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江縣城外。 災(zāi)民已經(jīng)暴動了許多輪了。 最開始他們單純就是因為江縣一點糧食都沒有,快要開始人吃人了,活不下去了,干脆抄起家伙來跟守在外面的那些衛(wèi)兵正面對上。 反正都是一死,要是闖出去了,沒準還能有點活路。 他們一次不行闖兩次,兩次不行闖三次,第一次沖出去的時候被衛(wèi)兵打死不知道多少人,最終出去的寥寥無幾。 可是從第二次開始,好像有什么人在外面幫他們一樣,衛(wèi)兵們被人牽制,露出長長一片毫無防守的空缺,他們瞅準空子往外跑,竟然大部分人都跑出來了。 可是出來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跟他們在城內(nèi)等死的時候想象的,不太一樣。 有的死在了外面,有的找到了糧食。 活下來的災(zāi)民,找到了一片無主的空地,可是好日子沒過多久,又開始亂了。 有的人打著劫富濟貧的旗號,開始燒傷劫掠。 新的暴動逐漸形成。 災(zāi)民們以為逃過一劫之后,又開始新的劫難。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好像那些□□的逐漸消失了,那些為了一己私利或者渾水摸魚的暴動像是被人梳理了過一樣,漸漸地安順平靜下來。 對面的山頭上,兩個人坐在石頭上,看著這里。 年輕的那個是姜云庭。 他按著自己的腳踝,很是不滿:“老頭,昨天處理□□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的腳差點都被你推崴斷?!?/br> 老頭啃著一塊不怎么油汪汪的rou,理直氣壯,一點愧疚的神色都沒有:“那怎么了?我的rou掉在地上了,不推開你,可就要被你踩到了?!?/br> 姜云庭氣得鼻孔里直出氣。 老頭瞇了瞇眼,看著對面那個已經(jīng)有安居樂業(yè)雛形的地方。 這段時間,姜云庭從一個空有滿腹志向的毛頭小子,一點點的磨練,一點點的成長,短短的時間里,他已經(jīng)能在亂象中快速冷靜的分清狀況,學(xué)會部署,甚至已經(jīng)可以提前頗為準確的判斷形勢了。 固然是他足夠努力在先,但他也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有悟性的少年郎。 又有悟性,又有抱負,看起來呆呆傻傻的,其實大是大非分得很清。 是個好苗子。 老頭看著遠方的云,閑閑啃了幾口rou,聽著姜云庭故意在耳邊大聲逼逼,老頭忽然道:“要不這樣,你的腳雖然確實沒有我昨日的rou重要,但是你話這么多,我聽煩了,就補償你一點吧。” “讓我想想,”老頭道,“這樣吧,我允許你拜我為師好了?!?/br> 姜云庭差點被口水嗆到。 我謝謝您這么勉為其難的補償我哦! 老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要拜師,我得先問問,你的真實名字是什么?就是叫云庭?” 姜云庭斜著眼看他:“我還沒同意拜師呢吧?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我還不知道您老名字呢。” 老頭回想了一下,也不隱瞞:“我應(yīng)該是叫宋飛箭吧。” 宋飛箭,總覺得這名字哪里有點熟悉的樣子。 姜云庭又啃了一口rou。 rou吧嗒一下,從嘴邊掉下來了。 他呆滯的轉(zhuǎn)頭看向宋飛箭:“您老叫宋飛箭?箭神宋飛箭?” 老頭撓了撓頭,不甚在意道:“是吧,好像前些年我在外面的時候,他們是有人這么叫過我?!?/br> 姜云庭回身,把最嫩最香的一塊rou整個的切了下來,恭恭敬敬的獻上去。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br> 第66章 為實現(xiàn)愿望而竭盡全力的日子,漫長而又短暫。 一晃, 就要過除夕了。 數(shù)月來沈放率軍所向披靡, 將太子派來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耶國來犯的軍隊雖然兵力強上很多, 也被他們擊退了。 有了云騎兵,他們的兵力更強,再加上百姓流離失所, 不少壯年主動參軍,軍隊從當初的三萬增加到五萬。 帶著五萬兵力,沈放一路南下,到了平城。 平城雖遠離京城, 但其實是京外最后一道防線。 本朝建國之初, □□就很有先見之明,在這片巍峨的山間建了一道長長的防線。 十座城池散布在此,看似分散, 實則十城聯(lián)動,接成一條巨大的防線,任何一處受攻擊,都有其他九城相援,十座城池聯(lián)合防守,將偌大的國土守護的滴水不露。 