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洛櫻吞咽了下口水,瞥向自己身后的茯苓,見她也是臉色微白,心底微有些愧疚,卻還是咬咬牙說道:“是、茯苓?!?/br> 茯苓直接軟了身子跪下,不敢反駁主子的話,慘白著臉色,顫顫巍巍地跪在那里。 洛櫻心底也不好受,茯苓是她身邊得寵的大丫鬟,培養(yǎng)出一個和自己心意的丫鬟可不容易,她心思轉(zhuǎn)了一圈,也跪下說道:“母親,茯苓也不是故意的,求母親饒她一次。” 洛伊兒看戲到現(xiàn)在,才得體地笑著向楚氏求情:“娘親,五妹知道錯了,便饒了她一次吧。”可她話中說得是饒了洛櫻一次,而不是茯苓,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個奴才不過是被推出來背鍋的而已。 楚氏在她開口后,臉色神色緩和了些,洛櫻感激地朝洛伊兒看去,就在楚氏開口之前,洛茜垂下眼眸,不慌不忙地開口: “三妹說得極是,五妹也不故意的,不過這奴才碎了那么多玉器,若沒有一個懲罰,日后再這般毛手毛腳,可如何是好?” 洛伊兒抬眸看向洛茜,與她清冷的視線撞上,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洛伊兒垂眸笑了笑:“還是大姐考慮得周到?!?/br> 楚氏樂于用這些庶女給伊兒營造出和善友愛的好名聲,如今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她也不在乎一個奴才,雙手隨意搭在膝上,不咸不淡地問著洛茜:“那你覺得應(yīng)該如何罰?” 洛茜低頭迎上洛櫻憤恨的目光,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才笑著回楚氏的話:“母親為難女兒了,女兒哪能有什么好辦法?” “問你,你便直說就是?!?/br> 洛茜蹙著眉尖,似是思索了好久,才想出一法子,猶豫地說出口:“既然是這奴才打碎的玉器,那便將玉器折合成銀錢,從這奴才的月錢里扣吧?” 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茯苓直接癱軟了身子,乞求地看向洛櫻,洛櫻也是著急地不知該如何辦,楚氏也不等其他人再說話,直接開口敲定: “那便如此吧?!?/br> “母親!”洛櫻著急地喊道,楚氏視線掃向她,她頓時僵住身子不敢再動,楚氏才收了眼神,淡淡道:“好了,我待會還要見府中管事,你們回去吧?!?/br> 洛茜第一個站起來,沖著楚氏服了服身子:“是,女兒先回去了?!?/br> 她轉(zhuǎn)身,涼涼地瞥了洛櫻一眼,帶著碧玉直接離開。 第6章 落云閣,洛茜剛進(jìn)屋子,就聽見外面一陣喧鬧,洛茜幾不可察地皺起眉頭,就聽見門外洛櫻和青靈等人推搡的聲音: “洛茜,你給我出來!” “五小姐,你不能進(jìn)去!” “賤婢,給本小姐滾開!” “五小姐……” 洛櫻氣地眼睛通紅,她從小便機(jī)靈,討得爹爹喜愛,這還是第一次吃這么大的虧,還是因為她從來看不上的大姐,讓她如何心平氣和,這時,她只恨不得昨日沒把那些器件砸洛茜身上。 房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門外的人都一頓,洛櫻回過神來,更加羞惱:“洛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向母親告我狀!” 洛茜神色平靜地看向她:“看來五妹今日還沒受到教訓(xùn)?!?/br> 洛櫻怒極反笑:“教訓(xùn)?洛茜,我平日里喊你一聲大姐,你倒是真擺起架子了?你別忘了,你可不是孤家寡人,你身后還有一個清姨娘呢!你這么陷害我,也不怕我找清姨娘麻煩?” 洛茜面色一冷,聲音瞬間涼了下來:“清姨娘也是你的庶母,五meimei還是尊敬些為好。” “庶母?大姐怕不是瘋魔了,姨娘不過就是一個奴才而已,你竟然讓我對她尊敬些?” 洛櫻是不可能悶聲吃啞巴虧的,她目光在洛茜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嗤笑一聲:“洛茜,我們走著瞧!” 洛茜冰冷的目光落在洛櫻的后背上,袖子中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捏緊,她有心不再受欺負(fù),可是姨娘她卻立不起來,讓她每行一步,都有所顧忌。 