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去外頭坐會兒，國盛一會兒陪我下下棋，我先跟玉微聊聊?！秉c了點頭，老首長笑著開始轉(zhuǎn)頭看向梁玉微。

    “要不讓剛子陪您下吧，我去做飯?！崩顕⒖床簧侠项^子那臭棋簍子，可他也不好意思說，只能趕緊去忙活，反正做飯都沒他拿手。

    “有小趙呢，你們今天上門就是回娘家，哪有讓女婿做飯的，去吧。”老爺子把話說得更軟和了些，梁玉微翻了個白眼就是不說話。

    她辛辛苦苦把老爺子救出來，十年青春都搭在了山里頭，還托了不知道多少關(guān)系才把他放到江西那個安全的地兒，結(jié)果他這一頓折騰，大伙兒都得跟著動彈，還得拼了命的保護他，那她十年的付出算什么？

    梁老爺子在的時候就跟她說過把老頭子當親爹看，她一點不跟老頭子客氣，氣性看著比趙悅童還大。

    趙悅童腳下發(fā)飄被鄧曉琳牽著出來門，在側(cè)廳里靠著李紅剛坐了會兒才算是平靜下來。

    一平靜下來就看見鄧曉琳橘子剝好了放在她眼前，正低著頭安靜給她剝瓜子皮……

    “曉琳姐，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別忙活了。”趙悅童趕緊低聲跟鄧曉琳說，這么著她實在是太別扭了，該吃的醋到底還叫不叫人吃了呀？

    “你那小手嫩的跟豆腐一樣，還是我給你剝，想喝汽水不？北冰洋的，我放在花房了，溫度不冷，喝著正好?！编嚂粤諏兒玫墓献臃旁谮w悅童面前，捏著她的手笑了笑站起身就去拿汽水。

    “誒……”趙悅童只來得及伸了伸手，扭頭看著李紅剛就給了他一巴掌，“你的活兒咋都讓人家干了？”

    “……我也不能跟她搶啊，搶來搶去，某些人眼珠子更得發(fā)綠?！崩罴t剛知道趙悅童心里還記得最早吵架那事兒呢，眼看著對鄧曉琳發(fā)不出來就要沖自己撒氣，趕緊沖著李紅峰那邊使眼色。

    “眼抽了？”李紅峰本來扭著身子看鄧曉琳出門呢，跟背后長了眼睛一樣，轉(zhuǎn)過身沒好氣地沖著自家弟弟道。

    嗯？這是……有情況啊！趙悅童捏起一把瓜子吃著，心里就開始琢磨。

    她身邊這些人，不管林芝芝還是溫若若，都是追著男人的心走。她和婆婆呢？又太蜜罐兒了，沒啥參考價值，她還是第一回 見這種兩情相悅男追女卻還沒追上的呢。

    為啥說兩情相悅呢？汽水拿過來，趙悅童仔細觀察就發(fā)現(xiàn)了，鄧曉琳是對自己好，可也是為了躲開李紅峰那壓迫性的目光，不想跟他接觸，一對上眼就不自在的很。

    嘿嘿……有意思了誒！趙悅童捏著李紅剛的手指頭，翻來覆去想著該怎么幫這對小情人一把，好歹得把自己的醋根兒給去了不是？

    沒等她相處怎么幫，梁玉微攬著老首長胳膊出來了，眼眶還有點發(fā)紅，可人倒是又大方起來，唇角還帶著笑。

    “剛子媳婦，是叫悅童？”老首長也不管梁玉微坐在沙發(fā)扶手上時不時給自己指點兩下，一邊下棋一邊問。

    趙悅童這會兒也不再激動了，但還是特別恭敬點了點頭。

    “聽說你考上了外語學院是吧？準備學習什么語種呀？”

    “準備學英語和法語?！壁w悅童不好意思地低著頭回答，她這是投機取巧來著。

    “不錯，那可一定要好好學，爭取將來給我當翻譯。”老首長一邊悔棋一邊還不忘給趙悅童打氣，“咱們國家早晚會挺直了腰板站穩(wěn)當咯，到時候跟外國打交道很多，翻譯人才難得呀，你一定得好好學?！?/br>
    “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反正她現(xiàn)在英語都跟母語差不多，法語也沒差多少，在學校四年還能變差了？那不能夠。

    “瞧著你就是個聰明的，要是有余力也可以多學學，技多不壓身嘛，哈哈……”老頭子拍了李國盛要下棋的手一巴掌，重新給他那‘馬’換了個地方，看著對方被吃掉的帥哈哈大笑起來。

