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極限傳說[全息]、我所欲也、[清穿]佛系八福晉、為她心動[娛樂圈]、穿成反派霸總的嬌氣包、重生后我的駙馬換人了、如果寵妾想逃跑、我靠分手致富[穿書]、穿成萬人迷的炮灰竹馬、學霸是個特困生
小郎君一直坐在輪椅上,兩條腿筆直垂著,晉都男子的外袍下擺寬敞,遮住了也看不太清楚。 嵇清柏幾次想問,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檀章將輪椅靠在桌邊上,問了一句:“方丈要喝茶嗎?” 嵇清柏“噯”了一聲,有些猶豫道:“不了,寺里還有別的活要干,施主一個人先休息吧?!?/br> 檀章沒動,一手扶著茶壺,慢慢轉過臉來,他不說話,目光清清泠泠,落在嵇清柏臉上時像寒冬臘月的雪。 “……”嵇清柏沒好意思再說要走。 他被小郎君看的臉皮子發(fā)冷,又覺著說不上哪里奇怪,于是也只能一頭霧水地坐下來,讓檀章給他倒茶。 “方丈在這兒多久了?”小郎君收回了目光,垂眉順目,倒沒了方才的冷冽,遞來的茶冒著熱氣,很暖手。 嵇清柏笑了笑:“我跟小郎君差不多歲數(shù)時,就已經在駝山寺里了,一晃竟二十多年過去了呢。”說完,他又看了對方一眼,心頭有些熱,脫口而出道,“小郎君真是好樣貌,一來啊,這寺里的辛夷花都失了顏色,年輕又登樣?!?/br> 檀章覷了他一眼,低聲說:“方丈看上去年紀也不大?!?/br> 嵇清柏:“……”他知道自己話又說多了,但總不能回一句“我都能當你爹了”這種話吧,于是尷尬笑笑,低頭喝茶。 等陸長生回來時,看見和尚在屋里,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清柏方丈?”他忍不住確認人是活的,“您怎么來了?” 嵇清柏站起身,朝他施禮:“貧僧正巧碰上檀小郎君,進來喝杯熱茶?!?/br> 陸長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他伺候檀章那么多年,自家郎君哪是請人進來喝茶的性子??! “陸長生?!碧凑峦蝗坏溃疤嫖宜退头秸??!?/br> 嵇清柏沒明白檀章為何突然送客,可這么一想,又顯得自己有些厚臉皮,甚是羞窘道:“那、那貧僧就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小郎君有什么反應,急匆匆出了門去。 陸長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人還沒動,檀章手里的茶碗突然摔在了地上。 陸長生:“……” 兩江鹽商,宗姓為方,十六年前誕下的嫡子卻是個天生有腿疾的男嬰,更奇的是,男嬰即誕成之日起便不哭不鬧,三月可言,百天斷字,方宗當家雖可惜此子腿疾,但喜他天才聰慧,不滿十歲時便隱隱已有家主之風。 一日,一位云游的仙者路過兩江,見到年幼的方家嫡子后,一時又驚又怖。 直言此子命數(shù)并非方家能承,但只要此子在,方家百年定當鴻運昌隆。 陸長生算是最早被方家請去為檀章治療腿疾的,他起初還奇怪為何檀章姓檀不姓方,后來知曉此事,才明白是郎君自己改了名字。 不得不說,在陸長生心里,檀章的確是極致天才。雷霆手段,謀略才策怕是十天十夜都講不完。 但郎君那暴虐成性,喜怒無常的性子,也跟地獄煉火中的羅剎萬般無二。 陸長生伺候了這么些年,仍是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這和尚如此冒失,也怪不得會惹郎君不快了。 