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第61章 醫(yī)女的話落地, 所有人都又朝洛茜看去,洛茜手臂上的傷口剛上了藥,在所有人的視線下,她卻覺得那傷口處又在隱隱泛疼, 便是這時,德榮走了進來。 同洛煜安說明了,那丫鬟同小喜素不相識, 往日也安分老實, 言下之意,小丫鬟所言為實,后又說,在小喜身上發(fā)現了一柄匕首。 洛伊兒斂了斂心神, 她已然能猜到洛茜身上的傷定是小喜所為, 而小喜頭上的傷痕也是洛茜制成, 但是小喜是否真的是洛茜所殺, 還有待考究。 只是,怕是沒有人會去徹查。 說到底,死得不過是一個小丫鬟。 在這里, 等級森嚴,便是蘇氏身為侯府姨娘, 也不過一夜暴斃, 這丫鬟除了死狀可怖外,并不引人稀奇。 那年,她在宮中伴讀, 時常聽說后宮那口井中不知淹死了多少人。 小喜脖頸處的簪子也已經洗清,呈了上來,太過普遍的一支銀簪,便是一些大丫鬟都未必能看上,查無可查。 楚氏坐在一旁,不愿多說,由洛煜安代勞,冷聲問道:“你還有何話說?” 洛茜咬了咬牙,跪地道:“女兒手臂上的傷口的確不是花瓶所傷?!?/br> “為何撒謊?” “那丫鬟持匕首傷了我,若是我言明,豈不是惹人懷疑?可那丫鬟當真不是女兒所害!父親明察!”洛茜咬著牙,將這番話說出。 不管旁人信否,都沒有讓一個主子為丫鬟賠命的道理,便是此時洛煜安心底冷然,對洛茜再不喜,此時也不會將殺人的這個罪名按在洛茜頭上。 畢竟洛茜是侯府人,她名聲有污,旁人不得不聯想其他侯府小姐身上。 但是到底小喜死因不明,為了止住下人的心中惶恐,洛煜安還是將此事交于榮德去查,今日便已然散開,下人們心底自有決斷,眾人徐徐退場,洛伊兒最后一個出去。 洛芋路過她時,她下意識地朝洛芋的手處看去,卻被袖子擋住,什么也看不見,唯獨露出些許帕子,帕子一角染上些許紅色,似是朵紅艷寒梅,洛伊兒眸光微頓,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待回到云霞苑后,天色早已黑透,天際處不見一絲灰白,就連月光也掩了去,屋內徐徐點著一盞暖暗的燭光,玲瓏等人正讓人燒水,要讓洛伊兒再沐浴一遍,去去晦氣。 洛伊兒不在意,此時正捧著一碗姜茶,細慢地飲著,只是想著今晚的事,不免有些失神。 洛茜的話不似作假,但是她話并未說完。 留下了許多疑惑,小喜為何要傷她,洛伊兒隱隱能猜到些許,畢竟洛茜那張紙條犯了忌諱,惹來殺身之禍實屬正常。 洛伊兒想知道的是,小喜在何處傷得洛茜?既然小喜額頭處有傷痕,洛茜還提到了花瓶,自然不可能是在竹林內。 那小喜又為何死在竹林里?旁處并無血跡,那竹林定是案發(fā)現場。 她想到了洛芋出現的時機,還有她手帕上的那絲紅色,心底微哂,洛伊兒眸色越發(fā)清淺,也許那絲紅色并不是什么梅花,而是血跡。 她心底是懷疑洛芋的。 那時洛芋在芳韻堂咬住手指,真的是緊張?她所言所行,都不似這么容易害怕之人,更何況做出如此不雅之舉。 那她為何這樣做? 洛伊兒有一個猜想,也許不是因為害怕緊張,而是在毀滅證據。 她咬住手指,其實不過是為了舔凈上面的血跡,畢竟她手帕上都染了血跡,手上自然也會留下痕跡。 在聽到小丫鬟的聲音,便立即躲起來,等到有人過來了,再出現,便不會那么顯眼,而這般,她自然沒得時間去處理自己身上的一些痕跡。 后來一系列表現也堪稱滴水不漏,極其自然地害怕和緊張,那些小動作也不惹人眼。 洛伊兒輕嘆了口氣,若是洛茜也像如此,再加上她掌握了不少先知,便沒有那么好對付了。 倏地間,洛伊兒想到,若真的如她所想,那簪子扎進去的時候,定會噴出血來,而洛芋身上十分干凈,所以才沒有人第一時間懷疑到她身上。 ……痕跡? 洛伊兒喚來盼思,眸色沉沉淡淡,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盼思眼睛睜大,瞧了眼她的神色,也不多問,徑直退了出去。 等到盼思回來,洛伊兒已然沐浴過,半斜靠在軟榻上了,今日是年宴,本是喜慶的日子,卻因為此事染上幾分暮暗,府中也如同陷入一片死寂,不見一絲歡慶。 盼思面色凝重,讓其他人下去,屋中只剩下兩人,洛伊兒懶懶趴在塌上,瞧著盼思的神色,微勾了勾嘴角,似是有些乏了,抬手掩著嘴角打了個哈欠,半闔著眸子,懶洋洋地問她:“發(fā)現了?” 