    “……好的?！壁w悅童點著頭，心里對見偉人那點子激動，全被老首長下棋比小孩子悔的還多給滅干凈了。

    學不學的，如果有時間，她也有余力，那就學唄，反正她西班牙語也會一點點，可以多學點，等以后再去西班牙語國家度假就更爽了呢！

    吃過飯，鄧曉琳去上班，梁玉微干脆先開著車帶趙悅童回了家，留下李國盛和李紅剛兩個人連同李紅峰一起，跟那些科研人員和老頭子解釋那些防身武器的事情。

    “娘您挺厲害呀，還會開車呢？”趙悅童坐在副駕駛上，看著梁玉微搶了李國盛的墨鏡，帥得人腿都發(fā)軟的樣子，笑瞇瞇吹婆婆的彩虹屁。

    “除了不能讓小姑娘家家的懷崽，還有啥是你娘不會的？笑話?！绷河裎⒑咝χ祰u。

    那您給我開個飛機看看唄？趙悅童悄悄撇了撇嘴，跟梁玉微呆了那么久，她也知道自家婆婆這愛吹噓的性子，自然不會傻到揭穿她。

    “娘，你說李紅剛他能交代清楚吧？”趙悅童知道自家男人留下是為了什么，那些書他統(tǒng)共也才翻了不到半本，她還是很擔心的。

    “你cao那閑心干啥？不是我說你咋還連名帶姓稱呼剛子呢？”梁玉微不在乎地反問完，咂巴了下嘴有些不大明白，都結(jié)婚三年了還這么客套，以前處對象的時候也這樣？

    “……那我該叫他啥啊？”趙悅童臉紅了一下，嘟囔著問梁玉微。

    “嘿，你看你，你們小夫妻之間的情趣，問我干啥呢？”梁玉微忍不住笑出聲來，話是這么說，她還是特別有興致的給了幾個建議，“你看剛子，紅剛，剛子哥哥，紅剛哥哥，或者干脆叫哥哥，都行啊！”

    不瞞您說，我哥哥夠多了……趙悅童摸著胳膊一臉惡寒，她那么叫感覺自己會rou麻死，不過話又說回來——

    “您就是這么叫我爹的？”

    看不出來啊，婆婆這么個明艷大氣的御姐型女人，在公公面前……這么rou麻嗎？

    “嘿嘿……我叫他那可多了去了，想知道呀？”梁玉微咧著大白牙挑眉問趙悅童。

    “……您愿意說我當然想聽啦?！壁w悅童感覺她這問法太熟悉，謹慎又謹慎地回答道。

    “那你去問剛子，他聽過不少?！毙煽谝埠醚芯垦芯窟@愛稱的事兒，大孫子就更沒跑了。

    趙悅童聽了梁玉微的話，糾結(jié)了一下午，等李紅剛回來后，欲言又止，到底也沒問出口。

    等到了晚上李紅剛忙活著想要煮飯的時候，趙悅童忍不住了，她費勁巴拉像個去了殼子的小烏龜，手忙腳亂阻擋著李紅剛的不老實，趕緊開口

    “我有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br>
    “煮完飯再問！”李紅剛不在乎她這小胳膊小腿兒的阻攔，跟沒有也差不多，嘴上說著話也不停下忙活。

    “我呸！你給我停下，煮完飯我還有力氣問嘛！不停我生氣了呀！”趙悅童輕哼了幾聲還是不放棄掙扎。

    “媳婦兒，你是非要折磨死我不行唄？”李紅剛被她哼唧的渾身冒火，可見她掙扎的厲害，到底也不愿意勉強她，緊緊抱著她哭笑不得道。

    “那你也不給我說話機會呀！”趙悅童吐了吐舌頭，見李紅剛目光越發(fā)火熱，這才趕緊問，“娘說她對爹有愛稱，還說你都聽過，都咋稱呼??？”

    “……媳婦兒，這個問題吧，我爹娘的事兒做兒子的不好說，再說干巴巴的回答不是那么個味兒?！崩罴t剛楞了一下，想到要是小丫頭那么叫自個兒，渾身火氣更旺，說著話又不動聲色全方位包圍了小貓兒。

