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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提燈入夢在線閱讀 - 第64節(jié)

第64節(jié)

    還未走進(jìn)去,便有一股隆重的血腥味。

    大約這里是有什么術(shù)法籠罩,地上的血跡都還沒有完全干,似乎人死才沒有多久。

    凌詒和在門口站了良久,才舉步進(jìn)去。小道士連忙跟上。

    宋嫫見湯豆也跟著進(jìn)去,想拉沒拉住。她和春夏無論如何是不敢進(jìn)去。

    湯豆一踏入門內(nèi),那股隆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當(dāng)先看到的,是到在大門口不遠(yuǎn)處的小道士無明。他眼尤睜著,望向天空,皮膚略顯青白沒有半點生氣,胸口有重傷,微微張開的嘴唇上半點血色也沒有。不知道哪里飛來的蠅蟲落在他眼珠上,他也一動不動。

    凌詒和身邊的小道士看了,十分冷漠,并無多少傷心。

    凌詒和舉步繼續(xù)往里面去。

    無為和其它小道倒在一處,湯豆不忍看,側(cè)頭走過去,跟上凌詒和。

    凌詒和認(rèn)真地翻看了每一俱尸身,最后拿帕子擦了擦手,卻沒有起身,只是有些出神地伏身注視著一個地方。

    湯豆伸頭去看。他看的是傷口。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些故做姿態(tài),畢竟是我殺的人?!绷柙r和突然說。

    湯豆怔在那里。

    “你是不是自以為,自己處處沒毛病,我絕對想不到你已經(jīng)進(jìn)過山?也就不必滅你的口?!?/br>
    湯豆猛地直起身,抿嘴沒有說話。

    凌詒和說:“你確實一點紕漏都沒有。但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第一次入山的人,一定會遇到白鹿。我與你同來一路也沒見到它。就知道,你們這一隊人,沒有一個是第一次進(jìn)山。所以你說的,全是慌話?!?/br>
    湯豆向后退了幾步。

    凌詒和沒有阻止。也沒有抬頭,只是輕聲說“其實你知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點也不重要。你總是怕我要?dú)⑷藴缈?,殊不知,我找你并不是要滅口。?/br>
    湯豆愣了一下,突地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盲點。一時愕然。她知道,這次自己真正叫錯得離譜。

    “你很聰明??上У降字蓺猓粩≡谀暧?。若是能長到我這個年紀(jì),未必不比我更厲害些。”他站起身,眼神還是溫和:“你也不必自責(zé)。你便是早想明白了也沒用,你那些家將也不是我劍士的對手。當(dāng)時被追上之后便是反抗,也只是當(dāng)場誅殺而已?!?/br>
    湯豆側(cè)耳,聽到外面家將被繳械的聲音。

    還聽到宋嫫的大叫“你們干什么!”

    她不出聲,將一只手背到身后。

    凌詒和輕聲細(xì)語:“如今清水觀出了這么大的事,今上必然要抓出兇嫌。但滿朝都知道絕不可能是我。我不可能殺師父,也不可能殺同門。因為我自來性子冷清,但卻高潔不肯染塵,更是與師父情同父子,與同門如手足。師父教養(yǎng)我長大,我們便是有意見相左,也絕到不了要刀劍相向的地步??扇舨皇俏?,會是誰殺的呢?”這些話他到是能說得面不改色。

    湯豆哪還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譏諷道:“當(dāng)然是我。我邪魅入身,命懸一線,為了救自己,蒙蔽了徐娘子與無為裝做原主,進(jìn)清水觀求師。但知非子察覺我乃是惡靈入體,不肯收我為徒弟傳授絕學(xué),并要作頌言將我驅(qū)趕,我為自保便起了惡意,令家將殺人,并搶奪清水觀祖師留下的東西逃走。而你因封門的事入山,將要來清水觀內(nèi)與你師父相談,意圖說服你師父改變主意。正巧撞上這一宗事,我看到你的隊伍往清水觀來,自知不敵,便心生一計,繞路奔走至外山,佯裝剛?cè)肷絹淼臉幼樱肫睬迮c兇案的聯(lián)系。卻不料被你追來識破。”