除非來犯兵分至少五路, 每一路都有十萬兵力,同時攻城,方能沖破防線。 而平城位于中間, 是這條防線的眼睛。 沈放和身后黑壓壓的軍隊,在離平城十里處大軍壓陣。 一路行來,所經(jīng)之處已經(jīng)開始有過年的氣氛了。 但此刻,他們軍中,卻唯有嚴肅。 甚至還有一些沉重。 沈西縱馬來到沈放身側(cè),小聲報:“西側(cè)五里之外,只有一萬兵力壓陣,但再西五十里地,埋伏著十萬耶國軍;南側(cè)和北側(cè)十里之外,各自駐扎了四座城池的八萬兵力,共計十六萬,前面平城城內(nèi),埋伏著九萬兵力?!?/br> 沈放望向四周。 這一路,他們把對手擊潰,順利之余,他們的鋒芒也再無法遮掩。 原本只是太子和耶國軍的兵力追擊他們,后來皇上終于意識到沈放這只強大的兵力帶來的巨大威脅了,一邊派人談判,一邊悄悄地派出軍隊來偷襲。 等到他們發(fā)現(xiàn)沈放的兵力強盛勢不可擋之時,就干脆不惺惺作態(tài),做表面功夫了。 防線附近本有十萬兵力,皇上調(diào)遣了十五萬大軍壓陣,擋在防線外側(cè)。 太子與耶國軍合謀,而耶國軍也意識到沈放的可怕了,生怕真讓沈放奪了帝位,以后要面對的對手,就是沈放了,也派了十萬精兵,壓在后面。 耶國與本朝破天荒的聯(lián)手,四面圍堵,想要一次性絞殺掉沈放。 眼下這場戰(zhàn)役,實際上就是沈放與當朝之間的生死對決。 沈放五萬兵力,要對上三十六萬大軍。 沈放臨陣不慌,第一時刻就判斷清楚形勢。 四面包抄,他必須迎戰(zhàn)。 而且兵貴神速,三十六萬大軍正是想把他要么圍剿,要么拖死。 但,對方兩軍交雜,正給他留出了漏洞。 沈放當機立斷,立刻部署,云騎兵如利刃,尖銳迅速,作為前鋒沖陣,突破平城陣法,沈西宋赤各率一軍,做兩翼包抄,沈放率主軍,成錐形陣,快速強攻。 很快,強攻就有了成效。 一日后,沈放損五千兵力,折了敵方四萬兵力。 三日后,沈放損一萬兵力,折了敵方五萬兵力。 七日后,沈放剩余兩萬四千兵力,敵方兵力從三十六萬,銳減到十萬。 沈放騎在戰(zhàn)馬上,一身鎧甲,看著對面平城城墻上的滾石和火墻。 他以兩萬五千兵力,折損了對方二十六萬兵力,眼看著這平城已經(jīng)搖搖欲墜,馬上就要被他們攻下來了。 可是皇上突然又追加了十萬兵力,已經(jīng)快到了,還有幾十里路就到了。 沈放的兩萬四千兵力在一場場車輪戰(zhàn)中,也已經(jīng)疲憊了,再對抗二十萬大軍,幾乎沒有可能了。 而平城里有新的武器,讓他們吃了很大的苦頭。 沈放問:“平城里那武器是怎么回事,查明了嗎?” 沈西在他身后,低聲道:“查清楚了,是新出現(xiàn)的機關(guān),不是容族做的,但是仿了個八九不離十,我已經(jīng)讓人按照主公的吩咐去拆解了,果然能拆,就是需要時間,得再用三天才能拆掉?!?/br> 沈放垂了垂眸。 三天。 等不了了。 云騎從后面策馬過來,報:“主公,西南側(cè)和北側(cè)又有異動,離得太遠,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但可以推測,應(yīng)是耶國軍也追加了兵力?!?/br> 云騎便是云騎軍將領(lǐng),歷代云騎軍將領(lǐng)都沒有自己的名字,以云騎為名。 他們心知肚明,耶國軍自然也是想要趁機分一杯羹的。 沈放慢慢道:“我軍以兩萬五千人,力克敵軍二十六萬,以一當十,但——” 他掃過云騎:“云騎軍一共五千人,折損兩千?!?/br> 云騎垂首。 沈放繼續(xù)道:“軍中兵士,亦折損一半。” 其余幾個將領(lǐng)沉默不言。 沈放道:“無論犧牲的還是健在的,個個都是英雄兒郎。我敬重各位,但前有二十萬敵軍,后有朝廷增援,這一仗生死成敗,都無法給大家保證。各位若有退意,我不會……” 他的“我不會怪罪”幾個字還沒說完,就被沈西打斷了。 沈西平靜道:“主公,生死有命,看見他們十幾二十萬大軍,對上我們這么兩萬五千人,都嚇得躲在城墻后面瑟瑟發(fā)抖,不敢前進一步,只敢等增援來,我覺得解氣,有面子。身為武將,這輩子值了?!?/br> 云騎那張從來沒有笑意的嚴肅臉上,也有了一點隱約的笑意:“我云騎軍存在幾百年,參與過數(shù)次江山之戰(zhàn),這是第一次打得這么鋒利,這么痛快。這是我們云騎族譜上的榮耀,云騎軍為什么要退?” 沈放心神微動,環(huán)視一圈。 所有的將士雖然疲憊,但都在看他,目光炯炯,眼睛都是亮的。 “我已無憾,但求一戰(zhàn)!” 請戰(zhàn)的聲音潮水一般在軍中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