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此時此刻,采煤二班的所有人站在凜冽的寒風(fēng)中,每個人都凍得直哆嗦,而雷漢義則板著一副老臉,氣勢洶洶的但沒有吭一聲!這反倒讓大家特別害怕,那些沒犯過啥事的人,都慫的不敢露頭,就更別說陳大山了,現(xiàn)在他就站在后面,盡可能的讓陳大山看不到自己,待會很有可能他就會被狠狠地揪出來批斗一番,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記上一個處分,天哪,想想都害怕 “區(qū)長,有啥事就直說唄,外面這么冷,別把你給凍壞了,你早說我們也好早解散啊?!卑叉i子在一旁說。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巴不得雷漢義趕緊批斗陳大山。 “滾一邊去,有你啥事?!崩诐h義沖著他罵烈著。 “今天呢,把大家叫來,其實(shí)是有三件事要通知,首先第一件事,是上面?zhèn)鬟_(dá)下來的,考慮到天氣越來越冷,老百姓用煤的需求也更多了。所以礦上要求你們從下周開始,每個人下井都不能缺時,實(shí)在有特殊情況或者身體不舒服的,到時候可以跟我打招呼,不然缺勤一次,那你這個月就去喝西北風(fēng),不用來我這領(lǐng)工資了!另外,每天每個組下井的時間也從八個小時變成九個小時,大家就在多辛苦一個小時!有沒有人有什么想法,有想法可以跟我提?!?/br> 很快,下面便傳來熙熙攘攘的議論聲。是啊,本生八個小時的井下工作就累得人喘不上氣了,這又到了冬天,誰都想在被窩里多躺上那么一兩個小時,現(xiàn)在倒好,下井的時間又比先前多了一個小時,這還讓不讓人休息啊躁動聲越來越大。 “安靜安靜,老子知道你們都在想些啥,放心,多一個小時,你們拿的錢也就比先前多了,干多少老子給發(fā)多少。一個個大老爺們,多干一個小時就不愿意了?跟個娘們一樣?“ 大家這才平靜下來。雖說累點(diǎn),但是有提成倒也好接受,眼看就要過年了,能多掙幾個是幾個,回家還可以給老婆孩子買身過年穿的衣裳。 “好,既然你們都沒在說啥,那我就當(dāng)都同意了。現(xiàn)在我說第二件事,關(guān)系到休假的問題,這個月28號是年三十,誰都想回家抱媳婦了,實(shí)話說,我也想。所以礦上決定,所有煤區(qū)從1月25號就停止工作一直到2月15號為止。今天是18號,下周日來我這領(lǐng)完工資就可以滾蛋了。也就是說你們在干一周,就可以回家抱媳婦了。然后,所有人在2月14號晚上之前必須回來,到時候我會點(diǎn)名,如果沒來,那以后你也就不用再來了。聽見沒?“ 一聽到放假,大家自然樂開了花,辛辛苦苦挖了半年煤,現(xiàn)在終于可以回家過個年了。在沒有什么比聽到放假讓人更開心的了。想到這,所有人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下井,把這幾天該干的事一天晚上就給他干完,然后就收拾鋪蓋回家,盡管這聽起來不現(xiàn)實(shí) 安鎖子倒是急了,在他看來,這兩件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真正想聽到的,雷漢義還沒說。 “區(qū)長,那第三件事是啥嘞?”鎖子大聲問道。 “閉上你的嘴,狗日的,讓你說話沒,聽著就行了?!崩诐h義罵道。 安鎖子灰溜溜的低下了頭,在沒敢問下去了。 “剛剛我說了放假的事,現(xiàn)在就說點(diǎn)不好的吧。也就是第三件事”雷漢義表情一下子變得不好了起來,當(dāng)然陳大山也是一樣。 “咱們區(qū),有些個貨色該下井的時候不下井,掙了幾個臭錢就覺不著了,跑到外面去找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人賭錢,欠下一鉤子的債。當(dāng)然,這王八蛋不下井我也管不著。拿不上工資到時候別哭著來找我就行,下不下井由你說了算,不想干可以滾,別頂著個工人的稱號在這裝模作樣。不過,還有些個狗東西更可恨,敢私自把外面那些個不三不四的人放到礦里來,毆打我們的工人。狗娘養(yǎng)的,你小子是活膩味了??。坎恢赖V上的規(guī)矩?還是知道故意來試探老子底線的?你那么歪干嘛來這待著,干脆上街直接去打架得了,龜孫子玩意,把人打出事了,老子第一個送你到監(jiān)獄去,一個一個牛逼拉轟的到底想干啥,真把自己當(dāng)老大了?狗東西,來,你小子能耐不是大嗎?哪天叫人來把老子揍一頓,老子就在辦公室等著,諒你也沒那個碎膽子!是不是啊?陳大山?