    她說完冷眼看著凌詒和。

    他真是好看,五官深邃,目如星辰。

    也是心如蛇蝎。

    “正是。你是真的聰慧?!绷柙r和面容溫和:“我待師父如新生父親,怎么能氣死他?便是今上與他各有想法,我哪怕面對滔天的權(quán)勢、唾手可得的富貴,也是絕不能背棄師門的。不然豈還能稱為人嗎?”

    他說著,微微嘆氣:“但師父不在了,我出于孝道,卻不能任由師父的固執(zhí)己見,以魑魅魍魎挾天下自重,害了蒼生。心中再是悲慟,卻也不得不將門封印起來,以正天道?!?/br>
    他抬眸看向湯豆“如此形勢,你打算怎么辦?你若能想得出脫身的辦法,我也愿意做個人情?!?/br>
    兩個人目光相對,他原以為自己會看到退縮,但卻也沒有,對方只是看著他,突地問:“在老家時,無為便寫信往觀中來,說了我的病癥,又說了我大約是要來拜師的。你是從那個時候,便做了計劃?畢竟你想邀功良久,卻苦于沒有個合適的替罪羔羊,得到這信消息,很是高興吧?”

    凌詒和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否認(rèn)。

    湯豆說:“這么周密的大局,到最后卻給我留了條后路,只要我想出辦法來,便放過我?這也未免太兒戲了些。畢竟我們兩個人,并無淵源,真放了我,以后我自由了胡說八道,你豈不是十分危險?我想你是極不情愿的。但卻還是不得不做,想必是有人叫你這么做,你不能違背?!?/br>
    湯豆突然問:“所以,也是他叫你來問,我有沒有認(rèn)識一個姓湯的嗎?”

    凌詒和沒仍是沒有否認(rèn)。只是沉眸看她。

    “你明知門一關(guān)會延禍后世,卻還是堅持為之,為自己換取今上的信重,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他的主意?”

    凌詒和仍是不答。

    湯豆又問:“今上以為清水觀挾天下以自重,是他本來就這么想,還是那個人讓你煽風(fēng)點火?”

    顯而易見地,涉及到這些的問題,凌詒和沒打算有任何回應(yīng)。只重復(fù)那一句:“如此形勢,你打算怎么辦?你若能想得出脫身的辦法,我也愿意做個人情,不為難你?!?/br>
    但顯然他并不認(rèn)為,湯豆有解。只以為對方讓自己問這句話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湯豆看向地上死去多時的無為。不久之前,他還笑語晏晏,此時已變成一灘死rou。千百年庇護(hù)著山中生靈的清水觀滿地鮮血,也不過是一個人為了一已私欲。

    “我與無為一同進(jìn)山,但因受不得苦,落后他許多。也因為道路艱難,有打退堂鼓的打算,總之我阿娘疼我,我回去好好地哀求幾聲,她想盡辦法也會把知非子請到家里去的。我必何要吃這苦頭?于是耽擱在了山路上。

    卻不料,過了幾日,遇到一隊人,急匆匆從山里出來。那隊人,衣服上有血跡,刀上有血污,打扮成農(nóng)人山民,卻穿了輕便且貴的皮靴。之后凌大人便追了來。我與凌大人說了,可那些人已然是早出山去,不見蹤跡。后我拜師凌大人,凌大人需回清水觀查探線索,但怕我一個人上路,又遇到那些返轉(zhuǎn)回來的兇徒滅口,只得帶著我一道,返回清水觀來。”

    她說完了,不敢看地上已經(jīng)死了的無為。只在心中無聲道“一定替你們報仇!”但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不只是她一條命,還有春夏,宋嫫,家將們。

    她沉了沉心,只向凌詒和冷眼看去:“你不是只要脫身嗎?我做人證,這樣說也能脫身。”

    但凌詒和有些猶豫了。雖然有人這么安排,可他也得為自己想。放掉一個知道真情的人,實在太過冒險。

    湯豆抿嘴說:“若你真在這里殺了我,便是占了天大的道理,我父親母親也是不會相信的,更不會放過你。我是我母親唯一的女兒,是徐家娘子唯一的女兒。她以后總能找到機(jī)會,叫你賠上這條命。你就敢說,你這生沒有行差踏錯給人可趁之機(jī)的時候嗎?

