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孫少平在地上撿起一塊磚,就向前面跑了過去。他知道,安鎖子肯定又在外面闖了禍,惹下了什么人。不過,作為兄弟,少平當(dāng)然不能目睹一群人對鎖子又是拳頭又是腳的,無論怎樣,一伙人欺負一個人,還是在大牙灣上,少平都不能坐視不管……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兄弟安鎖子呢? 他拿起磚,向其中一個人背上砸去,少平上前又給另外一個人狠狠的一腳,將那人踹出好遠一段距離。當(dāng)然,他的拳頭也沒閑著,一只手拽起打鎖子的一個人,另一只手當(dāng)然上去就是一拳。要知道,孫少平這個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身體素質(zhì)各方面都不錯,打架也很在行,不過少平卻很少打架,除非遇到了像今天這樣不得不出手的情況,他才動武的…… 不過,剛剛他那一頓完全是建立在這幾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們的一點痛擊。混混緩過神來,意識到安鎖子找來一個幫兇,他們氣勢還是很猖狂,無非就多了一個人而已,他們可有一伙人呢,難道還打不過兩個? 沒錯,此刻,孫少平和安鎖子都意識到,這個晚上自己肯定是要吃虧挨打的。他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干的過一群人。 “喲,我當(dāng)時咋呢,安鎖子,原來你這慫蛋還找來一個幫手。” “呸,爺爺怕你不成,從沒有叫過什么人來幫我?!卑叉i子沖著他們喊到。 緊接著,他對少平說,“少平,你快走,我是欠了他們的錢,理應(yīng)挨揍,你又沒做啥事,別跟我一塊遭殃?!?/br> “你小子,錢還沒給人家還清?”少平吃驚的問。 “唉,別提了,這幫龜孫子放的高利貸,利滾利,越滾越高,我怕是已經(jīng)還不起了,今天我和這些人拼了,他們總不至于宰了我吧?!?/br> “鎖子,你說說你,一天沒事到晚盡在外面闖禍……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走了。你放心,都是兄弟,我肯定不會一個人走的” 話語未落,他們一伙人像瘋狗一樣的沖了過來。對鎖子和少平拳打腳踢。 孫少平終歸干不過一伙人,還是被他們撂倒在了地上,混混們,就這樣對著兩人上拳上腳……而孫少平也無法再反擊了,他甚至都無法站起來……唉,誰叫自己攤上這樣一個兄弟呢?要挨打也只能陪著他一起挨打。 …… 卻說,孫少安和孫玉厚這爺倆現(xiàn)在剛好抵達了桐城大牙灣,他們這一路可謂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才終于趕了過來,因為快要過年了,桐城好多車線都已經(jīng)封鎖了,少安到處打聽,才終于乘上一輛正好開往大牙灣的貨車……到這已經(jīng)這個點了。其實,生活,往往還真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巧合,少安自己或許都不知道,此刻弟弟少平正被一伙人在地上揍得踹不過氣來,而自己趕到大牙灣的時間又恰恰是這陣…… 他們下了車,一路沿著煤礦中心走去。沿途中,孫玉厚不停的打量著煤礦上的各個角落,他還是第一次來兒子干活的煤礦上哩。如果說放在十年前,他當(dāng)然為當(dāng)前這樣的煤礦而滿意,因為那時候,他們自己飯都吃不飽,能到礦上當(dāng)工人,可不了的。但是,現(xiàn)如今,玉厚老漢一邊看著,一邊嘆氣,他的心就如刀絞一般難受,沒想到大牙灣煤礦就是這樣一個地方,滿天的煤渣子到處飄蕩,冰冷的狂風(fēng)吹打著人的臉頰,大山里的煤礦還不如現(xiàn)在的雙水村呢,這里就好像與世隔絕,無人問津一樣。孫玉厚不明白,當(dāng)初,自己的二小子那么渴望出去,想到外面去見大世面,可現(xiàn)如今,居然就是這么一個煤礦就讓他常年不著家……唉,真不知道這娃是怎么想的。 孫少安和孫玉厚,走到礦井前,恰好今天上井的人剛好挖煤結(jié)束,坐著升降機上來。少安便上前和他們打招呼,他可以依稀分辨的清這是少平他們班的人,以前自己來大牙灣看弟弟還是記住幾個人的,不過他卻從這些人里沒看見弟弟少平,于是,他便向他們打聽少平的情況。 叫來一位小伙子,問到,“小哥,我是孫少安,是孫少平的哥哥,請問,我咋沒看見你們班長哩?” 大家看到少安后,不免趕到一陣驚訝,天哪,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原班長少平的哥哥,這個男的穿的這么干凈利落,一身正派的中山服,帶著一架墨鏡,看起來就是大款的老板,而此刻,他卻告訴他們他是班長孫少平的哥哥……大家無不目瞪口呆…… 不過,少安此行的打扮確實挺獨特的。隨著生活條件的優(yōu)越化,孫少安自己也漸漸的喜歡了時尚,他上個月就特意配了一款墨鏡,經(jīng)常出門把它帶上……這倒不是炫耀和顯擺,少安就是想與時俱進一下,總不能出去讓人感覺自己是個土包子吧…… 過了好一陣子,他們才緩過神來。 其中一人說道,“噢,班長前段時間下井,生病了。現(xiàn)在還在休息……” “啥?生病了?”玉厚老漢聽后,驚一下的喊了出來,把旁邊的人嚇一跳。 少安給父親示意了一番,玉厚老漢漸漸的平靜下來。 “噢,這是我爸,我倆此行是專門看我家少平的。小哥,你能待我去找少平嗎?” “噢,這樣啊,成,沒問題!少平今天應(yīng)該回宿舍休息了,你跟著我們走就行了,我們都是一個寢室的!”他對少安說道。 “唉,好嘞,那就麻煩你了?!闭f罷,少安便跟著他們向?qū)嬍业姆较蜃呷ァ?/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點鐘了,大牙灣的臘月一般在這個鐘頭氣溫都是很低很低,基本上很多人家也已經(jīng)休息了,就剩下挖礦的還在井下干活。孫少安本打算帶著老爹在桐城休息一晚,敢明早再過來,可老爹不愿意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兒子少平,以至于甚至把時間給忘了。他們到這里,才意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不過好在今天少平他們班下井…… 方才聽到那個伙計說弟弟前些日子下井生病了,少安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些許不安。而孫玉厚內(nèi)心更是拔涼拔涼的說不出話來,這么一個鳥不拉屎,陰氣森森的地方,自己的二小子非要過來遭罪,涂啥呢…… 少安和他們一伙人快走到宿舍時,看到前面打架的一幕了……孫少安楞在了那,心想,這煤礦大晚上打什么架,難道就沒有一點治安嗎?而煤礦工人們看到后,當(dāng)然沖了過去,準(zhǔn)備上前制止,此時,鎖子已經(jīng)失去知覺,昏了過去,少平還勉勉強強支撐著,他抱著一個人的腿,一直不松手,而其他人的拳和腳不停踢打著他。 大家跑去,一窩蜂的把幾個鬧事的圍了起來。其中一個煤礦工人好像發(fā)現(xiàn)了情況不對,他乍一眼一看……天哪,地上躺著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原先的班長嗎?還有副班長安鎖子……雖然現(xiàn)在少平已經(jīng)不是班長,但他們還是習(xí)慣性的把他視為班長。 很快,大家就都發(fā)現(xiàn)了躺在地下的是班長和副班長。他們一伙人圍著少平,一伙人圍著鎖子,其他的便把這幾個混混圍住,是啊,大晚上做出這樣的事??偛荒茏屗麄兞锪税伞?/br> “班長,你怎么了,沒事吧?” 少安聽到“班長”二字后,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緊縮,天哪!難道是自己的弟弟?他飛一般的跑過去,推開他們,上前一看……沒錯,就是少平,只見他頭上全是淤血,身上到處都是腳印,不過人還清醒著…… 淚水禁不住的從少安的眼眶下流出。 “少平,你看看哥。你咋弄成個這?!彼暗?。 少平模糊的看到大哥的面孔后,也很意外。而孫玉厚得知是兒子后。腿更是嚇的癱軟了,竟沒站住。起來后,也飛一般的跑了過去…… “少平!”他對兒子吼道。 “哥,爸,你們咋來了?”他氣息微弱的問道。 玉厚老漢萬萬沒想到,今天第一眼看到兒子,沒想到兒子就成了這……唉,我可憐的孩子啊,怎么遭這個罪,老漢淚流不止。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少平啊,你說你,大晚上非要和人打什么架,把自己弄成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哥看著都心疼!” “這幫混蛋,就…就他媽該…該收拾?!彼麣獯跤醯恼f著。緊接著,就昏倒過去…… “少平!你醒醒!”少平?jīng)]在醒來,是的,被人連拳帶腳那么多下,不暈倒過去才怪嘞。 那伙混混,現(xiàn)在有點害怕了……不過他們好像還是打算把錢要上…… “他欠了我們的錢,現(xiàn)在都不還,趕快拿錢來……”混混的頭喊到。 “你胡求瞎說啥呢?我娃怎么可能向別人借錢?!睂O玉厚睜大眼睛,憤怒的對他們喊到! “不是他,我說的是另外一個,安鎖子。你弟弟充其量就是個沒事找事的,吃飽了撐的要挨打。” “你在給我說一句試試?你們把我弟打了,還這么氣壯?”少安憤怒的說。 “咋,難不成,你也想替你弟弟挨打?” 這個人話還沒說完,孫少安拿起旁邊的一塊磚,就上前朝他頭上一磚拍了下去,他抓起這個人,三兩下撂倒在地,騎在他身上,一拳又一拳的晧在他的臉上。心中的怒火禁不住的翻滾著,想想弟弟受傷成那個樣,他就氣不打一出來。 他一遍打一遍說著,“我告訴你,啥叫打架?!彼薏坏冒阉崴涝谶@。其他混混看到頭被人騎在身上痛打后,本打算來幫忙的,可是一看到周圍這么多人。他們只能傻傻的呆在這,不敢上前去幫忙了! 少安僅存有的一點理智,最終讓他放過了身下的這個人。他起身后,從兜里掏出一塌鈔票。砸在了混混的臉上。 “拿著你的錢滾遠點,別在干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了。一群人欺負兩個人。算什么好漢!”他沖著他們啐了一口。說罷,他便到弟弟跟前,背起他,其他人背著安鎖子,他們一同朝著衛(wèi)生站的方向敢去…… 同時,還特意留下了一伙人,把這幾個混混扣留下來。沒錯,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 要債是要債,打架是打架……如果今天少安在晚來一會兒。說不定真的就搞出人命來了……這想想都讓人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