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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暴君的糟糠妻在線閱讀 - 第59節(jié)

第59節(jié)

    須臾, 城中開始有喧嘩,是沉睡中的人驚慌起來。

    然沉重的木栓頭被挪開,城門大敞。

    當(dāng)十丈城的人絕望地站在街邊時,李恒已經(jīng)昂頭沖入了城中,血色彌漫了他的雙眼。

    顧皎夢中驚醒,李恒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居然變成了赤紅。

    她翻身坐起來,后背一片冰涼。

    楊丫兒在廊下翻曬冬日的大衣裳,聽見聲響問了一聲,“夫人,怎么了?”

    含煙也在,“可是昨日寬爺爺和三爺爺吵起來,你擔(dān)憂了?”

    昨日茶話會,來的時候大家都挺高興。

    特別是見顧皎在旁,個個都十分推辭客氣,只說干活兒會,種田的技術(shù)談不上。

    寬爺不是那等矯情人,便首先談及自己在萬州如何種田,積累了哪些經(jīng)驗。針對龍口生產(chǎn)的水稻,說了自己的諸多想法。別的都還好,只這種稻子一道,顧家三爺爺算是個行家,一聽便有了意見。

    兩人就兩個州府的不同氣候條件,稻種,如何發(fā)種子,如何培植秧苗,如何下秧,爭論了起來。

    各不相讓,自然便吵起來了。

    最后不歡而散,雖然還沒到掀桌子的程度,但也差不多了。

    顧皎見此,還真不十分擔(dān)心。顧青山是生意人性格,縱然對李恒有許多的恨和不甘心,也能做出面上的和氣來,這便是腹黑和心機(jī);然當(dāng)面吵起來的顧家三爺爺卻直率了許多,就事論事,完全不帶什么其他因素。大約仿佛后世高技術(shù)的,智商不低,情商有待修煉。

    不過,她既然作為項目負(fù)責(zé)人,該當(dāng)要辛苦這些。她先和寬爺告了個罪,自追出去找三爺爺說話,安慰寬解了好一番。

    三爺爺也松了口,只道,“咱種了一輩子田,通沒聽過他說的什么方法。他要是不弄出個究竟來,我是不會聽的。一年的收成,只看年頭,我不和他胡鬧。”

    顧皎連連賠罪,只說不胡鬧,必然在自己單分出去的幾畝地上實驗了再來。

    “不是?!鳖欚ㄏ麓玻馀叟吭诖斑?,“做了個噩夢。對了,此間可有廟宇,求神拜佛那種?”

    “這處只有一個龍王廟,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睏钛緝夯?。

    顧皎怔了半晌,“去?!?/br>
    抓瞎的時候,管不了是哪個方向管什么的神,只要能求,便是好的。

    楊丫兒和含煙對看一眼,均感覺有些不對起來。

    顧皎心事重重地打扮好,換了外出的裝束,全身一點金銀也無。

    早食只一碗粥,卻準(zhǔn)備了許多酬神的謝禮。

    楊丫兒拎著東西出外院的時候,碰見寬爺爺和壽伯說話。

    “去哪兒呢?”寬爺問。

    “那處有個龍王廟,我且去拜拜。寬爺爺要不要一起,求個風(fēng)調(diào)雨順?”顧皎邀請。

    寬爺笑了一下,“少夫人,你信神呢?”

    顧皎搖頭,“一為春游散心,二是找個地方說說心中所想,以堅心智?!?/br>
    寬爺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笑了一聲,“同去,同去?!?/br>
    去的人多,壽伯不免要準(zhǔn)備行頭。顧皎和寬爺都拒了,只要了兩個驢車,供走不動路的時候歇腳使。壽伯無法,緊急去叫了海婆,讓海婆跟著,一路上且伺候著。

    龍王廟立在能望江的一處半山上,泥墻青瓦的一個小院,供的是龍江中的某位龍王。

    驢車行到山腳下,眾人下車步行。

    山下小徑往上,走了足半個時辰。不是路遠(yuǎn),乃是顧皎身體虛弱,多走幾步便要歇腳。

    “你怎地連個老人家都比不上?”寬爺?shù)故鞘钟圃铡?/br>
    海婆解釋,“夫人從小就身體差——”

    “那也是你們嬌生慣養(yǎng)的?!睂挔斷椭员?,“吃得精細(xì),沒凍餓過,也沒勞作過。人的身體,便是個存魂兒的器物。器物不使,早晚便要糟爛。你們以為是疼她?豈不知是害她?”

