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顧昭行確定了:“看來有事?!?/br> “……” 顧教授咳了聲,非常欲蓋彌彰:“沒有的事兒,我和你媽哪兒敢瞞你什么。” 顧教授守口如瓶,顧昭行也不是傻乎乎只會一個勁兒問的人,父子倆沉默著在樓下停了車,沉默地一前一后上了樓,沉默地開門進了屋。 兩人進屋的時候常久剛剛開始做飯,廚房里鍋碗瓢盆伴著水聲。 聽見開門聲,常久的聲音傳出來:“回來了?老顧來幫我,小顧自己找媳婦兒玩兒去。” 一句話,把剛進門的父子倆安排得明明白白。 接到命令的老顧“哎”了聲,立馬換了拖鞋顛兒顛兒地就跑進了廚房。 一進門就對著客廳,顧昭行沒看見蘇鯉,只有焦糖和龜龜從走廊里賽跑似的跑過來撲他。 他邊摸了摸兩只毛小孩,邊換了鞋往走廊走。 拐進走廊,他就看見蘇鯉站在他房間門口,表情很奇怪,聽見聲音,她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對著他房間沉默不語。 顧昭行皺了皺眉,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不好的預感像一雙手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他走過去。 蘇鯉已經在房間門口站了差不多五分鐘。 她不是不敢進去,而是,畫面呈現(xiàn)的沖擊力著實有點兒大,她邁不動腿,不知道以什么姿勢邁進去,會顯得自己沒那么大驚小怪。 身后,男人的腳步聲終于靠近。 “怎——” ——么了。 顧昭行的話沒說出來。 他大概是,露出了從出生到現(xiàn)在,最大的一次反應,整個人也在原地被釘住了。 空氣微妙定格。 顧昭行站在她身后,神情愈發(fā)凝重,寂靜了十來秒,終于沉聲開口:“四四,你聽我解釋……” 蘇鯉看著里頭,幾乎擺滿他房間的,在暖色光線下還他媽看上去挺神圣的,自己的照片兒,沒有吭聲。 第69章 汪嗚 … 這個場面怎么說呢。 蘇鯉覺得自己像是撞破了別人最不愿意被人知道的隱私一樣。 就很奇怪, 明明里面全是她的照片兒,可她作為當事人, 卻不太敢回頭看顧昭行此時此刻是什么表情。 她聽見顧昭行的呼吸停頓了一下,然后好像也沒什么變化,頻率緩慢, 聲音清晰。 他說:“四四,你聽我解釋……” 蘇鯉沒回頭,看不見他的表情,聽他的語氣, 非常凝重, 甚至有那么點兒一絲絲的慌張。 顧昭行一慌,她忽然就淡定了。 蘇鯉松開門把手,敞開門, 慢悠悠踱進去, 背著手, 一張張看過去,參觀博物館似的。 顧昭行這個時候突然就摸不準她到底生沒生氣,沉默片刻,什么也沒說,跟在她身后。 “這不是我第一次給《碩人》拍的雜志封面嗎?你這有點兒模糊啊?!?/br> “這張你都有?我覺得這張不好看啊?!?/br> “唔, 為什么我覺得我們的審美不太一樣, 你這個是按照喜愛度排的?怎么我覺得好看的都放在犄角旮旯里,我不太滿意的你都放這么顯眼?!?/br> 顧昭行終于有機會澄清:“……不是我放的?!?/br> 蘇鯉停下,轉過頭:“嗯?” 他抿了抿唇, 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些照片確實都是他的,只不過原來擺放的地方是他家——但是這些,他是不打算這么直接讓她看見的,甚至可以的話,他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 怎么想,自己這樣兒,還真是跟“癡漢”差不了多少。 按何全說的,是個變態(tài)。 他自己一直以來是沒有這種感覺的,只是單純喜歡,就像別的什么人收藏名家畫作、書法用于收藏一樣,他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當然,比那些收藏家更庸俗一些,他對蘇鯉的喜歡也和對畫作、書法的喜歡是不同的。 要說的話,其實一開始,有點兒“追星男孩”的心態(tài)。 蘇鯉就像一顆星,高入云扉,亮如白晝,即便是后來名利雙收的他,也會主動抬著脖子仰望。 他只是個追逐者。 所以從來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直到無意間被云初岫看到過一次,她直接看愣了,憋了老半天,用一種非常,非常一言難盡中帶著點兒敬佩的表情,來了一句:“老顧你……” 就這半截話,沒別的了。 像是說不下去。 到后來認識了蘇鯉,從她那里領養(yǎng)龜龜,第一次帶她回家的時候,他才猛然發(fā)覺不太對。 