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黎小麥搖搖頭:“林肯說邢教授低血糖,每天早飯都吃的特早,我這剛剛?cè)腴T的新人還是要表現(xiàn)一下的?!彪m然林肯說這件事的原意是向她賣慘,證明邢老頭兒多么麻煩。 來到餐廳,邢季禮和林肯師徒倆果然已經(jīng)到了,邢季禮在認真地吃早餐,林肯則一臉心不在焉,他座位面對著餐廳入口,看到他們?nèi)粟s緊站起來招呼,擺桌子拉椅子,忙得不亦樂乎,態(tài)度十分殷勤。 當著外人的面,李京輝要維持風度,自然不會給他臉色看,和小邢季禮打過招呼之后便坐了下來。 昨晚林肯將車開回來之后,兩人都有些興奮,但時間太晚,車一停好,黎小麥走丟了的羞澀忽然上頭,就受驚的兔子般直接竄了。 但等到太陽出來,新的一天開始,明亮的餐廳里氣質(zhì)干凈的少年,秀挺地站在那里,表面若無其事,趁長輩們不注意的時候便會偷偷拿眼睛去瞄她,目光如有實質(zhì),讓她臉上和心里都癢癢的,喜悅卻和晨間的太陽一樣冉冉升起。 忽然就覺得一切都是那樣恰如其分,錯身而過的時候,黎小麥便牽起他的手“走,我們倆去拿吃的?!?/br> 林肯的手忽然被她柔滑細軟的小手抓住,僵硬了一瞬,但身體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反手就將黎小麥的手包裹住。 然而當著人家父母的面,到底有些心虛,目光就溜向李京輝和黎念。 李京輝注意力都在他們身上,此刻盯著那雙拉在一起的手覺得無比礙眼,剛要開口說什么,黎念已經(jīng)直接吩咐上了:“咖啡不加糖,一片全麥面包,兩片蘋果兩片橙子,一顆水煮蛋,謝謝。” 林肯欣然點頭,轉(zhuǎn)而看向李京輝,李京輝頓了頓,還未出聲,黎小麥已經(jīng)不耐煩了:“哎呀,你就別問了,我爸不挑食的,我拿什么他吃什么!”說完就把林肯拽走了。 李京輝:...... 好想打人啊,但是又不知道該打誰。 然而等兩個人回來,李京輝看著自己面前盤子里的食物,發(fā)現(xiàn)竟然大都合乎自己口味,女兒的心眼比鋼管都粗,上大學之前天天在家都不知道他愛吃什么,半年沒見不可能忽然長進,顯然不是她的功勞,那就是這小子嘍? 李京輝淡淡地瞥了眼少年那貌似純良的臉,心里冷笑:不過是吃了一頓飯喝了半場酒,就把他的飲食愛好猜了個七七八八,足見其心機深沉,自家那個傻大姐和他在一起,被人賣了都還能幫人數(shù)錢...... 然而李京輝自己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不說,別人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于是這一頓早飯吃的其樂融融——起碼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 “你這個烤rou卷餅好吃嗎?讓我嘗嘗!” “我的華夫餅快做好了,你幫我取一下好不好?記得要加蜂蜜!” “米粉,我還想吃米粉,放辣椒!” 大人們安靜地用餐,黎小麥卻頗有些興奮,不時地和林肯分享彼此的食物,還不停地指使他做事,林肯都極其有耐心地一一照辦了。 等到大人們吃完飯回房,黎小麥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拍了林肯肩膀一下:“我說哥們兒,看我多仗義,給你那么多表現(xiàn)機會,我爸應該對你意見能少一些了。” 林肯詫異:“你居然能看出來他對我有意見?” 坦白說李京輝表現(xiàn)的并不明顯,起碼邢季禮沒看出來,兀自得意洋洋的神侃。 黎小麥翻了個白眼:“廢話,那是我老爸,我當然能看出來??!”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一段時間,黎小麥吃撐了,便出門來到酒店的花園散步。 黎小麥展開雙臂保持平衡,走在一個窄窄的路沿上,踩在高處和林肯縮小了身高的差距,令她十分滿意,而林肯就走在她旁邊,一旦腳下不穩(wěn),稍抬手就能扶他借力。 