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名決瞥她一眼，趕傅明灼：“去林朝那，讓她給你梳。”

    林朝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沖傅明灼勾勾手指。

    傅明灼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

    背后，倪名決不咸不淡地吐槽：“這么大個人了連頭發(fā)都不會梳?！?/br>
    傅明灼回頭沖他齜牙咧嘴。

    林朝把她拉到自己凳子上坐下，拿了梳子三下五除二給她梳了個整齊的馬尾辮，然后把藏在抽屜里的鏡子遞給她：“滿意嗎？”

    傅明灼粗糙地看了一眼，很沒所謂：“嗯滿意?！彼@然有別的關(guān)注點，“早上徐老師不是把你的鏡子沒收了嗎？”

    高中生正是愛美的年紀(jì)，徐忠亮堅信鏡子會影響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所以明令禁止教室里出現(xiàn)鏡子，見到就沒收。早自習(xí)的時候，林朝躲在書后欣賞自己的臉，徐忠亮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xiàn)。

    “鏡子是我的命，我怎么可能只有一個鏡子？”林朝說，她打量著自己的杰作，熱情地用雙手捧住了傅明灼的臉，使勁揉了兩把，“真是可愛?！?/br>
    自從和傅明灼成為了朋友，林朝的日子舒心不少，比如對這小鬼，她想揉就揉，想夸就夸。

    也不怪她叛變，這種白白嫩嫩眼睛大大唇紅齒白的玩意，誰會不喜歡??？真是的。

    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有什么錯？

    這么想著，林朝心安理得多了，在傅明灼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傅明灼捂住臉，很驚恐。

    倪名決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手機(jī)看小說，不過余光和聽覺足夠他知道旁邊發(fā)生了什么?？磥硭麆偛盘嵝训貌粔蛉?，傅明灼要防的不僅僅是男的。

    他快速瀏覽完畢當(dāng)頁內(nèi)容。這丫頭片子很懂啊，這種十八禁的內(nèi)容說看就看，看完還臉不紅心不跳，挺鎮(zhèn)定自若的。

    徐忠亮的課在最后一節(jié)，從他進(jìn)教室的那一刻，高一七班全體就都看出來了，老徐今天心情很差，瀕臨爆炸邊緣。

    徐忠亮“啪”一聲把月考卷子摔到講臺上：“月考成績你們都知道了，考成什么樣子自己也都清楚了吧？慘不忍睹！真是慘不忍睹！隨你們，我隨便你們，反正考大學(xué)的又不是我，你們考得好考得不好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考得好我能多拿一分錢還是怎么的？”

    其實高一七班的戰(zhàn)績并不俗，放眼整個年段，就算不是第一也能排第二，全年段十四個班，前十名高一七班占了2個。

    徐忠亮氣的是，他們班原本可以有三個。

    前一天結(jié)束月考后，批卷工作就火急火燎地展開了，經(jīng)過老師們加班加點的忙碌，到今天中午，基本上已經(jīng)全部完成了。他原本還很緊張雙黃蛋會不會繼續(xù)第一的神話，還在那猜誰會獲得勝利，結(jié)果倪名決的成績讓他眼前一黑，血壓飆升，他直接從辦公椅上跳了起來。

    八張?zhí)畹脻M滿當(dāng)當(dāng)?shù)脑嚲?，居然避開了所有正確答案以0分結(jié)果。

    倪名決睜眼說瞎話，堅稱這成績就是自己的真實水平。

    赤裸裸的挑釁。

    更可氣的是，被叫來學(xué)校的倪名決母親再一次縱容了兒子的荒唐行為。

    徐忠亮實在想不通，一個能培養(yǎng)出中考狀元的母親怎么會是這個樣子，簡直是毫無底線可言！

    傅明灼的成績用不著她自己告訴傅行此，傅行此早就收到了家校通發(fā)去的短信，知道m(xù)eimei拿下了全校第一，晚上他下班回家，打開傅明灼的房門。

    傅明灼在他開門的瞬間藏好了手機(jī)，假裝認(rèn)真做作業(yè)：“哥哥，你回來了?！?/br>
    傅行此把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不過念在她考第一的份上，沒揭穿她，他已經(jīng)做好她會迫不及待問他討?yīng)剟畹臏?zhǔn)備了，沒料到她只字未提，他有點不習(xí)慣，主動問了一嘴：“你考第一了？”

