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水寒一早起來，搭了范新甲的拖拉機進了金沿縣城。別的都基本置辦得差不多了，今天主要是弄些生石灰。房子建好了，最好能粉一下，嬌嬌說，那樣看著心里都是干凈的。

    1228812288范新甲今天能給水寒辦事，心里的高興勁就在臉上掛著。前幾天水寒就和小拴說好了，到了縣城去找小拴，小拴說他幫忙裝車了一塊回村里去。

    1228812288范新甲今天還有村部別的事要辦，給水寒辦事也是順帶的。兩個人就商量好，水寒自己去找粉刷廠聯(lián)系材料，中午飯自己解決，誰先辦完了到百貨轉(zhuǎn)轉(zhuǎn)大樓前等著。

    1228812288水寒也不熟悉縣城的路徑，就由著自己的性子亂走。想著找個人問一下呢，可看到的幾個人都是小孩子，想著問了也是白搭，就沒有問。

    1228812288他聽人說過，賣生石灰的在縣城西邊靠城邊的地方，說是一個叫什么城壕的附近就有。

    1228812288他順著大方向走著。前面有一個巷口，水寒想進去找個人家問一下，這么瞎走什么時候才能找到。

    1228812288前面走著一個人，他怎么感覺那個背影挺面熟的，而且走路姿勢那么像爹的？

    1228812288他站在后面仔細辨認了一下，正是爹！

    1228812288爹的肩上搭著一個褡褳，那個褡褳他見過，平時就在家里的墻上掛著?？墒瞧婀值氖牵哪巧硪路麤]有見過！

    1228812288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爹是怎么到縣城來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今天要進城，為什么不搭范新甲的車？

    1228812288爹到底是什么人？特務？這個念頭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到這里做什么來了？

    1228812288那個人回過頭來，水寒趕緊把自己隱藏了起來。幾分鐘后，他再看巷道已經(jīng)沒有人了，馬上一路小跑跟了進去。

    1228812288這是縣城邊上農(nóng)民自已搭的房子，給人一種雜亂無章的感覺。水寒判斷著爹能到哪里去呢？

    1228812288他透過高高低低的圍墻，一家家往過瞄著，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的尋找根本就沒有任何頭緒。

    1228812288有一個院子的門突然撞開了，爹從里面跑了出來。他這才看到，爹的臉上還圍著一個頭巾，根本看不到面目。

    1228812288他的后面跟著兩個人，手里都拿著刀子。爹抱著褡褳，跑得很快?？吹剿臅r候，他顯然很驚訝，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把他們擋一下?！?/br>
    1228812288水寒從路邊一手抓了一塊石頭，毫不猶豫地打在其中一個人的腿上。那個人“呀”地一聲蹲在地上，趁另一個還在看的功夫，水寒的第二塊石頭準確地打在他的腿上。

    1228812288等到水寒跑出巷子的時候，爹已經(jīng)不見了。

    1228812288剛才的一幕就像電影里看過的鏡頭一樣，瞬間就結(jié)束了。

    1228812288水寒苦笑了一下，他低頭看到地上有幾滴血。難道，爹受傷了？

    1228812288他在心里拼命地把爹的身份想像了一下，越想越可怕，最后倒是把自己嚇壞了。

    1228812288那個褡褳看著不輕，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他聽到了一種金屬互相碰撞發(fā)出的聲音。

    1228812288銀元！那個褡褳里裝著銀元！當水寒猜到結(jié)果的時候，從未有過的恐懼占據(jù)了他的心。

    1228812288爹是什么人？他怎么會有這些東西？這些問題讓他一直恍恍惚惚的，下午動不動就發(fā)呆。范新甲就開玩笑說，到底是家里有個好看老婆好呀，這離開才多長時間，水寒就像沒魂了一樣？