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中,坐在炕上,想要喝口茶水冷靜下,卻只覺得口中的茶水十分苦澀,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一般,澀意中帶著一分疲倦。 她想起前世,她在宮中聽說姨娘病重去世,可她卻連姨娘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她想起后來,姨娘身邊的丫鬟哭著對她說,姨娘并不是病重去世,可她卻聽信了溫王的話,認(rèn)定了那丫鬟背主。 洛茜抿著茶水,眼中多了一分濕意,她越回憶,越覺得心中恨意多上幾分,前世她聽信小人之言,竟在最后身邊連一個可信之人都沒有,可悲可笑。 明明夏日灼熱,她在這屋子里,卻覺得從骨子里透著一股涼意,就像是在那冷冰冰的冷宮中,沁人心脾的涼意。 碧玉遲疑的聲音喚醒了她:“小姐,茶水涼了,奴婢給你換杯新的吧?!?/br> 洛茜垂眸,又恢復(fù)清淡的模樣:“沒事,你先下去吧?!?/br> 夏日炎炎,即使屋里放上了幾盆冰塊,也讓人覺得熱得慌,軟榻上,洛伊兒羅杉半褪,斜靠在塌上,她一手支著頭,垂眸看向手心,只見她食指微挑,上面繞著一圈紅繩,紅繩下方掛著一枚羊脂白玉的玉佩。 窗戶開了半扇,她倚在窗邊,陽光透著樹葉縫隙中斜射下來,在她側(cè)臉上投上一層柔暗的光,又似隔著一層薄薄的云霧般,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玲瓏輕步走進(jìn)來,見這副情形,腳下一頓,就見窗邊人有了反應(yīng),她收了手心的玉佩,將眸光看向窗外,輕柔的聲音飄過來:“什么事?” “五小姐回去后,差些和大小姐打起來?!绷岘噷⒙湓崎w那邊發(fā)生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尤其是洛櫻的那一番有關(guān)清姨娘的話。 洛伊兒輕笑了下,透著莫名的意味:“五妹還是這般天真?!辈贿^,她也想知道,若是洛櫻真的為難清姨娘,洛茜又該怎么辦? 玲瓏低著頭,又遲疑地說起另一件事:“小姐,青靈傳來消息,她最近越發(fā)不受大小姐待見了,她想知道她接下來該如何做?” 洛伊兒的動作一頓,一雙美眸輕柔地看向玲瓏,卻讓玲瓏覺得心底泛起一絲冷意,就聽見她似含著笑的聲音:“她身為大姐的奴才,自然要有奴才的樣子,這衷心的奴才受了冷遇,自然是委屈不解的,也不怪她心急得亂投醫(yī),問到我這兒來了?!?/br> 她偏頭看向玲瓏,嗓音越發(fā)柔和,似乎帶著些許心疼:“玲瓏還是心太軟了?!?/br> 玲瓏渾身打了個寒顫,她垂著頭低低福下身子,盡量平穩(wěn)著聲線:“奴婢知錯?!?/br> 洛伊兒收了視線,隨意撥弄著桌子上的玉佩,終于淡淡問道:“知道該怎么做嗎?” “奴婢知道,”她漠然著神色,輕輕地吐出四個字:“物盡其用?!?/br> 洛伊兒眼角xiele一分笑意,就在玲瓏舒了一口氣,以為此事過去了時,屋中才響起一道輕柔的聲音:“下不為例?!?/br> 玲瓏面色一凜:“是?!?/br> 房間里安靜了好久,外面?zhèn)鱽硌诀叩穆曇簦骸靶〗悖缟潘蛠砹??!?/br> 洛伊兒斂眉將玉佩放進(jìn)荷包中,鎖在梳妝臺上的盒子中,才繞過屏風(fēng)走出去,玲瓏在一旁伺候著她用膳,飯后,她似突然想起來一樣,側(cè)頭吩咐: “讓人去落云閣一趟,讓大姐別忘了三日后要去赴賞花宴?!奔热灰呀?jīng)鬧起來了,那她就再添一把火,左右不過一句話的事。 有丫鬟服了服身退出去,玲瓏扶著她站起來,擔(dān)憂地念了一句:“小姐這兩天吃得越發(fā)少了?!?/br> 洛伊兒搖搖頭、眼底似泛起一分乏意:“天氣煩熱,無甚胃口?!?/br> 玲瓏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多勸。 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一穿著粉色衣裳、扎著兩個小髻的女子打簾進(jìn)來,服了服身子:“小姐。” 洛伊兒讓她起來,含著笑意問道:“這么急做什么?” 粉色衣裳的女子、也就是紅豆撇了撇嘴,氣呼呼地嘟囔道:“小姐,南苑那位今兒又鬧起來了!” “怎么回事?” 紅豆挑著話,將事情說清楚,原來是那蘇姨娘入府兩年后也沒有身孕,今兒個請了府外的大夫進(jìn)來,一查,就查出她身子于子嗣有礙,她那不饒人的性子,自然又哭又鬧了起來,弄得人仰馬翻。 侯爺剛辦完公回來,就被西苑那邊請了過去,蘇姨娘抽抽噎噎哭訴著,是楚氏害了她。 