檀章摔了杯子后似乎氣消了些,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腿,神色陰郁。 陸長生小心翼翼道:“郎君要召人按腿嗎?” 因為腿疾的緣故,長年不用,肌rou自然會萎縮,為了保持正常模樣,每日都需專人隨侍按摩。 檀章閉著眼,搖了搖頭,他方才動氣,牽扯到了肩膀的傷口,此刻殷紅滲出了些,染上了衣袍。 陸長生忙幫著他先處理傷口,等弄好了,又忍不住提醒:“那位方丈手上有長情的解藥……您看,這事兒該怎么辦?” “什么該怎么辦?”檀章冷道,頗有些不耐,“讓他幫我解啊。” 陸長生眨了眨眼,以為主子在開玩笑:“……要解一年呢?!?/br> 檀章皺著眉,似乎才覺著是個麻煩,自言自語地道:“一年就能解了?” 陸長生:“???”感情您還嫌短吶?! 嵇清柏回到前殿,重新跪在佛像前,還覺著耳朵熱的厲害。 他真是跟檀章挨得近了就容易失分寸,想那佛境幾萬年,又想上輩子當皇帝的佛尊。 重重疊疊在一起,他居然差點忘了,今世的檀章哪還記得這些。 自己在這頭情深意濃的,怕是要遭人厭煩。 嵇清柏慘慘淡淡地想,出家人要六根清凈,他真是太不爭氣了。 長吁短嘆了一陣子,又反省了一番,嵇清柏才從無量殿里出來,路過的小沙彌正準備給客人送去素膳,見到他高高興興地圍著叫方丈。 “快去吧?!憋灏孛嗣咳艘话压饽X袋,“別等菜涼了?!?/br> 小沙彌們:“方丈一起去嗎?” 嵇清柏苦笑,他當然想去,但得忍著。 結果沒想到,陸長生半夜又突然找上了門來。 “怎么了?”嵇清柏隨意披上僧袍,開門迎他,“小郎君有事?” 陸長生只覺得難以啟齒,含糊不清地道:“是有點事……勞煩方丈跑一趟?!?/br> 嵇清柏心內驚慌,以為檀章身體出了什么事兒,他明明已經給對方喂了解藥,自己法力也用了,怎么說藥效也能撐個七日,為何又突然犯病了?! “不應該啊?!憋灏馗陉戦L生后面,他走的很快,最后等于是趕著陸長生往前跑,“貧僧的解藥怎么會沒用呢?” 陸長生跑地氣喘吁吁,越解釋越尷尬:“也不是沒用,就是……”他實在說不下去,只能趁著夜色遮掩,神情甚是憐憫地看了一眼嵇清柏,咬牙撒謊道,“反正方丈去看了就明白了?!?/br> 嵇清柏聽他這么一說,當然以為是出了大事,哪還顧得上對方表情,當先一步沖進了檀章的禪房。 陸長生在后頭,“咔嚓”一聲,直接把房門給鎖了。 嵇清柏:“???” 屋里就亮著一盞夜燭,影影綽綽晃出床上半躺著的人影。 嵇清柏一時被搞的有些懵,顫著聲音試探著喚了一句“檀小郎君”。 人影動了動,床帳被掀開,美人郎君里衣半敞,露出了大片如玉胸懷。 嵇清柏哪敢多看一眼,忙側開頭,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結巴著問道:“小、小郎君,哪、哪兒不舒服?” 過了許久,只聽檀章嘆息似的,低聲道:“方丈,你離得太遠了,我心口難受?!?/br> 第38章 廿七(上) 嵇清柏真是頭暈腦脹,總覺得在哪兒聽過這話,屋里燈黃影暗,床上的佛尊卻像是染上了一抹欲色,旖旎萬千。 檀章說完,卻也不催他,嵇清柏穩(wěn)了穩(wěn)心神,總還是擔心對方的身體更多些,靠近了些問道:“小郎君心口哪兒痛的厲害?” 話音剛落,嵇清柏便覺腕上一涼,郎君握著那處,目光熠熠,盯著他的臉。 嵇清柏耳朵又慢慢熱了起來。 佛尊這一世,實在是太年輕了些,嵇清柏打量著小郎君的臉,分出神來地想,雖說除了人間,其他幾界從不受歲月流淌,山河變遷的影響,佛境萬年,檀章的容貌更是都未曾變過,但此刻仍舊是不同的。 與之相比,嵇清柏總覺得這一世的自己已是半截枯木,再難逢春。 當然,以他上神的境界,卻又是萬般不該這么想的。 