    1228812288小拴說話算數(shù)，準時過來幫著裝車，完了一塊搭車回家。

    1228812288水寒說小拴你還找得好，一下子就找到粉刷廠子了。

    1228812288小拴就笑著說，縣城就這么大，我們經(jīng)常跑著，街街巷巷的都很熟悉。

    1228812288水寒心里一動，就說我到底還是來的少，路都不熟。我問一下，郵電局那條道子一直往沙河去的方向，那個巷子咋那么亂的？

    1228812288小拴說你沒事干跑那個地方干嘛？那里面住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都是本地人蓋上弄兩個活錢，當?shù)厝擞植蛔?。誰知道那些王八老鱉從哪里來的，什么事都在里面弄著。就連丁爺，都給我們打招呼說那里最好不要去。以前出過人命案子，到現(xiàn)在都沒有破。哦，對了，那個地方叫洪家巷子。

    1228812288水寒就哦了一聲。拖拉機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兩個人說話都成了喊話了，也就不再費那個勁，坐在石灰堆上，耳邊只有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

    1228812288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小拴破例沒有在水寒家吃飯，說他有事，車一卸就回家了。

    1228812288范新甲干活很賣力，弄得水寒很不好意思的。他也沒有接受水寒的邀請，說是家里飯都做好了的，改天有空了到你家里喝酒，讓嬌嬌給咱炒兩個菜，我也嘗嘗弟媳婦的手藝。

    1228812288水寒和木匠幾個一塊吃的，基本上幾口就扒拉了一碗。合作就笑著說，哥，你這是咋了，搶著吃呢？鍋里飯還還有，你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1228812288水寒笑了笑說，今天是餓了，餓了。吃完后水寒說你們吃著，我到媽屋里抱音音。

    1228812288音音看到爹來了自然很高興，一個勁地往懷里撲。改蓮的表情很不自然，說你今天把石灰拉來了？

    1228812288水寒說嗯，說完就坐在了炕沿上。

    1228812288改蓮沒想到兒子今天把音音接上并沒有馬上走，眼睛里就放出光來。

    1228812288水寒自從搬出去以后，頂多就是來接音音的時候進她的屋里來，問話也只是“我走了”之類的，稱呼也沒有。最多也就來一句“音音給奶奶說，咱們回了?！?/br>
    1228812288改蓮就像招呼客人一樣地，給兒子端來了一缸子水。水寒喝了一口，甜甜的，放了紅糖。

    1228812288水寒就想起了小時候mama給自己泡糖水的情景。他把頭仰了一下，讓自已眼睛的潮氣回了一下后，說，媽，我爹呢？

    1228812288改蓮好像就在等他說話呢，馬上回話說，你爹今天到前面坡地去了，說是年后了村部要把那些荒地準備壓些砂呢！

    1228812288是爹在撒謊，還是媽和爹串通起來騙自己？水寒看著媽的眼睛。在他的心里，媽和爹做什么都是一口氣，當然，在對兩個兒子婚姻上，他們的意見是不一致的。

    1228812288改蓮發(fā)現(xiàn)了水寒在盯著自己看，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她說，水寒呀，就是拾掇一院地方時間還早著呢，你看你，都瘦了。有啥活你給媽說，像這弄石灰，媽也會。手頭沒錢的話，給爹媽說一聲，我們給你湊。

    1228812288水寒的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層薄霧。這個時候爹從外面進來了，改蓮說，你呀一天給大隊干活認真的很，我咋看到范大隊長都沒去還是回來的早？

    1228812288肖子銘很少地帶了脾氣，說你管人家干啥？你問人家啦？

    1228812288這個時候他才看到水寒在炕前站著，音音“爺爺、爺爺”地叫著。

    1228812288肖子銘把孫女抱在了懷里逗著玩，改蓮趕緊在爐臺上給他熱著飯。

    1228812288水寒發(fā)現(xiàn)爹現(xiàn)在又穿著平時常見的那身衣服。他有一種預感，爹的行蹤把媽都瞞著的。從他們剛才的對話中，水寒聽出來了，爹對媽都沒有說實話。