昨晚的星月夜注定今天天氣晴好,陽光下笑容明媚的少女走著一字步,旁邊英俊挺拔的少年,步態(tài)慵懶,卻恰好合上了她的速度,隨時立在她的身旁防止她側(cè)翻。 從遠處看是一副極美的畫面,然而湊近了聽,對話卻是這樣的。 “林大少,你說我要不要告訴我爸,你第一次見我就想騙我去小旅館呢?三百過夜,一小時八十,好像很優(yōu)惠呢!” “還有啊,軍訓的時候你把行軍包丟給我,我一個人背了三份行李越野跑,還因此得了嘉獎,你那么照顧我,我要跟我爸媽說,他們肯定會感激你的吧!” “我八歲的時候響應老師的要求,幫我爸爸洗了一個手帕,他感動的眼睛都紅了,你說我要跟他說在軍營里幫你洗衣服,他是不是會更感動呢?” 眼看林肯已經(jīng)站在原地不走了,黎小麥也停下來,轉(zhuǎn)過身,雙腳橫在路沿上,宛如滿族人踩個花盆底的樣子,兩手上林肯的肩膀,笑嘻嘻地面對他繼續(xù)道“還有啊,昨天晚上那些小姑娘……” “說吧,”林肯打斷她“還想讓我做什么?以后吃飯都喂你好不好?” 黎小麥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聲音宛若銀鈴,林肯迎著陽光微微瞇起眼看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內(nèi)心無比平靜,但他愿意表現(xiàn)出苦惱的樣子,咬牙切齒地低頭警告她“今早在你爸面前拉了手,我都擔心下一秒他會把我手腕扭斷,你說那些,是想讓我死在西北嗎?” 黎小麥笑意更深,身體微微傾斜,將一半的重量通過手臂交給他支撐,人湊近他,耳語般說道“我還沒說昨晚的事呢,要是說了,他老人家說不定還會把你鞭尸!” “哦?昨晚什么事?”少年清雅的嗓音此刻顯得有些低沉,在耳畔近距離響起的時候,有大提琴一樣的音質(zhì),絲絨般撫慰著黎小麥的鼓膜,令她緩緩收斂了笑意,雪白的臉頰浮現(xiàn)出一種剔透般的緋紅。 嘴唇微微嘟起,黎小麥似嗔似怒般輕輕扭了他肩膀一下:“昨晚對我做了那樣的事,你是想不認帳嗎?林肯,我算是看錯你了!”話音剛落,便跳下路沿,就手一推,將林肯推的后退幾步,自己轉(zhuǎn)身跑開。 林肯正要伸手拉她,手臂被人從后面抓住,扭頭一看,入眼便是邢季禮痛心疾首的臉:“好呀,你這混小子,我說你昨晚說什么睡眠不好,死活不跟我住一間房,原來是出去干壞事了!” 林肯一臉黑線,欲掙脫邢季禮的鉗制,這令他更為憤怒:“不行,我是你老師,對你的品德行為都有責任,這事你必須負責!” “好?!?/br> “我跟你講……咦,你說什么?”邢季禮眨眨眼,驚訝之下,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了,他有些不解地看向林肯。 林肯面容平靜,好整以暇地整理一下自己被抓皺的衣袖,認真地反問邢季禮“老師覺得我應該怎么負責?結(jié)婚的話年齡還不夠,先訂婚好不好?” 邢季禮更加驚訝,張大嘴巴看著自己學生,就像剛認識他一樣。 林肯說話間卻露出一絲少年人獨有的羞澀,非常老實地道“其實我這邊的長輩早就有這個意思,但一直沒機會見伯父伯母,我看老師您和李伯父交情不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師您這么正義,千萬不能讓學生我做一個負心薄幸的人,這說服李伯父答應我和小麥訂婚的事 ,就只能拜托您了!” 邢季禮當場石化,誰來告訴他,他是不是又被坑了? 第54章 久別重逢的第二天, 就要幫自己徒弟算計人家閨女,低情商如邢季禮,也是做不出來的。 對著師兄他自然不敢開口,可對著自己徒弟每次他想說點什么的時候,林肯就那么一臉殷切期待看著他,邢季禮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心里太苦了,邢季禮現(xiàn)在只想趕緊開完會回家找媳婦兒,媳婦雖然兇了點兒,不許抽煙不許喝酒管的很寬,可這些為難的事從來不讓他cao心啊, 他還是埋頭多寫幾篇論文吧,和人打交道實在太累了! 