    “你你你老實點兒，好好說話！”趙悅童看著他危險的眼光趕緊就想從他胳膊底下逃，被一口咬住了后脖頸兒。

    “一會兒我都告訴你，你也叫來聽聽……”聽著小貓兒的嗚咽，李紅剛聲音里像是加了糖，齁甜齁甜的。

    第91章 吃撐（二更）

    夜深了, 梁玉微透過窗戶看著西廂房晃動的燈光，唇角帶上了得意的笑容。

    “你說你現(xiàn)在使勁兒是不是有點早？剛子媳婦可剛上大學。”李國盛倒掉泡腳水后，見媳婦開著窗戶縫兒笑得一臉得意, 忍不住念叨。

    “那怕啥？她上她的學, 孩子生出來我們養(yǎng)著還不行？”梁玉微一想到能抱著大胖孫子來回溜達，只覺得再讓她關(guān)十年都值了。

    “……”咱們家這幾個還得虧有別人看著，要是真讓你養(yǎng)大，還不成個小紈绔？李國盛拽著梁玉微躺下，都要睡覺的功夫，他可不想多說幾句睡炕底下, 這天兒打地鋪那實在是不好受。

    過了正月十五，京都人就多了起來，且不說十年黑暗時期過去后，有多少平反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回來, 就是還沒等到頭的知青和有為青年們通過高考改變命運后, 也都一窩蜂大包小提留的來京都報到。

    黑暗已經(jīng)過去, 黎明終將到來, 搭好的戲園子沖著他們敞開了大門, 等著他們?nèi)琊囁瓶蕜?chuàng)造更大的舞臺。

    京都外語大學的報到日期從一月十六到十八日共三天, 李紅剛他們都很忙, 梁玉微也天天不見人影兒，就趙悅童一個人待在家里, 除了跟溫若若他們一起看看電視劇, 實在是沒啥事兒干, 所以報名第一天她就準備去學校。

    熱熱鬧鬧過了元宵節(jié)，趙悅童就跟李紅剛說了這個事兒，當時李紅剛急著煮飯，也沒跟她多討論這個。

    等第二天李紅剛將軟趴趴的小媳婦拖出被窩給她收拾好了，還騎著自行車帶她出門的時候，趙悅童才反應(yīng)過來。

    “你這是要陪我一起去？”她特別高興地問，“你不是天天都很忙嗎？”

    “再忙我媳婦兒報到我也得跟著去啊?！辈蝗トf一看花了眼可怎么辦？李紅剛沒把話說全了，這才獲得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趙悅童左右看了眼，見院子里也沒人，她高興地抱著李紅剛還親了一口。

    “紅剛同志，你現(xiàn)在作為一個優(yōu)質(zhì)女青年的丈夫，真是越來越合格啦！”

    “哼，我啥時候不合格來著？”李紅剛敲了她腦袋一下，被她剛才突襲搞的眼神兒不對勁，尤其是想起昨夜那飯煮的噴香，這臨近出門他也干不了啥，只能湊到了小丫頭耳朵邊上，耍了個花腔。

    “不是叫我好哥哥來著嗎？現(xiàn)在咋又變同志了？”

    “……叫你流氓哥哥才對！”趙悅童也不知道啥時候開始她那厚臉皮越來越薄，聽見這話她還是沒忍住紅了臉，狠狠踢了李紅剛小腿一腳，扭頭就往外頭跑。

    “誒唷，你慢著點兒，風硬小心肚子疼！”趙悅童很用了點力氣，李紅剛沒忍住扶著自行車跳了跳腳才攆上去。

    等他倆歡快的出了門兒，李國盛才端著早飯從廚房出來，一進門梁玉微正笑得歡暢。

    “好哥哥？嗯？你多少年沒叫了？”李國盛前些天就聽梁玉微說了自己是為了大孫子推波助瀾的，剛才沒錯過李紅剛的話，這一進門就調(diào)侃道。

    “好哥哥，你還想吃早飯嗎？我要是再叫下去，你可就甭想出門兒了呀！”梁玉微輕哼一聲，那姿態(tài)跟個逛窯子的大爺似的，看得李國盛……唇角直抽抽。

    “你等晚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崩顕]好氣地把粥給梁玉微放桌上，到底是狠狠在她臉上香了一個。

    “哼，誰怕誰呀！”都是老夫老妻了，梁玉微就愛整個情趣什么的，這都是聽留過洋回來的齊家老太太給普及的，她和林美華都愛整個幺蛾子，李國盛老婆奴且享受著呢，就一個齊成跟他爺爺一樣死板，痛并快樂著。

    這頭老兩口發(fā)新芽兒的口花花著，趙悅童穿的嚴嚴實實坐在李紅剛自行車后座上，大大方方扶著他的腰，兩個人也都熱聊得熱乎。

    “我想吃溜肝尖兒和鹵煮火燒了，也不知道國營飯店有沒有?！眱蓚€人沒吃早飯出的門，就是想在外頭吃，趙悅童昨晚也不少耗費體力，煮飯這事兒是越煮越餓，她這會兒腦子里滿滿都是逛廟會的時候吃過的那些老京都小吃。