紅豆輕哼了一聲,不滿嘟囔道:“她就是仗著咱們夫人脾氣好,擱哪家后院,會讓一個妾室過得這么自在?偏生她還忒不知足?!?/br> 她說得起勁,一旁的玲瓏眉頭都緊皺在一起,不停地對她使眼色,紅豆一頓,終于意識到洛伊兒眸子中神色輕淺,她忙低下頭,不敢再說。 洛伊兒笑意寡淡了些,手中把玩的玉件隨意扔在案子上,清淡著聲音問:“爹爹現(xiàn)在在何處?” “侯爺還在南苑,”頓了一下,紅豆補(bǔ)充道:“夫人也在?!?/br> 洛伊兒沒再說話,低頭繞著案子上的玉件,不經(jīng)意間,玉件順著手邊滑落掉地,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音,碎了一地,她斂了眸子中的神色,平淡地吩咐: “收拾了。” 紅豆壓低身子退下,不一會兒,幾個丫鬟低著頭魚貫而入,蹲在地上撿著那些碎渣,因著屋內(nèi)的氣氛,行動間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 那些丫鬟退下后,玲瓏才遲疑地出聲:“我們要不要過去?” 洛伊兒聽見這話,斜睨向她,輕勾起一抹幅度反問道:“去哪?南苑?她一個妾室也承擔(dān)得起?” 大明朝重嫡輕庶,妾室也只不過是奴才而已,讓主子去一個奴才那里,得多大的臉面?這也是洛伊兒這般生氣的原因,若不是那蘇氏太過鬧騰,楚氏又怎會自降身價親自去了南苑? 要知道,這兩年里,即使是那蘇氏最受寵的時候,楚氏也沒沾過南苑一次。 察覺到她的怒意,玲瓏驚地低垂了頭,壓低聲音:“那夫人那邊?” 洛伊兒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望著自己凝白如玉的手指:“一個蘇氏而已,翻不了天。” 話音落下,她臉上才重新帶了淺笑,扶著玲瓏的手向軟榻走去,外面突然響了聲蟬鳴,她腳下一頓,抬眸向外看去,笑道:“這些奴才越發(fā)不頂用了。” 話音中泛著一絲涼意,她透著窗戶掃了眼外面的奴才,也不知是這些奴才遺漏了兩只,還是說,他們根本沒上心。 玲瓏心知主子現(xiàn)在心情不好,也沒替那些奴才說話,只盡心伺候著。 等洛伊兒躺在軟榻上闔眸小憩時,她才彎腰輕步退了出去。 剛退出去,就看見紅豆一副小可憐的模樣等在門口,她失了笑,扯著紅豆的袖子拉著她走出院子,才開口說道:“你這性子什么時候才能改改?那蘇姨娘再不好,又哪是我們能多嘴的?你還大大咧咧地在小姐面前說,今兒讓你躲過一遭,若是被哪位主子聽見,小心挨板子。” 紅豆蔫頭耷腦地環(huán)著她的手臂,晃著撒嬌道:“剛剛多謝jiejie了,要不是jiejie提醒,我又要犯錯了?!?/br> 玲瓏搖搖頭:“小姐那么重規(guī)矩的人,也不知怎么能容忍你的?!?/br> 紅豆瞇著眼笑了笑,低下頭去恍若沒聽見她這話一般。 玲瓏眸子微暗地看了她頭頂良久,才偏開頭去,推了推她:“好了,你看著院子,我到門前守著去?!?/br> “欸,好。”紅豆目送她轉(zhuǎn)身后,才淺了些笑意,尋著個樹蔭下站了去。 第7章 紅豆剛得了消息就急著回去稟告,未看見楚氏剛出了芳韻堂,只走到后花園便停了腳步。 楚氏偏頭看向那園子中的木芍藥,灼灼艷紅,眼底有些恍惚,楚父曾擔(dān)任太子太傅,后來太子榮登皇位,楚氏一族也隨之水漲船高,為求娶楚氏女,楚家門檻幾欲被踏破,她長姐為后,她也與當(dāng)今算是青梅竹馬,這滿朝比她尊貴的女子太少、太少了。 她容貌堪絕,越長大、長姐眼中的警惕戒備就越深,楚父在當(dāng)今登位后,怕姐妹倒戈,又心知那深宮似井,心疼她這幼女,便立即為她尋親事,她與侯爺相識便是在這六月的天,芍藥灼艷。 大婚后,他為她種了滿園的芍藥,可如今景色依舊,卻人不如初。 張嬤嬤扶著她的手臂:“夫人?” 楚氏如今已近四十,容貌上卻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跡,她斂下眉眼,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我們回去。” “那南苑那邊?” “告訴侯爺,我今日有些累了?!?/br> 身側(cè)的大丫鬟服低了身子后,轉(zhuǎn)身向南苑跑去,楚氏一手拿著帕子,扶著張嬤嬤,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爻刈呷?,一旁的張嬤嬤松了口氣?/br> “是該如此,您是什么身份,怎能自降身價去那南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