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苗春娃的葬禮無疑是范家川最有規(guī)模的。沒有一個人說，其實現(xiàn)在的苗春娃身份是個勞改犯，即使是范家人，都沒有人說。

    1228812288苗家人在葬禮接近尾聲時，由苗老五和大侄子代表苗氏家族，對所有幫了大忙的人都表示了最真誠的感謝。

    1228812288苗家在夜里守靈只剩下他們至親的時候，把所有需要感謝的名單在大家的嘴里過了無數(shù)遍。

    1228812288苗家的后人們記住了這些名字，這些恩情將和仇恨一樣，都將會在這個家族的后人心中生根發(fā)芽，并將會在合適的時間以恩報恩，以怨還怨。

    1228812288肖家老二肖水寒無疑是一號功臣。沒有他的那一手“旁門左道”功夫，春娃的面目何以示人，又如何去見地下的爹娘？

    1228812288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肖家老二在這個院子里已經(jīng)受到了苗家人最高的禮遇，至于原因后來還是讓人們慢慢都知道了。

    1228812288肖家老二還有這一手？范新甲給人說，你不知道那個肖老二，手上的勁有多大？當過兵的以前也見過，哪有這么野的？

    1228812288解放的表現(xiàn)也讓苗家人很稱道。一個剛回鄉(xiāng)時間不長的年輕人，每天跟在曹陰陽后面侍候著，就這份耐心都讓人感動呢！

    1228812288范老四在一個天氣好的日子里，躺在磨盤邊上，聽著人們的議論。

    1228812288“哼！”他在鼻子里哼了一聲。他哼的不是肖水寒，那個他管不著也不敢管。

    1228812288他哼的是范解放，其實他也是自己把自己氣了一下而已，人家范解放又哪里把他當一回事了呢？

    1228812288水寒聽到人們表揚解放的時候就偷偷地笑，哪里又能想到解放這么周到地服侍曹陰陽，是看上了他的小女兒呢？

    1228812288他有時候就睡在解放家，解放媽燒的炕確實熱。在水寒連詐帶哄地逼問下，解放才把他如何去接曹陰陽的經(jīng)過說了。

    1228812288“水寒，你不知道，我還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子這么動過心呢?！苯夥诺哪樕涎笠缰环N很柔和的色澤，就連水寒都感覺他好像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表現(xiàn)和往常都不一樣了。

    1228812288解放說，他那天套著車去找曹陰陽的時候，有人給他指了門。

    1228812288陰陽家的門開著，他把牲口拴在門口的一個棚子上就進去找人。

    1228812288他說他在院子里咳嗽了一聲，可后來那個曹陰陽的小女兒說她沒聽見。

    1228812288“我進去就看到上房的光線下面坐著一個女娃娃，一抬頭，我就覺得她長得真好看?！?/br>
    1228812288水寒忍著笑。在他的理解中，解放也就是個他們喝酒讓他去菜園偷蔥拔蘿卜的角色，哪想到這個不開竅的竟然喜歡上一個女娃娃了！

    1228812288水寒說你們說話了沒？解放說，說了呀，她還問我為什么不出聲，我說我咳嗽了，她說我沒咳嗽，就是咳嗽了，也可能和她爹的聲音是一樣的。

    1228812288水寒最后還是笑出了聲，說這樣吧，你還是趕緊找個人上門提親去，小心你說的這個仙女讓人給搶了去。你說小拴最近咋沒在，咱們回來就見了一面是吧？

    1228812288解放一回想還真是這么回事，確實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1228812288蔣小拴又進了一趟金沿縣城，最后他和丁爺坐到了一個桌子上。

    1228812288是丁爺派人來找他的，說是一塊喝酒。小拴知道，丁爺這是把自己認成兄弟了。

    1228812288喝那頓酒的時候，小拴說了他在范家川的那檔子事。丁爺就跟沒有聽見一樣。

    1228812288直到他出門的時候，丁爺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叫范新甲？行了，趕年前我讓人去看看他?！?/br>
    1228812288蔣小拴回來的時候，正遇到苗家人在發(fā)送苗春娃。這么長的停靈時間，在范家川也是少見的了。蔣小拴還在心里嘀咕，自己走的時候就死了，怎么現(xiàn)在才埋著吶？