    你或者會想,今上會護(hù)著你,你到底是有功??赡阆胂耄慵热灰呀?jīng)封了門,今上大患已除了,你于今上就已無大用了。就算世間要驅(qū)魔除邪,也不是非你不可。今上對你寵愛有多長久?敵得過一個失去孩子的父母對你的仇恨之久嗎?

    何況,清水觀還沒倒,怎么你也還有幾個師弟,并不是什么不可取代的大人物,一個在觀中長大的孤兒,又無家族為靠,同門中向內(nèi),比不過國公府出身的那一個,更容易受今上重用。更比不過公良氏世代簪纓的貴胄根底深厚,你何苦要做得這么絕?”

    凌詒和看著有些意動。

    她沉了沉心,不想叫自己語氣虛浮被聽出來,才又繼續(xù)說:“再者,我與清水觀并無來往,更犯不上為了他們趟渾水。他們怎么死了,與我何干?我只求自己平安罷了。話說得大一些,到底我和你才是師徒。教我頌文的是師父你。又不是知非子。更不是無為。”

    邊說著,邊向前走,一步比一步離凌詒和更近一些。

    凌詒和心雜思太多,一時沒有注意到她。

    走近之后之后,她背在身后的手上印已經(jīng)快要結(jié)完。

    凌詒和緩聲說:“你說得沒有錯,是他的主意。但最后這一件我卻不能依。要是真的放過你,始終是個隱患。我雖然不愿意與公良氏為敵,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回去,再向他請罪?!?/br>
    “你以為他真覺得你會放過我嗎?但他知道我不會死。他只是要借你的手告訴我,他來了。我們的恩怨還沒有完。說起來,他這個人,心眼奇小無比,一開始也就沒打算放過你的。我怕你是不能活著走出這山了?!?/br>
    說完這句,湯豆手中的印正好已經(jīng)結(jié)完,在凌詒和皺眉抬首向這邊看來的時候,猛然高喝頌言,向地上按去。

    凌詒和根本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招,伸手似乎想結(jié)印,但已經(jīng)來不及。身上一頓,有時竟然動不了,地下的流動的血痕似乎有了生命,飛快蜿蜒向前,遠(yuǎn)的許多沖出大門去,而近的爬至他腳上,隨著他的腳向上蔓延,看著只是水液卻硬如磐石,令得他整個人如被麻痹了一般動彈不得。

    他一臉驚駭,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東西,一雙眼睛定定地盯著湯豆,想說什么,但只蹦出了一句“竟是真的有人可以,默聲頌言……”就沒法再說得出來。

    外頭一片驚呼,湯豆只覺得眼前發(fā)黑,身上的熱氣似乎都飛快地隨著按在地上的手傾瀉而出,連心臟的跳動也一下比一下緩慢。

    二叔說過,英靈之力無限,而人之力有限。所以人一生,可以用的術(shù)法是有限的。如非必須,不可隨便動用,小頌言也許能養(yǎng)得回來,大頌言卻是最耗壽命。

    最特別是不出聲那種,再小再大,也是要耗命的。

    她拼著叫了一聲“王卓!殺!”一口熱血就噴出來,整個人向前撲倒在血泊之中,也掙扎著將結(jié)印的手死死按在地上。她前面的凌詒和被死死地束縛住,手指卻用力地回握,似乎是想結(jié)個解印。但阻力太大,以至于進(jìn)度萬分緩慢,湯豆想攔他,但分不出神。