嵇清柏內心感慨,想不到兩世下凡為人,他竟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了起來。 兩人目光粘著,一時都未言語,昏黃燭光下,嵇清柏的長睫垂著,半闔住柳葉兒似的眼,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他看著有些清瘦,眼角旁有淡淡的一尾紋,端的是雅正與風流。 小郎君一時看迷了眼,直到方丈伸手蓋住了他肩頭。 嵇清柏離得遠時沒看清,近了才發(fā)現(xiàn)檀章肩膀的箭傷似乎被重新處理過,卻不知為何又冒了血珠子,顏色隱隱透到了外面來。 “怎么也不說?”嵇清柏皺眉,低聲嘆了句,“怪不得小郎君疼了?!?/br> “……”檀章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嵇清柏像把他當孩子,下了床去拿藥,回來給他處理好傷口,又體貼地幫他穿好衣服。 檀章懊惱地躺在床上,見嵇清柏要起身,趕忙伸手拉出他。 嵇清柏的僧袍被拽住時有些驚訝:“小郎君?” 檀章張了張嘴,他問:“你去哪兒?” 嵇清柏解釋說:“貧僧去倒杯水?!?/br> 檀章抿著唇不說話,手卻沒松開,嵇清柏與他對視了一會兒,無奈地笑了下:“小郎君不用擔心,貧僧不走就是了?!?/br> 大半夜的,門被鎖了,嵇清柏其實想走也走不了。他真身是一只貘,晚上總得睡覺,當和尚也會困,想著反正上輩子都一起睡那么久了,這輩子就睡這么一晚也無什大礙。 既然想通了,嵇清柏也不是什么糾結的性子,他僧袍未脫,睡在床榻外側,面朝著小郎君,有些困地打了個哈欠。 “貧僧失禮了?!憋灏嘏聣褐凑碌耐龋袅舜脖蛔釉趦扇酥虚g。 檀章眉宇間又起了褶子,他似乎胸口憋了怒氣,半晌才冷冷道:“方丈不用這么提防著我。” 嵇清柏一愣,失笑道:“貧僧是怕自己睡覺不老實,壓著了小郎君的腿?!?/br> 檀章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道:“我的腿,也沒那么不堪?!?/br> 嵇清柏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又說錯了話,于是只能閉上嘴,沉默地躺著。 困意上來時,嵇清柏模糊中感覺似乎被人握住了手,他下意識握回去,便像安了心似的,沉沉陷入了夢里。 身為夢貘上神,嵇清柏自己其實很少做夢。 他該是織夢的神,吃夢的獸,要不然也不會在萬年前被佛尊看中,升入佛境替檀章滋養(yǎng)神海。 無量佛掌管著世間無數(shù)善惡,要保靈臺萬年清明又豈是容易的事?需得他來替佛尊吃掉惡念,梳理善根,方能維持無量大道。 所以嵇清柏難得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做了夢,竟覺得有些古怪。 夢里他又回到了上一世,御龍殿后面的辛夷花林正是到了花季,落英繽紛,花香醉人,還是嵇玉的自己坐在樹下,抬頭望著。 再一轉眼,便是穿著玄色龍袍的檀章,皇帝似是剛下朝,匆忙趕來,肩上披著雪白的狐裘大麾。 嵇玉回過頭,只一瞬,便又成了嵇清柏自己。 他對著檀章笑起來。 花朵落在發(fā)上,檀章伸手替他輕輕撫去。 嵇清柏一時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夢是醒,他伸手去摸皇帝的臉,快碰到時,檀章又變成了今世只有十六歲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