    1228812288兩行由沈先生撰寫的挽聯(lián)由苗家子侄用高桿挑著，在街巷上招搖而過

    1228812288出身山野走州過縣男兒自有報國志

    1228812288曾居府衙審堂斷案英雄未遂愛民心

    1228812288村人們都說，這挽聯(lián)寫得好呀，你看多長！

    1228812288解放問水寒，你說這挽聯(lián)寫得咋樣？水寒故作沉思狀，說你還是問一下你的丈人爹，我看你一天裝模作樣地跟著呢，肯定也能看出個好壞來。

    1228812288村部有人也說過，像苗春娃這樣的身份，苗家人這么大張旗鼓地辦，縣上的領(lǐng)導(dǎo)會不會出面阻攔？

    1228812288結(jié)果是什么都沒有，當把苗春娃送到祖墳埋了，都沒有見到縣上來過一兵一卒，這倒讓村人們覺得多少有些不美氣。

    1228812288白主任對范家川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但他不會過問。人都已經(jīng)死了，說什么都沒有意義。

    1228812288有人給他秘密報告了范老五在苗家的靈堂挨打了，他也只是笑了一下，再沒有過問這些事情。如果范老五根本沒有去，他還倒覺得不正常。

    1228812288苗家已經(jīng)在收拾擺開的攤場了，十幾天了，也把人實在是熬壞了。

    1228812288苗春娃的老婆孩子在走的前一天，最后破解了苗春娃那天到那個坡上去干什么。

    1228812288“我爸給我寫過一封信，說是在那個農(nóng)場有一種草，天再冷都凍不死，他準備給我寫信的時候夾著寄回來，就在我的生日那天去采”

    1228812288苗家的事情都辦完了，剩下的工作自然由族人們完成。有人想起了還有上房里坐著的曹陰陽，在這種事情上，人家可是貴客，得找個人送回去。

    1228812288總不能再麻煩人家解放了吧？苗老五想著讓哪個侄兒跑一趟，可是解放說，苗家爸這有什么呢，我接來再負責(zé)送回去，我去套車。

    1228812288曹陰陽坐在上房里看著人們在忙碌著，只聽說安排那個接了他的叫解放的小伙子送他，可是中午飯都吃過了，還不見他的人。

    1228812288沈先生陪著他聊天，就見范解放從門口慌慌張張地進來說，實在不好意思，找的那車有點問題，拾掇了半天，曹陰陽咱們現(xiàn)在走吧。

    1228812288苗家人把送曹陰陽的報酬也就是糧食給他放到了車上，又把他的那套家什給裝好。解放媽粗聲大嗓地喊著“解放，你這個時候去送陰陽，趕晚上能回來不？”

    1228812288水寒說嬸，您別再管了，解放這是掐著點送陰陽呢，你晚上不用給他做飯了。

    1228812288水寒回到家里，合作說哥，你咋說解放哥是掐著點送呢？水寒說那是我跟嬸開玩笑的話，你小孩子家別問了。

    1228812288合作說哥，沈先生在上房屋里，爹說你回來了過去一下。

    1228812288水寒多少能猜出一點原因來。這次當兵回來他沒有去過沈先生家，他想沈先生應(yīng)該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1228812288上房里肖子銘和沈先生都抽著旱煙，屋子里就一股嗆嗆的火辣辣的味道。

    1228812288改蓮看到水寒進來，說給你先生爸倒碗水去，都半天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1228812288水寒給他們倒了水后，就坐在地上一個小木凳上。

    1228812288“嗨嗨，”沈先生咳了兩聲，“水寒，你爹給我說了，我也不怪你。你也識文斷字的，我知道這種事呢不能強求。以后你沒事了還是到我家里來，咱們親戚做不成，朋友還是要做的。你知道我這個人，看上個誰就沒個辦法么?！?/br>
    1228812288水寒站起來說，先生爸，實在是不好意思，照琴是個好女子，就是我