年會持續(xù)一周, 但邢季禮的報告在第三天就結(jié)束了, 他的日程排得很滿,并不會待到最后, 黎小麥是來學習漲見識的,自然打算全程參與,林肯則是可有可無, 一切取決于邢季禮的需要, 畢竟他過來是當助手的。 工作上他倒是負責 , 邢季禮演講的課件都是他做的 ,包括各種數(shù)據(jù)處理以及演示ppt,無不盡善盡美毫無紕漏。 就是這人太鬧心了,以至于邢季禮主講的報告會一結(jié)束, 就再也不想看見自己徒弟那張臉。 臭小子,別以為他傻,這追女孩的事他可不摻合了,之前幫一把是順手,現(xiàn)在這小子干了壞事自己躲在后面,讓他這把老骨頭去出頭,想得美! 自己的事自己搞定,好容易和師兄重新聯(lián)系上,他可不想被拉入黑名單! 當晚的飛機返京,邢季禮堅決婉拒林肯陪他回去。因為邢季禮覺得如果是自己把林肯帶走,這小子就是渣了人家閨女后畏罪潛逃,將來東窗事發(fā),自己肯定脫不了干系。 不是他做老師的不想負責任,而是現(xiàn)在的學生早就沒有了“天地君親師”時代那種當人弟子的自覺性,摸摸頭頂為數(shù)不多的頭發(fā),他覺得還是要自救一下。 就把這小子丟下任師兄處置吧,要殺要剮端看他自己造化! 于是邢季禮當場又給林肯批了幾天假期,然后便于清冷的西北風中,頂著壯士斷腕般沉痛的表情上了飛機,風蕭蕭兮易水寒,送孽徒兮不用還...... 目送邢季禮上了飛機,看他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林肯咧咧嘴,拿出手機給首都那邊打電話安排接機——老邢那樣的口才,他不添亂就是幫忙了。 天文學年會是整個天文學界的一場盛事,規(guī)模宏大,分了很多個分會場,主題五花八門,有些和他們的專業(yè)并不相關,因此黎小麥和林肯也不是每場都要參加。 空閑的時候,他們便會到處逛逛,然而本地風沙大,視野開闊,并沒有什么好風景,唯一吸啊引人的就是近來宣傳做得鋪天蓋地的機動車大賽了。 周游等人也是來賽車的,對于老大帶著美人來捧場這件事,他們十分驚喜,紛紛圍了上來。 業(yè)余組這邊,一幫二世祖裝備一流,還有一水兒膚白貌美大長腿的車模meimei助陣,整個隊伍拉風的很,比專業(yè)組那邊還能搶鏡。 尤其是統(tǒng)一制式的賽車服一穿,那些雞零狗碎的飾品都摘掉了,殺馬特發(fā)型也被頭盔遮擋住,混混們都露出了真容,不管是否英俊,都是正當最好年華的少年,顯得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 看看他們,再看看和自己一樣身著便服只能在旁邊圍觀的林肯,黎小麥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問他:“眼饞不?是不是很想上場?” 林肯聞言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黎小麥自以為抓住了他的痛點,有些同情——于是就繼續(xù)戳他:“哎呀呀,不要這樣嘛,你這落寞的表情看得我都心疼了,不過我mama那邊是專業(yè)組,必須有汽聯(lián)頒發(fā)的賽車執(zhí)照才能上場,不然我就讓你走個后門過把癮?!?/br> 林肯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黎小麥一個激靈,忽然聰明了一把“你也有執(zhí)照?” 不是她高看林肯,而是以她對這種做什么都要做到極致的非人類的了解,既然有一段時間癡迷于賽車,弄個執(zhí)照來說也沒什么稀奇的。 黎小麥還存著丁點兒的希望:“你執(zhí)照是什么級別?” 林肯又看了她一眼,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 黎小麥有些不服,她mama自從幾年前迷上賽車之后,不僅花了幾百萬購置模擬訓練器,國內(nèi)大大小小的賽事更是有空就要去摻上一腳,今年也才剛剛晉為a級賽車手。 林肯滿打滿算不超過二十歲,之前又一直在讀書,就算再天才,他又有多少時間去玩賽車? 