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斗爭升級
一進范老四那屋子,墊墊就皺起了眉頭。一股腳臭味讓她有些反胃,又不好意思說走,只好說四哥你的被子在哪,抱來我給你縫。 范老四當(dāng)然抱不來被子,倒是把她給抱住了。沈墊墊沒有料到他來這一手,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說四哥你這是干啥呢,你把我放開。范老四說我早就喜歡你了,你讓我親熱上一回,以后我回過頭來娶你。 沈墊墊也是平時在家里干過農(nóng)活的,手里有兩把子勁。她拼命掙扎著,說四哥你可不要胡來,我把你當(dāng)哥呢,你咋能這樣。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 這一下倒是把范老四提醒了,他把沈墊墊一邊往炕上按,一邊把他那臭烘烘的大嘴往她的臉上啃。沈墊墊到底是個女娃娃,反抗了一陣子就沒有了力氣,哭著求他四哥你把我放了,啥事都好說,我還是個姑娘家。范老四喘著粗氣說,是個姑娘家更好,回頭我就娶你! 院子里傳來有人喊著“老四老四”的聲音。范老四慌了手腳,趴窗格上看的功夫,沈墊墊趁機逃了下去。 院子里喊的人是沈先生。他喊了幾聲,范老四出去問他有啥事。他說墊墊是不是在這呢?讓她把紅薯趕緊給拿過去,她嫂子在家等著呢。 沈先生沒有進屋,沈墊墊出來拿了籠子就走。范老四說先生哥,我讓墊墊給我?guī)椭p一下被子,把meimei麻煩了。 沈先生在前面走,墊墊低著頭在后面跟著。沈先生回頭把籠子接過來自己提著,兄妹倆都沒有說話。一進家門,沈先生說墊墊,你一天到處亂跑啥呢,不是有人給我說,今天你把丟人事就做下了! 墊墊一聽就哭開了。嫂子說你把墊墊咋了,弄得哭著,哪像個當(dāng)哥的。沈先生就嘆口氣說,今天不是那個肖子銘,咱墊墊就讓那個范老四給禍害了! 沈先生下學(xué),準備到藥鋪下兩盤棋去,迎頭遇上了肖子銘。肖子銘說沈先生閑了?沈先生說閑了。肖子銘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我看到墊墊和范老四往他家去了。沈先生沒明白,說到哪去了?他又說,范老四把墊墊叫他屋里去了。 沈先生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往范老四家跑。到門口他想闖進去就不好收場了,還不如在院子外面喊,給大家留個臉面。他主要擔(dān)心的是,meimei都二十了,可別把事給弄著不好收場了。 嫂子一聽也生了氣,說我把你幾個嫂子都叫上,撕破他那張狗臉。沈先生說反正咱們墊墊也沒吃啥虧,裝著算了,說出去我們也抬不起頭,墊墊以后還要嫁人呢。這個范老四,我看這個貨遲早要收拾! 范老四在沈先生面前裝了兩天,看他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膽子就慢慢地又大了。只是沈墊墊現(xiàn)在對他有了防范,再下手是不可能了。 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對地主階級和反動分子的斗爭上。人們對程旺泉到底是死是活都沒有個準信,他就借著說是鄉(xiāng)上領(lǐng)導(dǎo)說的,其實哪天哪天就槍斃了,通過好多人的嘴,大家都相信,那個當(dāng)年的程旺泉程東家真的已經(jīng)死了,這種事情在鄰近幾個村也是常有的事情,南洼坡的那個地主都死了好幾個月,家里人才從別的地方知道的。 范家川的人已經(jīng)基本上相信了程旺泉已經(jīng)被槍斃這個事實,林先生也沒有得到更準確的消息。幾個月前,有幾個人來到村里,找村部的人談了,主要問的是程旺泉在解放前到底有沒有血債的事情。當(dāng)時他和范老大還有沈先生都給來人說,這個程旺泉在解放前總的來說,也沒有欺壓老百姓的事情。后來到底怎么了他們也不清楚。 程家兩個太太脖子上的牌子都換了,比以前的更重。范老四不知從哪里又搞來一個調(diào)治牲口用的木墩,掛在大太太的牌子下面,那個繩子都已經(jīng)勒進脖子了。 最近陪著批斗的又加了一個人,他是沈先生的一個遠房侄兒,前幾年也不知道到外面什么地方跑了兩年,和范老四有些過節(jié),被說成是有土匪嫌疑。 村部現(xiàn)在正式搬到了程家大院的前院。前后院的出口處被封了,重新給后院開了一個門。今天早上的時候,范老四在路上堵住了二太太,說是她如果不想再這么挨整,他有個好辦法,她照做就行。 二太太聽了他的無恥要求,說范老四你也是個人,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范老四說你不就是一個地主買來的二房,地主能騎能壓,我把你壓一下咋了?