    沈陵宜觀察了一圈，發(fā)覺除了他們兩人還算是正常以外，就再沒有一個神智清楚的人了。

    這場景，簡直就跟電影版的喪尸圍城一樣，特別滲人。

    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們怎么去找李家一，這里有這么多人?！?/br>
    聶棠思考了一下，干脆把小白從包里放了出來：“你能找到他嗎？”

    小白輕飄飄地站在原地，如果她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世界里，還是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大街上，恐怕已經(jīng)引起sao亂了。

    可是這里很特別，根本就沒有朝她多看一眼，似乎她就像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尋常人一般。

    小白布滿是黑發(fā)的臉皺了皺，突然伸長了脖子四處嗅著：“我好像……好像聞到他的氣味了……”

    呼得一聲，她飛快地飛了起來，一頭扎進(jìn)了人群之中。

    沈陵宜反應(yīng)極快，看準(zhǔn)她飛走的方向，立馬就拉著聶棠往她走過的方向追去。

    他們在人群中左躲右閃，不停地捕捉著視線中閃過的白色裙擺。很快，他們就跑出了鬧市區(qū)，進(jìn)入了比較冷清的街區(qū)。這個時候，小白已經(jīng)飄得連影子都不見了。

    聶棠左看右看，轉(zhuǎn)向一條僻靜的小路：“我能感覺到她往那邊去了，但是很奇怪——我原本是用神識跟她綁定的，可是就在剛才，我突然感覺不到她了?！?/br>
    －－－－－－題外話－－－－－－

    其實地圖數(shù)學(xué)很復(fù)雜的，但是我寫的異能加現(xiàn)言，就不詳細(xì)寫這個了。

    【那些年，我為數(shù)理化脫的發(fā)】系列

    第421章 小白的人生 加更

    沈陵宜當(dāng)機立斷：“那就去那邊看看再說！”

    聶棠嗯了一聲，立刻跟上他的腳步，跟隨他進(jìn)入這條小路，這條小路很顯然是通往一個地形十分復(fù)雜的胡同，他們一走進(jìn)去，立刻就轉(zhuǎn)暈了。

    一旦失去跟小白的聯(lián)系，聶棠就很難判斷方向，倒是巷子里突然響起的一聲慘叫給他們指明了道路。

    “往那邊走！”

    循聲走，總比自己在里面瞎逛要好。

    聶棠眼睛尖，很快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趴在地上，正是小白，她死死地壓在李家一的身上，身上的長發(fā)絞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脖子彎成了一種格外扭曲的形狀。

    這個時候，就算聶老御廚不敢在沈陵宜面前露面，這也坐不住了，急道：“趕緊阻止她！不能讓她殺人！”

    聶棠靠近過去，手掌還沒按到小白的肩膀，就見她緩緩地扭過頭，在凄清的月色下，她用她那張只有黑發(fā)而沒有五官的面容對著她，遲鈍地開口：“就讓我……讓我殺了他，好不好？”

    聶老御廚快要急瘋了，整個身體膨脹得像顆快要爆炸的氣球，吹胡子瞪眼：“別鬧！你不能這樣做，殺了人之后你就再也不可能恢復(fù)正常了！這值得嗎？”

    李家一雖然被她用長長的黑發(fā)勒著脖子，頸椎骨都咯吱咯吱作響，可他并不會感覺到疼痛，只是不痛不癢地嘿嘿笑了兩聲：“對啊，你不能殺了我，不然你就得永遠(yuǎn)保持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你說值得嗎？”

    聶老御廚開始還沒注意到李家一，現(xiàn)在突然聽見他開口說話，立刻倒抽了一口氣，雙目圓瞪：“李行，你是李行！你這個天殺的兔崽子，是不是你把我孫女害成這副鬼樣子的？！是不是你？”

    “不是我，真的。”李家一的笑容滿是惡意，“我只是找了人來，在她死后，剝了皮抽了骨，讓人把她做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好看嗎？滿意嗎？哈哈哈哈！”

    “我要殺了你！”小白被他激怒了，綁在他身上的黑發(fā)收得更緊，根根都透進(jìn)rou里。

    聶老御廚急得團團轉(zhuǎn)，卻又束手無策，他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只要他說一句話，李家一就能借著他的話頭繼續(xù)刺激小白。

    他這罵人也不是，打人也沒那本事，突然一轉(zhuǎn)頭，看見站在身后若有所思的聶棠，就像找到救命稻草：“你平常不是有很多心眼的嗎？趕緊想想辦法啊，還傻站著干嘛，你你你趕緊啊！”

    聶棠蹙著眉，問道：“李家一跟小白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啊?！?/br>
    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們過去是什么恩怨，就算有心也很無力。

    “李家一原名叫李行，他父親跟我是老相識，于是我就做主把小白許配給李行。我原來以為是為她找了一戶老實本分的好人家，可是！”聶老御廚氣得變成了圓球，“哪知道李家就是一窩白眼狼，嘴上說得有多好聽，做出來的事就有多下作！”