    海婆被兜頭說了一臉,很有些不快。

    “你看看,這個丫頭腳力就很不錯?!睂挔斨钢鴹钛緝?,“窮人家的女孩兒吧?從小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吧?也干活的吧?怎地就長這么好了?”

    楊丫兒伸手去拉顧皎,“寬爺爺,我也沒餓過肚子呀?!?/br>
    “那是,少夫人豈會餓肚子?”

    海婆有些不服氣,指著下面的萬畝良田,“我家夫人說不得富冠龍口,但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和她這般的,哪個不是嬌養(yǎng)大的?老爺疼愛,只有嫌不夠,從來不覺多余?!?/br>
    寬爺冷笑兩聲,便不說話了。

    顧皎用力呼吸喘氣,額頭上虛汗連連。

    “夫人,我去叫個滑竿上來抬你?”海婆心疼得不行。

    她搖頭,“不必,慢些就慢些,不著急。本就不信神,偏要來拜它,也只好親自走上山,方才顯得出誠意?!?/br>
    這個理由,還真就說服了海婆。

    終于爬上山腰,一個石頭平地,一間小小的寺廟,石壁上諸多神魔的石刻,也有本地名家的字。

    綠枝斜入,老樹干崢嶸,青苔爬滿了石痕,顯得很清幽。

    顧皎欲要找個石凳坐下休息,被寬爺叫起來,命楊丫兒扶著她散步。

    海婆只覺著老頭子討厭,怎么地那么多話?顧皎開解道,“我爬山,身體熱氣沸騰,五臟六腑都翻倒起來。若立時坐下,只怕是要郁氣的。便這般,緩緩地走著散氣,方不損了氣息?!?/br>
    寬爺見她出言維護(hù),便有些自得,徑直去石壁下看字畫。

    顧皎見海婆很不喜寬爺,便打發(fā)她和楊丫兒進(jìn)道觀,尋知觀說話,安排燒香。

    待人走,她站到寬爺身邊。

    石壁上的字跡頗恢弘,很顯功夫。

    寬爺看她一眼,“少爺小時候身體也很弱?!?/br>
    顧皎巴不得他講多些,便故意道,“延之武藝驚人,怎么會弱?”

    “夫人生他的時候年紀(jì)小,骨頭還沒長開呢。那時肚腹大得驚人,產(chǎn)婆看了都說恐生不下來,結(jié)果還偏碰上早產(chǎn)。煎熬了兩日終于生下來,只得兩三斤重,哭都哭不出音兒,先老爺說肯定是養(yǎng)不活了。他唯恐夫人見了傷心,直接讓清平——”寬爺頓了一下,“就是崔mama,讓她抱出去處理了?!?/br>
    居然還有這一節(jié)。

    可不知為何,聽說李恒的母親生他時年紀(jì)小,胸中如漲潮一般翻涌起來了。

    她躊躇一下,“寬爺爺,娘親生延之的時候,多大?”

    “也就你這般大小。”

    顧皎更是說不出來話,本臉上濕乎乎的都是汗,這會兒便感覺眼睛也跟著發(fā)潮了。她在李恒面前耍著寶,坑蒙拐騙,仗著厚臉皮,說些無聊的話。他當(dāng)真被忽悠過去,她只當(dāng)他好哄,卻不知——原他真是不愿傷了她。

    她垂頭,看著石板上絨毛般的淺苔。

    “清平自小兒長在李家,怎能不聽先老爺吩咐?可抱著少爺出去,聽了他哭兩聲,便舍不得。用炭火暖著,用麥稈給他喂米湯。直到夫人醒來,問起少爺,老爺說生下個死胎。夫人不信的,一定要看,清平這才說少爺還活著呢,只不知能不能養(yǎng)大。”

    “夫人讓清平把少爺抱給她看,老爺不許,說看了就心傷。只當(dāng)沒有過,反而就清靜了。夫人為此和老爺吵架,說他是懦夫,不敢面對現(xiàn)實,不配做老爺?shù)母赣H?!睂挔敁u頭,“夫人那時候也不過是一侍妾,怎么敢如此責(zé)罵老爺?”