她瞧見盼思的神色,便已然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了,這一番證實,她自然也就失了興趣,絲絲乏意也隨之浮了上來。 說到底,小喜的死她不在意。 誰才是兇手,她也不在意。 但是,她不允許府中有事情能瞞過她的耳目,當看不清的時候,便容易走錯了路,做錯決定。 盼思點頭:“奴婢去竹林看了,的確如小姐所猜想,才竹林里,奴婢發(fā)現了一件大氅,上面有許多血跡,被埋在雪里,今日混亂,才沒人發(fā)現?!?/br> “除此之外,落云閣也傳來消息,小喜今夜里傷了大小姐,也被大小姐用花瓶砸到頭部,因著大小姐心有顧忌,才并未聲張,但是小喜身死,并不是大小姐所為?!?/br> 這兩條消息,也就的確證實洛伊兒的猜想,殺害小喜的人,是洛芋。 其實,洛伊兒猜對了大半,至于她心底尚存的疑惑,洛芋為何那時出現在竹林? 洛芋在芳韻堂說的話并未有假,只是隱瞞了一些而已,她的確是去尋玉佩,她心心念念的婚事,自然對那玉佩十分重視。 卻不想,在到竹林,還未進落云閣處,她便看見有人從落云閣處出來,躲到了竹林中,月光下,她看見了那人的臉,正是那日湖邊的那個小丫鬟。 那丫鬟臉上有傷,血痕順著臉頰流下,在夜色里,多了幾分恐怖,可能是心底藏著事情,她躲在那里,卻沒有發(fā)現洛芋就在她身后,隔著幾顆竹子,若是她稍留心注意,定會發(fā)現洛芋的存在。 洛芋心底生疑,又想起那日湖邊場景,眼神閃爍不定,那日旁人都以為她是不慎落水,她想起那日這個丫鬟看向自己詫異的神色,咬了咬唇瓣,懷著莫名的心思,拔下頭上的簪子殺死了她。 簪子插進她脖頸處時,洛芋的手都是抖的,那丫鬟轉過來,瞧見她,面上浮現震驚,她突兀用力,簪子全部沒進她脖頸,噴出的血濺了她一身。 旁邊巧兒面色慘白地看著她,捂著嘴,渾身顫抖著不敢說話。 她往日素來低調,自然不會帶一些顯眼的簪子,今夜本就突然之舉,聽到竹林處的腳步聲,她便帶著巧兒躲了起來,將沾了血跡的大氅埋在雪里,等到那處人多了,撫了撫自己的發(fā)髻,才帶著巧兒走過去。 不管如何,她都有法子擺脫嫌疑,更何況她如今的身份不比從前,一旁的巧兒還在瑟瑟發(fā)抖,她瞧著遠處似乎是洛伊兒走近,伸手掐住了巧兒,這才讓洛伊兒過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副她一手緊緊握著巧兒的場景。 此事自然有人頂了罪,洛茜又被關了禁閉,至于洛芋究竟有沒有人懷疑,誰也不知道,只是洛伊兒瞧著楚氏的神色,便是清楚,自己那日夜里讓盼思去竹林一事,她必然是知曉了的。 第62章 冬去春來, 走在府中, 也不再需要穿著厚重的大氅, 滿府中似都迎來春色, 綠芽遍布枝頭,小喜一事早就過去, 在府中這些人心里不再掀起一絲漣漪。 入了春, 齊侯府中便徹底忙碌了起來, 大小姐和四小姐的婚事相差不過一個月,不過府中人也都清楚輕重緩急, 都著重緊著四小姐先來,畢竟四小姐要嫁入皇室,萬事不可馬虎。 洛伊兒從芳韻堂請安回來的路上,都能看見府中忙碌的場景, 還有洛芋帶著一絲羞澀的神情, 不管再如何, 洛芋終究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子,對婚事自然有著幻想和憧憬, 尤其她要嫁的男人還是萬般尊貴的。 洛茜木著神色從她旁邊走過, 瞧著她面染紅霞的模樣,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嗤笑了一聲,洛芋神色微頓, 微凝眉看向她, 洛茜什么都沒說, 只是深深地看了洛伊兒和洛芋一眼,轉身離開。 洛伊兒嘴角的笑意微寡淡,抬眸微涼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府中雖然忙碌,但是卻和她沒有太大干系,她收回視線,扶著盼思的手臂朝云霞苑而去。 云霞苑去了炭火,屋子中也去了些許煩悶,點了絲縷熏香,沁入心脾,可能是因為入了春,洛伊兒近日有些憊懶,她剛到了屋子中,便讓玲瓏給她拆了發(fā)髻,坐在梳妝臺前,銅鏡里的女子,柳眉媚眼,膚如凝脂,舉止間偶有溫婉。 玲瓏從她發(fā)髻上取下簪子,瞧著那無一絲瑕疵的玉質,笑著贊了一句:“靖王殿下待小姐好,送來的東西都是極適合小姐的?!?/br> 洛伊兒輕挑了挑眉梢,透過銅鏡看著她手中拿著的玉簪,微微一怔,她想起來,這玉簪,正是去年中秋,她生辰之日,那人特意趕回來,送于她的。 