    小白的名字叫做聶婉如。

    當(dāng)年出嫁時才十五歲，是個長相討喜珠圓玉潤的小姑娘。

    聶家雖然算不上什么高門大戶，但也是御廚世家，聶老御廚在被抹掉金刀御廚頭銜之前，還是頗受達(dá)官貴人喜愛。

    縱然他就只是一個廚子，可是誰不知道當(dāng)今圣上愛吃。

    作為御膳監(jiān)最有資歷手藝最好的金刀御廚，無疑，想要同聶家攀關(guān)系，再通過聶老御廚的口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

    李行算是上門拉關(guān)系的年輕人中最受聶老御廚喜愛的。

    他容貌端正，讀過許多書，家里長輩都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讀書人，在聶老御廚那種從小苦練廚藝、字都沒認(rèn)全的大老粗看來，讀書人好啊，讀書人斯文，寫寫文章作作詩，可不比他這樣煙熏火燎得來得高貴？

    于是他動了心思，雖然在當(dāng)時，他收的幾個徒弟都對自己的孫女有心，但他還是把婉如許給了李行。

    畢竟，當(dāng)一個讀書人的正妻，總比嫁給一個滿身油污的廚子來得好吧？

    在這個時候，他忘卻了一句古話，仗義每多屠狗輩，負(fù)心多是讀書人。

    聶老御廚還在世地的時候，李行的確是對聶婉如很好，不光是溫柔體貼，就連妾室都沒娶過一房。

    李家在聶老御廚的幫襯下，也越過越好，李行入朝為官，官居五品。

    只是好景不長，聶老御廚因為脾氣暴躁、說話也向來直來直往不講究分寸，而得罪了貴人，再加上，御膳監(jiān)能人輩出，他做的菜，皇帝也吃膩味了，便不再保他。

    聶老御廚最終落得個擄奪金刀御廚頭銜的下場。

    他回到家中，看著曾經(jīng)快要被人踏破的門庭盡可羅雀，一時想不通，就病倒了，這一病，直接就過去了。

    聶老御廚一過世，聶婉如在李家的處境就變得很凄慘了，原本對她溫柔體貼的夫君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開始往家中納妾，最后甚至還要休她。

    聶婉如被一紙休書扔到臉上的時候，還不滿十八歲，她深恨李行的無情和李家的不仁不義，晚上穿著紅衣吊死在了李行的院子門口。

    這一下，李家上下可就慌了，聶婉如穿著紅衣上吊，這在古時是相當(dāng)不吉利的，如何“破解”也讓李家人cao碎了心。

    某一天，李行遇到了一個穿著青布衫的男人，他生得俊秀而又斯文，吐屬淡雅，超凡脫俗。他聽聞了這件事，主動求上門去，順道詢問了聶婉如的生辰八字。

    古時女子的生辰八字都是不得為外男知曉，而李家這個時候只想解決掉這個麻煩，便把聶婉如當(dāng)年庚帖取了出來。

    那位很俊秀的年輕男人看著紙上的生辰八字頓時笑了，說道：“原來如此，這也并非什么麻煩事，只要你們按照我說得做，自然就能保二十年平安。”

    那個男人親手抽掉了聶婉如的骨，又把她的皮膚縫合起來，制成這樣薄薄的一片，還說她出生的日子特別好，出生在中元節(jié)，又在七月十三日吊死，命中帶陰，千載難逢。

    李家只顧著處理掉聶婉如的尸體，根本沒有注意過那個年輕男人說過的一句話“保二十年平安”。

    二十年后，李行在跟同僚從酒肆里出來，醉得太厲害，居然摔進(jìn)水溝淹死了。他當(dāng)時的死狀也格外的慘，摔得四肢對折，手骨腳骨都粉碎了。

    “我想我懂了，”聶棠伸手握住小白單薄的肩膀，問道，“你想要向這個負(fù)心薄情的男人，你曾經(jīng)的夫君報仇，對嗎？”

    ……

    小白扭曲著她那張布滿黑發(fā)的臉，咬牙切齒：“負(fù)心薄幸，該不該殺？”

    她看見李行之后，過去那些被埋沒的記憶又開始復(fù)蘇。

    盡管已過百年，可她依舊能夠記得當(dāng)時的李行抓起一張休書逼她在上面畫押。

    她不愿意，他便把那張紙扔在了自己的臉上，就像看著一堆最下賤最低賤的螻蟻的眼神看著她：“你簽了最好，起碼還能全了你我的面子，不簽，那也無妨，這并不能改變什么。畢竟，你的爺爺已經(jīng)病死了，誰來為你出頭？”

    從前那些夫妻之間琴瑟和鳴的記憶她都不記得了，但始終還記得自己走投無路，投繯自盡的凄涼如雪。

    她恨，她實在恨死了李行還有翻臉不認(rèn)人的李家！

    就算是死也要惡心他們，于是她挑了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穿著紅衣，直接吊死在李行的正院門口。

    聶棠微微嘆氣，她覺得自己最不擅長的就是處理這種愛恨糾葛的事情了，感情的事，是不可以用理智來衡量的。

    如果她敢回答一句“是”，小白就能轉(zhuǎn)身把李行給吊死；如果她回答不是，一定還會激怒小白，她心智不全，在憤怒之時，也只會直接把李行給吊死。

    好像，不管她怎么選擇，最后都會引向同樣的結(jié)局。

    聶老御廚見她一直沉默，又在邊上催促：“你快點想辦法啊，這樣傻站著難道辦法會自動找上門嗎？你從前不是很機靈很會做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