端看他那幫狐朋狗友都還在混業(yè)余組就知道了,紈绔們能花錢買最好的車,最高級的賽車服,請最漂亮的汽車寶貝,但去掉一切外再條件,內(nèi)里那顆芯子,卻沒太多時間花在訓練上。 吃喝嫖賭打架斗毆泡酒吧混學校糊弄長輩,哪一樣不要花時間??! 專業(yè)賽車手的訓練是很辛苦的,他們要能吃那份苦受那份累,那還能叫紈绔嗎? 她mama迷戀賽車之后對她和她爸爸都忽略了很多呢,就不信他能有那么高的效率! 然而林肯這種人的存在,大概注定就是用來打擊別人自信,并且詮釋“不可思議”這個詞的,只見他嘴角一勾,淡淡吐出兩個字“s級?!?/br> 黎小麥還來不及表達驚嘆,他又補充道“國際的。” 見他這樣,黎小麥反而麻木了,先是一臉冷漠,半晌后大力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大兄弟,這逼裝的,我給滿分!” 知道你牛你厲害,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非得這么大喘氣?想要別人驚訝崇拜的目光? 她還就不慣著他了! 反手扣住她拍在他背上的手,握進手心,林肯只用一句話就讓她停止了暴走:“車禍后手部肌腱受傷,經(jīng)過專業(yè)醫(yī)生的鑒定,我已經(jīng)不再適合賽車?!?/br> “???”居然是這樣的嗎?黎小麥的冷漠臉有些松動。 “不止是賽車,很多精細動作,包括實驗室里個別儀器的cao作,也會受到影響?!绷挚先匀皇且荒樒届o。 黎小麥處于持續(xù)的懵逼狀態(tài)。 “以后等你來了實驗室,很多事還要請你多關照了?!?/br> 黎小麥動了動手指,她從小就是有名的心靈手巧,這方面是沒問題的啦…… “就連打人的力道都控制不好了,昨天那貨我本來沒想讓他腦震蕩的,畢竟當場吐出來太惡心了?!?/br> 是這樣的嗎?黎小麥又想起軍訓背包的問題,她記得當時林肯給出的理由就是車禍后遺癥不宜負重……等等,腦震蕩,不宜負重,讓她想想,好像有些不對! 就在這時,林肯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她剛剛出現(xiàn)的一點思緒都揉亂了“好了,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又不是孟醫(yī)生,做手術(shù)一個血管切錯就是一條人命,我大不了就是拿筷子夾花生米需要多夾幾次,再不然還可以用勺子……” “??!”誰擔心他了!黎小麥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跳了起來“那你昨天還搶我車開!你不要命了?” 林肯:…… 見她還是一臉后怕,林肯忍不住提醒她“你是第一次坐我開的車嗎?” “是哦”黎小麥摸摸腦袋,想起來那次聒噪哥的追尾,而且那車是家里給他的,證明他開的話肯定沒問題。 “開車和賽車是兩回事”林肯的手從她頭上挪開,順勢點了她鼻子一下“我的手……其實還是很靈活的,不信回頭試試?!?/br> 黎小麥都顧不上管他又手賤了,整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林肯:“試什么?”怎么試?莫名其妙的,她就想起來王童那個污妖王在宿舍里開的玩笑,什么新社會女性,靠男人不如靠手…… 見黎小麥眼神忽然有些閃爍,從耳際開始,整個臉頰都慢慢浮上一層紅暈,原本就明媚的一張臉愈發(fā)嬌艷欲滴,林肯看得心猿意馬,又有些奇怪,回想一遍自己剛才的話,臉上便浮現(xiàn)出一種意味不明的笑容,問她“我是想說回頭試試彈琴給你聽,你想到哪兒去了?” 黎小麥歪到爪哇國的思緒瞬間扯回正道,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少年似笑非笑的樣子,驚訝地問:“你還會彈琴?”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牲口不會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