    1228812288水寒說，爹，您給我說還有些木料在哪放著，我看能用不。

    1228812288肖子銘把音音放在了炕上，跟著兒子到了院子里。

    1228812288改蓮說，水寒呀，你讓你爹吃完飯了再說。看個木料有那么著急么？

    1228812288父子兩個站在墻角的木料邊。水寒說，爹，今天我都看到了。

    1228812288肖子銘沉默不語。水寒說，爹，我知道，您今天是去兌銀元去了。

    1228812288肖子銘把兒子看了一眼。在這麻星星的夜里，也只能讓彼此知道他們在互相看著對方，但臉完全是模糊的，他們只能知道對方的臉朝前哪個方向。

    1228812288“水寒，有些事你不要知道的好，爹都是為了你好。爹做的事都是為了你。”肖子銘說完就往屋里走。

    1228812288“爹！”水寒在后面喊了一聲，又馬上把聲音放低，“您今天是不是受傷了？”

    1228812288“讓人家戳了一刀，不深。他們想搶，不想兌。我是怕他們把我認出來，撂倒了一個，就跑了出來。把音音帶上回家去吧，傷我都包好了。”

    1228812288水寒把音音抱著出門的時候，音音朝著爺爺奶奶擺著手再見。

    1228812288“他爹，我怎么感覺水寒今天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呢?！备纳徑o男人嘮叨著。

    1228812288“有什么不一樣的？你一天想啥著呢？自己兒子你還不了解？”肖子銘一開口說話就給否認了。

    1228812288“水寒不比繼羽，他心大。許是搬出去了還是咋地，他進來就問他爹到哪去了?！备纳徴f著已經(jīng)能聽出來，帶著哭腔。

    1228812288“讓水寒他們搬回來住吧，啊？”改蓮又問著男人。

    1228812288“讓水寒看著再弄一院地方吧，到哪他都是你的兒，分開住也好，咱又多了一院地方呢?！?/br>
    1228812288“你把日子給問一下，給咱水寒娃擇個好日子動土才好?！?/br>
    1228812288“你今天這是怎么了？水寒的娃都兩歲了，你還把水寒叫著娃！”

    1228812288“哎，到什么時候，水寒都是我的娃么?！备纳彽难蹨I叭叭掉著。

    1228812288水寒到自己家的時候，合作準備回家。一見水寒脖子上扛著音音，就說哎呀，肖家的貴妃娘娘回來了，你看多美氣！

    1228812288炕沿上坐著的木匠就笑了一下往出走。楊老磨起身的時候還不忘給爐子里架一塊柴。

    1228812288等他們都出去的時候，嬌嬌邊掃炕邊說，水寒呀，我說個話你可別多心，咱們合作和那個木匠有意思了。

    1228812288哦？水寒的心思還在爹的身份問題上，對這件事還沒有轉(zhuǎn)過彎來。

    1228812288“你看到什么了？”水寒問。

    1228812288“那個木匠倒沒有看到什么，就是合作和他一塊坐著，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咱們合作在后面一個勁地抓木匠的手呢！”

    1228812288在水寒眼里，一直把合作當個孩子看著的。還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合作對哪個男的感興趣。

    1228812288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個木匠的模樣來。年齡和合作也差不多，長相嘛，也就那樣。會手藝，而且聽說南方人腦子聰明。

    1228812288水寒在心里這么一想，說這個木匠我看著人挺不錯的。如果真成了，也好。大了的女子總要嫁人么。

    1228812288嬌嬌說，問題是木匠的家離咱們那么遠的，想打聽一下都沒有地方打聽，我總怕把咱合作給騙了。

    1228812288水寒用手撥拉著睡著的音音說，你看我的這個小壞蛋早就睡覺了，合作不會讓人騙的，只要我的小壞蛋不讓人騙就行。

    1228812288嬌嬌說，你呀，真是心偏著呢，你的小壞蛋才多大，你還是把你meimei的心給cao好。合作有時候還是娃娃習性重，騙了咱們能安心呀。水寒，我說話你到底聽著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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