    顧皎驚了一下,居然如此兇險?延之,他剛生下來便不為生父所喜啊。

    “老爺先是生氣,說夫人若執(zhí)意要這孩子,便負(fù)責(zé)將他養(yǎng)活了。若是養(yǎng)不活,孩子沒的那天,連她一起拖出去賣了?!?/br>
    “夫人也沒放棄,親自喂養(yǎng)少爺,幾無一夜安寢。等長到兩三歲,比同齡的還要矮一些。她便日日帶著少爺在院子里走,陪他散步,爬樹掏鳥窩;天氣好,便去附近山上玩,玩出一身臭汗——”

    “等到少爺七八歲上,已經(jīng)比同齡的高一頭了?!?/br>
    顧皎道,“昨日夢見延之,他騎在馬上,渾身是血。”

    寬爺也顯出幾分難過來,但卻沒再說什么。

    道觀門開,海婆并一個老年道士走出來。

    那道士不妨今日有客人,本有些懶散,待聽得是李恒的夫人,卻又很惶恐。他忙不迭地開了正門,恭恭敬敬將人請了進(jìn)去。

    觀中房屋并不寬敞,但大殿內(nèi)供奉的那尊龍王相卻十分驚人。

    雕像眉眼五官清晰,表情生動,衣衫的紋理飄逸自然,甚至能看清楚最細(xì)微的褶皺。

    必然是出自大家之手。

    更可觀的是,整個雕像是鎏金的,在屋宇中金光燦爛,十分威嚴(yán)。

    顧皎仰頭看了一會兒,數(shù)清楚龍王身具五趾,乃是真正的龍。

    那道士便點燃香燭,奉油燈,上香火,敲了一聲鈴。

    清越的銅鈴聲,蕩漾著她的心。

    她雙手合十,對著龍王垂頭,最后還是跪了下去。

    她不是求神,只是下了要自救的諾言而已。

    且讓龍王睜眼看一看,即便這亂世里逆了人倫和天道,但也還有人在苦苦堅持。

    第56章 援手

    親愛的延之:

    又給你寫信了。

    寬爺爺和三爺爺又吵起來了, 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的里第一百次。

    我不夸張,他們一日總是要吵七八次, 誰也不讓誰。

    早前,我為了避免老人家心急上火,便單給了寬爺爺一片地, 約莫有一百畝。他在此間, 盡可嘗試他的種田方法, 又不會打擾莊戶們固有的種植模式。待到他的方法成熟后,再做不遲。寬爺不愿, 只說耽誤一季便少收許多糧, 要我立時在莊子里推行他的辦法,最好, 連爹那邊也如此。

    三爺爺不滿極了, 說他拿龍口人的口糧大事當(dāng)兒戲。他其實有道理, 世人總是求穩(wěn)妥,害怕變化。且此次又事關(guān)口糧大事,兒戲不得。

    我好生想了許久,將田畝分開。佃給莊戶的,他們自行選擇,愿意照原來辦法的便用原來的辦法, 愛跟著寬爺爺走的便跟著寬爺爺走。剩下屬于莊中自種的,便由我做主, 都按寬爺爺?shù)霓k法使。

    三爺爺很生氣, 我卻說, 暫且不動爹和佃戶們的田畝。若是我這邊有損失,自己承擔(dān)便是了;若是僥幸豐收,那是延之的大幸事。

    后來,寬爺爺悄悄告訴我,說他自有成算。他此次來,帶了諸多自己多年經(jīng)營的種子,不拘稻谷而已。只路途艱難,量不多。稻谷的良種只夠種植幾十畝而已,我單給他的那一百畝盡夠使來制種和種植新的良種。待到新良種的產(chǎn)量出來,便是別人求,給高價他也不賣。我便問,那我其它田地要推廣的是什么?他說龍口的糧種一般,種植方法也一般,產(chǎn)量不高是正常的,只因老天爺厚愛,一直夠吃,導(dǎo)致大家沒挖空心思改良種植法。因此,在良種不夠的情況下,先改進(jìn)種植方法,也可增產(chǎn)一二成。

    我算了算,一二成也十分可觀,足夠我的脂粉了,是不是?

    寬爺爺真乃奇才,不僅在良種上下功夫,還研究不同的土壤如何施肥,又四處尋找可做肥料之物。他這般厲害,早就該成名,起碼能解決許多地方的吃飯問題,為何偏偏讓我遇上了呢?另,只他一個便如此厲害,那安排去大莊那邊的另外幾個大師傅又有什么本事呢?我現(xiàn)在真是好奇得很,感覺找到寶山了。

    魏先生心胸寬廣,不計較我和他弄鬼,我有些慚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