蘇鯉當時打趣似的說了一句:“您老房間里難不成有什么不方便讓我看到的東西?” 當時顧昭行心就是一沉。 他想起來房間里擺的,她的這些照片,不知道為什么就有點心情沉重,也有點沒來由的慌。 ——總之,不能讓她看見。 于是他讓她等了兩分鐘,自己回房間,把所有和她有關的痕跡全都收拾得干干凈凈。 之后就沒有再擺出來過。 顧昭行把這些照片統(tǒng)統(tǒng)打包放回了父母這兒,鎖在自己房間里。 但他忘了,他有蘇鯉照片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了,常女士很早之前就知道了,甚至拿這件事兒笑過他很多次,還說:“小顧,要不要mama給你引薦一下?” 彼時還可算是少年的顧昭行沒什么反應,淡定地拒絕了。 不為什么,只是覺得他媽臉上的那個笑容看上去詭計多端的,不能信。 所以他把照片帶回家的時候,沒告訴過常女士和顧教授,自己找了個地兒,放著了。 不知道怎么被常女士找出來的。 估計是大掃除的時候,陰差陽錯。 顧昭行也沒想到,親媽會這么直接——地坑他。 不用說,這些照片肯定都是常久擺出來的。 他已經很久沒動過這些照片了,而且如果是他擺,絕不會擺成這么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順序。 顧昭行對待蘇鯉的任何事情都很講究,也很認真。 況且在他眼里,蘇鯉就沒有不好看的時候。所以他擺,基本都是按照時間順序一張張分辨清楚,在相框后面記下,然后再擺放。 …… 蘇鯉是不知道這些的。 要說生氣嗎?好像倒也沒有。受到震撼倒是真的。 她一直記得云初岫跟她說的這件事情,在顧昭行家里沒找到痕跡之后,她也沒想著直接問,心里大抵是覺得,顧昭行會和她說的吧。 就算不說,她也無所謂。 因為略一設身處地地想想,那個場面對顧昭行來說應該會很尷尬。 溫柔體貼蘇老板,便悄沒聲地把這個事兒暫時壓心底了。 但始終像跟狗尾巴草似的,在心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撓,撓得她心癢。 所以一開門看到這么個場景的時候,她還有那么點兒,爽到。 終于把那根煩人的狗尾巴草拔掉了。 她伸著食指在相框上摸了摸,沒有灰,應該是剛擺出來不久的。 顧昭行前一段時間很忙,要么是在做分鏡,要么是出去和演員商談角色,就蘇鯉知道的,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放松了一下,回了父母這兒。今天回來后他就沒往房間走過,坐都沒坐一下,就被常久差使出去接顧教授了。 蘇鯉終于明白常久去做飯之前,似乎別有深意地那句提醒,是什么個意思了。 可不就是這么個意思么。 好幾個想法在腦子里回旋一遭,蘇鯉挑了其中一種,定了定神,嘴角往下壓了壓。 只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顧昭行的眉心就跟著蹙了蹙。 他拉住蘇鯉的手腕,聲音很輕,聽著有點兒可憐:“你別生氣,我可以解釋?!?/br> 蘇鯉沒看他,神情辨不出喜怒,也不回應他的牽手,就這么任由他拉著,淡淡說:“嗯,那你解釋?!?/br> 那語氣,就像在說“我聽聽你能解釋出什么花兒來”。 顧昭行眉宇間褶皺更深,他松開她,合上了房門,才折回來,拉著她按到床上坐著,自己則在她面前蹲下,拉著她一雙手,有那么點兒小心翼翼的味道。 蘇鯉一恍然,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焦糖每次犯錯之后在她面前認錯的模樣。 也是這樣,她坐著,小焦少爺就這么端端正正坐在她面前,一雙黑亮的眼鏡濕漉漉的,看得人頓時就沒氣兒了,然后焦糖就會朝她抬起一只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非常非常輕的,可憐嗚咽。 蘇鯉有點兒慶幸她被顧昭行摁在床上坐著。 不然她可能會忍不住一放松,直接“解釋”都不聽了,只想抱著他揉揉他的腦袋。 其實就現(xiàn)在這樣,她也挺想這么干的。 忍住了。 她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以了?說吧?!?/br> 顧昭行像是也知道這個時候怎么做最能讓她消氣,粘人在這個時候發(fā)揮到了極致,低頭在她手背吻了吻,然后側了側頭,將臉輕輕靠在她手背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