二太太哭著走了。 今天的批判先是范老四領(lǐng)著喊了一陣口號,歷數(shù)了大地主程旺泉的種種惡行,最后又說到他是死有余辜。 這個場合改蓮是不參加的,她說孩子得了破傷風(fēng),見不得風(fēng)。她給自己的門口掛上了紅布條,在農(nóng)村人的說法中,這叫“忌門”,生人是免進的。 她在家里看著三個孩子,自己的兩個,還有小鳳。對這些斗爭,她是不懂的。分房子分田地,她是贊成的,可是這么天天批斗人,她不理解也受不了。她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像老母雞一樣,把小鳳這個可憐的孩子也保護起來,能保護一天是一天。 小鳳的兩個mama都已經(jīng)被專政起來了,她的爸爸都說被槍斃了。繼羽說jiejie你別哭,還有我呢!這個苦難的孩子只有在這間小小的屋子里,才能得到稍許的平安和安慰。 范老四每天都有新花樣。他今天端著一個臉盆,上面用一塊破麻包蓋著。人們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就好奇地看著他。 范老四說,像這些地主階級,只有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打翻在地,讓他們像狗屎一樣臭到底,才能算是真正打倒了。今天,我給他們準備了一些大糞,讓她們吃下去,她們才能真正認識到我們的力量,把剝削了我們的錢都拿出來。 范老四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把程旺泉家能挖的地方都挖了,可就是沒有搜出來他們想像的一壇壇的黃貨白貨來。他今天整了些大糞來,就是給她們最后一個機會,如果不交出浮財,就讓她們吃大糞! 人群sao動起來,有的人已經(jīng)開始干嘔,范老四已經(jīng)把那個麻包取掉了,好多人都能聞到那種臭氣。林先生坐不住了,用目光示意范老大。在范家川,林家沒有幾戶,范家才是真正的大家族。 在農(nóng)村里,家族勢力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林先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到,這個范老大有意無意地在這個村里擴大自己的勢力和權(quán)威。他好像對范老四的行為是默許和縱容的,所以,對他遞來的這個眼色,他也回了個眼色,意思是再看看,先別著急。 范老大把那個臉盆端到了大太太面前。他曾經(jīng)是羨慕這個太太的,穿著干凈華麗,吃得好,嫁得好,據(jù)說娘家也是個大戶人家。都說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時候! 他用一根棍子挑了大糞往大太太嘴上送,嘴上還說著“你到底把那些浮財往出拿還是不拿?”大太太怒視著他,大聲說“范老四你到底是不是人?我們犯了什么錯,你讓我們吃屎?范老大,林先生,我們是人不是狗!這世道再咋變,總還不至于把人這么不當(dāng)人吧?” 林先生說,范老四你不要鬧著這么過分,斗爭不是你這么搞的。范老四說程家把多少范家川人的血汗剝削了,她們不拿出來,我們就用這個法子,別的村用這一招,已經(jīng)挖出來不少浮財了! 范老四喊了一聲上來幾個人,把這兩個地主婆給我壓住,我今天非把這個東西給她們灌下去不可。林書記他心慈手軟,鄉(xiāng)長說了,再這樣,讓他考慮自己的去處。你們趕快來,咱們是受過鄉(xiāng)長表揚的! 幾個人撲了下來,把大太太壓在了地上。范老四端著臉盆往跟前湊。大太太突然大叫了一聲,一頭向范老四撞去,那個臉盆正好反扣過來,倒了范老四一身。范老四勃然大怒,照著大太太一頓猛踢。那些幫手們一看,也就跟著鬧騰起來。 大太太是肖子銘背著回來的。她的臉上手上都是傷,一只鞋也不見了,裹腳布也開了,小腳就那樣半裸著。sao動的人群被林先生制止后,肖子銘上臺背她的時候,她突然沖著范老四嚎叫了一聲“你要遭天報的!” 大太太的肋骨好像斷了,她也不想去看醫(yī)生。改蓮給她說把林先生請著來,她也擺手制止了。她把小鳳叫到跟前,親了親她的額頭。她把自己的陪嫁鏡子拿到了炕前,很仔細地照著鏡子,用手帕把自己臉上的血跡擦掉。 她竟然還能笑出聲,給改蓮和二太太講她在娘家時的故事。兩個女人看著她的樣子,都傷心地哭了起來。她反而倒過來安慰她們,說你們都哭啥呢,我的罪受夠了,該享福了。二太太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她,改蓮從心底突然生起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