    “我?guī)阏业貎撼浴！崩罴t剛自行車一拐，就從長安街拐進了一條小胡同。

    “去哪兒?。俊壁w悅童想起自己曾看過的小說，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沒有個體戶呢吧？也說不準呢，“是偷偷做個體戶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崩罴t剛吊著她的胃口，只把她說的得更餓了。

    “要多久?。课液灭I！”進了胡同后，一大早也沒啥人，趙悅童干脆雙手抱住了李紅剛的腰，隔著圍巾把臉貼在了李紅剛背上，可憐兮兮地問道。

    “咳咳……到了，二爺您早啊！”李紅剛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揚聲跟門口的老大爺打招呼。

    “不早了，沒見著烏鴉都飛走了？這是你媳婦兒？你小子好福氣?！崩洗鬆斈弥鸁煑U子吧嗒吧嗒抽著，口中是最正宗的京腔兒。

    “二爺好?！壁w悅童拽下圍巾，跳下自行車也沒不好意，雖然不認識還是跟著喊了人。

    喊完以后她看著周圍一地白花花的像是油漆點子一樣的東西，有些沒了胃口。

    在京都住了那么些年，雖然她一直沒在臺基廠這塊的胡同里住過，但是也知道這邊經(jīng)常棲息著一群烏鴉。

    滿族人喜歡養(yǎng)烏鴉，京都城里好多地方烏壓壓都是，聽說當初八國聯(lián)軍打進京都，烏鴉還立過大功勞，老京人兒都把烏鴉當國鳥，從來也不攆它們，只是每年11月到來年三月，那地上永遠跟下了雪一樣，甚至起得早出門兒的人，還能得到國鳥兒的青睞，賞它們幾朵小雪花。

    都說沒被烏鴉調(diào)戲過的京都人不算是純正的京都人，趙悅童想著好歹他們沒趕上被調(diào)戲，也算是幸運，這才高高興興跟著李紅剛進了門。

    “沒進屋我就聞見您這鹵煮的味兒了，今兒要是有火燒給我們來點，沒有的話菜餅子也行。”李紅剛不見外的拉著趙悅童進了老大爺家的堂屋，直接坐在了八仙桌旁邊的長凳子上。

    “這是哪兒呀？”趙悅童自認為特別小聲道。

    “嘿，老頭子我耳朵尖著呢，我日子不容易，剛子和他爹照顧我，知道我鹵煮有一手，讓我負責你們和老爺子的早飯，我剛給山上那邊送完?！蹦俏欢斦驹陂T口撈鹵煮的功夫，揚聲笑道。

    “瞧您說的，要不是您幫忙我們天天做飯都得占好幾個人，可得好一頓忙活?！崩罴t剛給老爺子扔了一個布包，“這是從老家?guī)Щ貋淼臒熑~子，味兒正，您嘗嘗?！?/br>
    “年前有人往吃食里頭下東西，顧爺爺聞出來了，二爺當年跟我爺爺有舊，就托二爺幫個忙，他早年家里可開著京都最出名的鹵煮鋪子，你嘗嘗，特別正宗?！崩罴t剛也不故意放低聲音，很自在跟趙悅童解釋著。

    “這話我愛聽，別的不說，這鹵煮老頭子我還就真沒服過別人，聽剛子說你也是老京人兒，你啊給二爺嘗嘗看?！?/br>
    說這話的功夫，二爺從鍋里撈出四個火燒，分別切了井字兒兩兩鋪在窄底寬沿兒的碗一側(cè)，再從鍋里撿出豆腐小腸和肺頭剁成小塊兒，分別放在兩個碗中。

    趙悅童坐在當門口，眼看著二爺從鍋里舀出沸騰的老湯往碗里一澆，加上蒜泥、辣椒油、豆腐乳、韭菜花，就給端了過來。

    吸飽了湯汁的火燒、豆腐和肺頭味道厚重又霸道，鮮香濃郁的味兒直往她鼻子里頭鉆，啥烏鴉下的雪也阻擋不了這霸道香氣，趙悅童饞得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趕緊拿起筷子和勺子開始吃。

    “嗚嗚……好吃，二爺，你這手藝……簡直了！”趙悅童吃的頭都不抬，她感覺自己不算是個吃貨，雖然愛吃點好吃的，可也從來沒有這般狼吞虎咽吃過東西，畢竟上輩子為了減肥她一直都細嚼慢咽來著。

    可這咸香濃郁的餅子和嫩滑的肺頭一進嘴里，她實在是來不及嚼三四十下再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