    “是呀?！备得髯坪芾潇o。

    “難得啊。我meimei怎么突然學(xué)會了沉住氣？”傅行此打量她半晌，眼睛一瞇，懷疑起來，“傅明灼，你是不是又給我惹什么事了？”

    “我沒有！”傅明灼喊冤，“哥哥你怎么老是把我想的這么壞呢？”

    一手養(yǎng)大的meimei，撒沒撒謊傅行此還是看得出來的，知道傅明灼確實沒闖禍，他放下心來，冷哼道：“誰讓你前科累累?！?/br>
    傅明灼得到了之前約定好的獎勵——一套價值不菲的動漫手辦，但是她看著櫥窗內(nèi)新增的一排制作精良的小人物，并沒有任何的成就感。

    這場戰(zhàn)役，對手棄了權(quán)，她贏得實在沒有懸念，還很憋屈。

    徐忠亮百思不得其解了兩天，茶飯不思了兩天，當(dāng)面、網(wǎng)絡(luò)上好幾次推心置腹地找倪名決聊天，但這小子就像一塊石頭，油鹽不進(jìn)，四兩撥千斤拒絕交心，更對于月考的所作所為毫無悔恨之心。

    雖然倪名決的爸媽不管，但徐忠亮覺得自己身為園丁、蠟燭，必須要負(fù)起責(zé)任，他已經(jīng)發(fā)揮豐富的聯(lián)想力想象過了，如果家長和老師都不加以干預(yù)，任其發(fā)展，不久的將來，這么一顆好苗苗就該長歪了，變成社會小流氓，逃課頂撞老師敲詐勒索調(diào)戲女同學(xué)，最后無惡不作，嚴(yán)重觸犯刑法，變成社會的渣滓敗類，而自己只能老淚縱橫地去少管所看望學(xué)生。

    徐忠亮決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星期五下午，徐忠亮正在辦公室上網(wǎng)，研究青少年心理學(xué)，試圖弄明白不省心的寶貝狀元郎有此反常行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又是為了什么目的，作為老師應(yīng)該怎么糾正。

    他正在認(rèn)真做筆記呢。

    班里的同學(xué)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徐老師，不好啦，倪名決跟隔壁六班一個男生打起來了！六班的那個牙齒都被打掉了??！”

    徐忠亮眼前一黑，差點昏厥。

    跟同他一個反應(yīng)的還有六班的班主任。

    兩個班主任心驚rou跳地一起沖出了辦公室。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第23章

    雙方家長緊急趕來學(xué)校。

    六班的趙磊顯然傷勢更重, 磕掉一顆門牙, 滿嘴都是血, 門牙是門面擔(dān)當(dāng), 趙磊的爸媽一看到張嘴黑漆漆的兒子, 哭天搶地。

    林幼華低三下四地道歉，承諾了一筆非?？捎^的賠償方案。

    學(xué)生時代男生之間打架算是司空見慣, 家長和老師在了解事情前因后果時, 有一個重要的問題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誰先動的手？”

    趙磊頂著一口漏了風(fēng)的牙, 一口咬定：“他先動的手?！?/br>
    倪名決對此三緘其口，默認(rèn)態(tài)度。

    至于打架原因，也很簡單, 趙磊舉著拖把路過七班, 不小心掃到了倪名決的鞋, 一個態(tài)度強硬，一個拒不道歉，口角升級, 最后打了起來。

    學(xué)生時代, 男孩子之間一時沖動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也算司空見慣，只不過這倆鬧得后果嚴(yán)重了些。

    林幼華帶著倪名決從學(xué)校離開, 一路上，母子倆久久無言。

    一直到看到車開的方向不是往家里, 倪名決才問了一句：“去哪？”