    而外頭殺聲四起。

    她卻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如此緩慢。

    …………‘砰!’…………

    身邊的一切都被扭曲,時間變得無比的慢長。胸前燈的灼印也痛得厲害。像要把她撕裂一樣。

    有什么人沖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她睜大著眼睛,想看來人看清,大聲提醒對方先殺了凌詒和,不能給他機(jī)會,但喉嚨里血涌不止,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第66章 真相(修改)

    湯豆模模糊糊,聽到喘息的聲音,就在臉側(cè)。

    隨后,身體的知覺也漸漸回來。

    發(fā)覺是什么人正背負(fù)著她奔走。道路坎坷,身體起伏顛簸,每撞一下,她內(nèi)俯便更痛一分,口中腥甜,腹中翻涌,頭腦更是昏沉。

    不多時終于停下來。摟著她不知道鉆到什么地方躲了起來。

    她聞到有清草木的味道。還有泥土的濕腥??臻g狹小,兩個人擠在一處。她的頭緊緊貼在對方身上,甚至能感覺到激烈的心跳。她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像是有千金重,掙扎了半天,只模模糊糊在看到緊緊挨著自己的春夏的側(cè)臉。

    春夏臉上全是血,表情驚恐,死死地?fù)е怂?,兩個人身上有植被覆蓋著,但隱約還是能看到外面的山景。應(yīng)該是身處在山中。

    不知道哪里傳來人的腳步聲。

    聽著數(shù)目不少,相互之間還有呼應(yīng)。一點一點正向這邊走近。

    春夏先是無聲地哭,之后漸漸停下來,表情剛毅,抹了淚便想要只身出去,大約是想把人引走。

    湯豆用盡全身的力氣抓緊她的手。

    春夏受驚回頭,見湯豆眼睛雖然只是半睜半閉,但顯然是有些意識了,又驚又喜,想說什么但那些人已經(jīng)走近。她連忙閉上嘴。

    湯豆看到了凌詒和,他被人攙扶著,手中結(jié)印,邊咳血邊向這邊來。顯然那個印是可以引路的。

    別說這些草啊樹枝啊不能掩蓋什么蹤跡,就算可以,也無法抵擋導(dǎo)航一樣的術(shù)法。

    現(xiàn)在兩個人,是你死我活的困獸之斗。

    凌詒和絕不能讓她活著出去,看那咳血的程度,是壓箱的本事都用出來。

    而湯豆和春夏想活著就必須殺出重圍。

    湯豆掙扎著,結(jié)了一個‘絕’字印頌,取絕隔氣息、聲響之意。

    二叔說,要是和人玩捉迷藏是最有用的。她以前沒有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自己和二叔的相處時間中,細(xì)細(xì)碎碎地到處都擠滿了這些頌言。二叔似乎把這些聽上去匪夷所思的東西,穿插在生活之中,一點一滴地全教授給了她,只是那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是真的會有用罷了。

    但……似乎當(dāng)時確實是沒有用的。

    她好玩似的試過。但什么也發(fā)生。所以后來,她便有了‘只是二叔和自己沒話找話說’的想法。再沒有嘗試。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頌言開始漸漸有了效果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大約是在那個古怪的村子里,席文文遇險的時候起,也許席文文當(dāng)時能活下來,根本不是什么莫明其妙的好運(yùn)。后來經(jīng)過門的時候,燈消失了化成一個紅色的烙印在身上之后,她能用的頌言也越來越多。

    果然印結(jié)完,凌詒和就停了下來。

    他失去了方向,帶著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他身邊的劍士,身上都有傷,人數(shù)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數(shù)起來不過八九人。想必是因為之前在清水觀與王卓帶的家將們拼殺過一回,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打擊。

    在凌詒和低聲說了和句什么之后。那些劍士便四散開,一點一點地在附近摸索起來。

    雙方已經(jīng)離得這么近,就算沒有結(jié)印尋找,要找到兩個人也只是時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