倏地,她忽然坐直了身子,微微睜大了眸子,身后的玲瓏嚇得一跳,不解地看著她,就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扶額,卻是遮不住眼角的一絲笑意。 玲瓏有些遲疑:“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洛伊兒從銅鏡前起身,揮手道:“沒事?!彪m是如此說,但是玲瓏卻是聽出她心情似乎不錯? 玲瓏眨了眨眼睛,對此有些不解,剛剛還有些乏悶的小姐,怎么突然就開心了起來? 洛伊兒歪歪躺在軟榻上,蔥白的指尖從腰際上的羊脂白玉佩上劃過,眸子里越發(fā)灼亮,她想起了一件事,卻是有些不敢確定。 靖王殿下出生之日,其生母虞妃便難產而亡,景帝對虞妃情緒多有復雜,先是在其生前,對其百般恩寵,后來佳人又是因為救自己,才香消玉損,更為他誕下了一子。 可能是高位之人,更加珍惜那絲毫溫暖,虞妃舍身救他,在景帝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以至于,便是之后多年,他也對靖王多有寵愛。 恰是因為此,靖王生辰便是虞妃忌日,便從未大辦過,甚至景帝刻意忽視這個日子,旁人自然不敢提起。 她剛穿來的那一年,小姑娘原身的記憶尚為混亂,只多記清侯府事宜,她為不露馬腳,也并未多問,只知曉皇后姨母未有親子,如今的三皇子生母早亡。 齊侯府只有她一位嫡女,她日后的路其實并不算廣,那深宮多半是她以后的去處,她心底清醒,入宮后,她待宮中眾位皇子皆是好態(tài),除了裕王以外。 不管如何,三皇子為皇后名下子嗣,她于情于理,都應與他交好。 那年,眾多皇子公主的生辰都辦得隆重,她知曉三皇子受寵,便早早備好生辰禮,卻是在待到天色正午,也不見宮中有分毫動靜,她素來謹慎,自然心中存疑。 那日午時,在皇后宮中,遇到了那時不過少年郎的方瑾凌,神色淡淡,鋒芒內斂,似乎并不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一般,平靜地踏入坤寧宮,只是她心思敏感,莫名覺得他渾身氣壓比往日低些。 同著他一起走出坤寧宮,最終還是將生辰禮給了他。 少年緊皺眉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她捧著錦盒,時間久了,心底也有些遲疑不安,就在她要收回錦盒、服身請罪之時,少年才淡沉讓人收下,轉身離去,只是轉身之際,似乎深深看了她一眼。 時間過久了,她也有些記不清了。 只是那日伴公主讀書之時,才不動聲色地從慶雅口中套出話,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諱。 少年生辰,便是生母忌日。 孝為天,他不該有絲毫喜色。 更遑論辦生辰禮。 自此,洛伊兒才知道,為何宮中對三皇子生辰從不談及,也正是因為此事,她在后來,才更細心謹慎,不讓自己再踏錯一步。 那時,她自然是以為,少年對她的舉動是不滿的,后來便刻意忽略此事,幾番時間過去,她便也真的忘了去。 圣上興起狩獵那年,她已然從宮中離開,不再進宮伴讀。 只是,剛剛玲瓏提起玉簪,她忽然間想到,今年靖王殿下的生辰也快到了。 她恍惚間,似乎記得她進宮伴讀的第二年,那少年曾有一日在坤寧宮門口,等了她許久,等她緩步走出后,便轉頭看著她,她心底不解,只能服身行禮,少年不知看了她多久,似乎四周都冷了些,最后卻什么都未說,轉身離去。 她在少年背后起身,駐足原地看著少年的背影,明明身后奴才成群,卻似萬般寂寥,無人可以攀近。 只是,她最終不知少年是何意,慶雅找她伴讀,她便將此事忘記。 洛伊兒指尖捏著玉佩,此時心底隱隱有些猜測,那年他在坤寧宮門口等她的那日,應是……他的生辰。 他等了許久,也許是在等那份……生辰禮。 只是,她在第一次犯了錯后,便刻意將這個日子忘記,那日她想了好久,都未曾意識到少年所為何意。 洛伊兒眼尾處那絲笑意散去,心底泛起些許澀澀,手中的玉佩溫潤,色澤極佳,也讓她突然想起,那年她送于他的生辰禮,便是一塊玉佩。 她無意之舉,他卻不知記了多久。 那日雖是他生母忌日,可是,他自幼便見著眾多皇子的生辰禮,所有人都在為他生母逝去而忌諱,卻不曾有一人為他的到來而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