    1228812288沈先生把手抬了一下，示意他不用往下說了。他站起來把煙袋別在了腰上說，我回了，都別送了，水寒明天過來咱們再好好殺幾盤，我看你有長進沒？

    1228812288哎

    1228812288改蓮?fù)锵У卣f，我就納悶了，那么那的女子你怎么就不要呢？水寒說，媽，你不懂。

    1228812288合作晚上睡覺的時候問爹，為什么我哥不娶沈家照琴呀？

    1228812288改蓮沒好氣的說，人家要的是什么狗屁感覺。肖子銘說不是狗屁感覺，水寒說的是感覺，你在合作跟前別再給胡說了，水寒有水寒的心思。

    1228812288水寒能有什么心思呢？他躺在自己的炕上，眼前又閃過沈照琴的臉來。

    1228812288模樣周正著呢，甚至可以說是標致身段也長得好看，可是自己就是沒有那種感覺，什么感覺呢？過一輩子到底要怎么樣的一個人呢？《聊齋》書上說的女子世間應(yīng)該是沒有的。

    1228812288對于這個問題，他心里也沒有明確的概念，但他肯定不是沈照琴。他昏昏欲睡了，夢中竟然把他笑醒了，他夢見范解放娶了個女陰陽先生，臉長得和那個曹陰陽一樣，只不過是個女的。

    1228812288沈照琴聽到爹帶來了水寒的意思，眼淚馬上就下來了。她媽就罵上了“多好的肖家老二，咱不稀罕！都是你爹一天亂抬舉，現(xiàn)在倒好，人都知道你把女子給人家肖家送著呢，人家都不要！”

    1228812288沈先生突然就罵開了，說你一個婆娘家亂叫喚個啥，一沒訂婚二沒什么的，怎么了么？這婚姻大事講究著個你情我愿，沒緣分么！

    1228812288沈照琴第二天找了個機會，在路上對肖水寒說，只要你一天不娶，我就不嫁。只有你娶了，我才嫁人。這個，你總管不了吧？

    1228812288肖水寒說你這么為難自己干嘛呢？沈照琴說我就想看你的感覺到底是什么。她扭身走的時候，突然把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水寒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覺得她又可愛又好笑。

    1228812288解放送著陰陽先生的車子確實還是有問題，快到陰陽家的時候，車軸上的一個銷子什么時候丟了都不知道。

    1228812288于是在這個天已經(jīng)麻黑的路上，陰陽坐在車上，趕車的走幾步還得跳下車，把軸往里踹踹，不然脫了就真壞在大路上了。

    1228812288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陰陽家的兒子女兒看到爹后面還領(lǐng)著一個陌生人，穿著舊軍裝。

    1228812288他的小女子看到這身軍裝臉馬上就紅了，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

    1228812288陰陽說，花兒，給爹和小范兩個做飯，都餓了！

    1228812288晚上睡覺的時候，陰陽的老婆說這個范家川離這能有多遠？走得還帶了星星？

    1228812288陰陽打著呵欠說，我現(xiàn)在才知道，這都是那個穿軍裝的小范搗的鬼。好好的車他半路上把一個銷子給拔了，害得老子在車上凍著走了這么長的路。

    1228812288啥？婆娘說是他自己拔的？

    1228812288陰陽就笑著說，我把陰陽兩界的事都判著呢，這娃娃還給我使障眼法。

    1228812288婆娘說那他是為啥呀？這么冷的天他也是找罪受著呢。

    1228812288陰陽說為了啥？咱們家能有什么東西讓這娃娃惦記？你忘記了，接我的時候就是他。

    1228812288婆娘說，哦，我知道了，他想跟著你學(xué)陰陽。

    1228812288陰陽又打了一個呵欠說，睡吧，他可能想跟著你學(xué)陰陽呢！

    1228812288陰陽睡下就打起了呼嚕，婆娘還想著這個當過兵的想學(xué)陰陽？那也沒有必要把軸上的銷子給拔了呀？

    1228812288婆娘起身到隔壁屋里，那屋睡著當兵的和他的小兒子，這么冷的天，別把客人給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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