    林幼華說：“醫(yī)院?！?/br>
    倪名決的手還沒好全，一架下來，傷勢復(fù)發(fā)是必然的。

    再回到家是傍晚了。林幼華跟在倪名決身后上了樓, 跟到他房門口攔下了他想關(guān)上的門。

    倪名決面無表情地收了力道，前行幾步，甩開書包仰面躺到了床上。

    他自己的房間，他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有回來了。

    “為了這么點小事跟同學(xué)動手，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绷钟兹A終于就本次事件作出評價。

    倪名決閉上眼睛：“是你不了解我，我會的很多?！?/br>
    “名決！”

    倪名決嘴角扯了扯：“怎么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終于開始忍不住管我了？”

    林幼華聲線有一絲顫抖：“我給你自由，是希望你快樂，不是讓你這樣沒有底線地放縱自我，更不是讓你作踐自己的身體?！?/br>
    倪名決直起身來，直視母親，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冷漠且殘酷的：“你給我自由，是因為你死不起孩子了?！?/br>
    說完，他重新躺了回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抬眼，房間里已經(jīng)只剩他一個人了，林幼華不知道什么時候離去了，悄無聲息。

    房間里擺著不少他跟林昭的合照，從小到大的都有，小的時候，兩個人總是穿著相同的衣服，一藍(lán)一粉，出門吸睛無數(shù)，永遠(yuǎn)都有無數(shù)的人要好奇一把：“哇，龍鳳胎啊？”這個問題他被問煩了，后來就不肯穿相同的衣服了；但林昭每次都耐心回答，而且很自豪。

    桌子上有林昭的貝雷帽，她最后一次來他房間的時候順手摘下的。

    還有她送的貝斯。

    ……

    目光所及，到處都是不能承受的物是人非。

    他的手機(jī)在這時恰到好處地響了一聲，打斷思緒，微信消息來自陸沅：今天還來么？

    倪名決慢吞吞坐起來，回了條語音：“來。”

    這個家，他實在沒法待下去。

    陸沅：“那你來遛狗。”

    倪名決無精打采地笑罵了一句。

    樓下烏漆嘛黑的，不知道林幼華去了哪里，飯點時間，家里沒有一絲煙火氣，自從林昭死后，整個家再也沒正常過。

    倪名決在小區(qū)門口碰到倪震。從前忙得不見人影的倪總，不是忙著開會就是忙著應(yīng)酬，鮮少著家，失去女兒之后，終于明白錢乃身外之物的道理，每天盡量早早回家，陪伴家人。

    父子倆都停下了來，倪震搖下車窗，打量兒子一小會，若無其事地問：“去哪？”

    “陸沅家?！?/br>
    “我送你過去。”倪震說。

    倪名決沒有拒絕。

    前半段路，父子倆一直安靜著，后半段，倪震終于醞釀好語言，干咳一聲，開了口：“別老住在陸沅家，人家也要嫌你煩的?！?/br>
    倪名決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聲“嗯”。陸沅父母長居國外，家里就他一個人，沒什么煩不煩的，從前他就常住陸沅家，陸沅也常住他家。

    又沉默一會，倪震說：“名決，你不能把昭昭的死都?xì)w咎于你mama?！?/br>
    “沒有都怪她?！蹦呙麤Q語氣淡之又淡地打斷，顯然不愿再談，“你把我放下吧，我自己過去?！?/br>
    倪震嘆了一口氣，妥協(xié)：“爸爸不說了，不說了。”

    到錦都壹號院門口，作為外來車輛無法進(jìn)入，倪震車開不進(jìn)去，父子倆到這里就該分別了。

    倪震的目光有些許眷戀，依依不舍地看著倪名決解安全帶：“錢夠不夠花？”

    “夠?！?/br>
    倪震不理會這一聲“夠”，兀自給倪名決轉(zhuǎn)了一筆錢：“多回家來住，別老待在別人家?！?/br>
    “嗯，好?！闭f著，倪名決打開車門，邁出了腿。

    一道穿著嘉藍(lán)校服的人影風(fēng)一樣地從他身旁滑了過去。

    這架勢，不是傅明灼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