“雷漢義叫罵道。 ”區(qū)長,我我“他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一句話。此時此刻,陳大山已經(jīng)嚇的滿頭大汗,他真想一溜煙的直接跑了,唉,這次自己恐怕是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出列,到前面來,不是本事大嗎,現(xiàn)在怎么跟個縮頭烏龜一樣縮在最后面?” 陳大山腿都嚇軟了,他一步一步膽膽怯怯的走了上去,然后站在了雷漢義面前。 雷漢義二話沒說,直接當(dāng)眾狠狠地踹了這家伙一腳,他本生就嚇的腿軟,這一腳下去,更是沒站住腳直接倒了下去。 “能耐不是大嗎?不想混提前跟我說,直接滾蛋就好?!?/br> 看著陳大山狼狽的樣子,往日那種在班里對著他們那副囂張的姿態(tài)此刻是這么的不堪一擊,每個人心里都十分痛快,安鎖子更是高興地直接笑出了聲來。 “真是活該,王八蛋。”他對著陳大山叫罵到。 “你把你自己管好,狗日的,出去賭錢還有理了?回頭老子在收拾你?!?/br> 下面我說一下,針對這次的這個事,我大致做個處理。 “陳大山,采煤二班的班長,扣除年底的全部獎金,并且接下來的兩個月沒有任何工資,打掃兩個月的值班室。聽見沒有?陳大山?” “是,區(qū)長,我明白?!崩蠈?shí)說,這樣的處分要遠(yuǎn)遠(yuǎn)比他預(yù)想的要好多了,無非就沒有獎金和工資了而已,別忘了,自己的大伯是這里的區(qū)長,老爸老媽每個月也給自己不少錢花,所以他不在乎那么一點(diǎn)錢的,稍微有點(diǎn)不爽的就是去打掃值班室,不過比起班長被撤銷來說,這已經(jīng)不算啥了。是的,陳大山之所以放著家里的好日子不過要來大牙灣掏碳,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管著一幫人,顯擺一下自己作為班長的威風(fēng)。如果這次把他班長給撤掉了,那還不如直接卷鋪蓋走人呢,干嘛要留在這遭罪,聽到這樣對自己不痛不癢的處分,陳大山心里暗自的高興。 不過,安鎖子倒是一下子驚住了,天哪,他萬萬沒想到,就這樣陳大山還能繼續(xù)當(dāng)這個班長,開玩笑呢,合著自己和少平就這么白白挨了一頓打?合著以后還要看到這家伙那令人厭惡的嘴臉?是啊,安鎖子怎么都想不到雷漢義就這么草草的處理了這個事,連班長都能讓他繼續(xù)干下去 “區(qū)長,你怎么能這樣?就這么處理這個事了?”他憤怒的喊道。 “行了,該忙啥就忙啥吧,散會!”然后,雷漢義掉頭就向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一邊走還在一邊不停的嘆著氣,因為他知道大家肯定不服他這樣處理的,但是這又能有啥辦法呢?縱使自己想把陳大山的班長給開掉,可頭上還有他陳世風(fēng)頂著呢,陳世風(fēng)完全就是給自己下達(dá)了死命令,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陳大山給開掉,不然就是在和我作對想到這,雷漢義氣的握緊了拳頭,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桐城礦務(wù)局和他陳世風(fēng)打一架,不過他畢竟也是有理智的人,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還是清楚的?,F(xiàn)在,陳大山還是班長,可是終歸有一天,這小子會捅出更大的簍子,到時候他陳世風(fēng)都擔(dān)待不起! 安鎖子忙追上來,攔住了雷漢義。 “區(qū)長,陳大山就這樣還能當(dāng)我們班長?。磕憬裉觳话阉嚅L給開了,弟兄們心里都不舒服?!?/br> “滾,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不出去賭錢,能發(fā)生這樣的事?” “是,我是不該出去賭,但他陳大山就能公然的把人放進(jìn)來打架嗎?難道我和少平白挨這一頓打了?賭博這個事我可以認(rèn)錯的,大不了你扣我兩個月工資我也認(rèn)了,可是區(qū)長,你必須給我個解釋來,為啥這王八蛋還能做我們的班長?” 雷漢義再也隱瞞不住了,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唉,我跟你實(shí)話實(shí)說把,前天我就是因為這個事到桐城去找你們的正區(qū)長陳世風(fēng)的,我當(dāng)時就跟他說陳大山不適合做班長,我要把他給開了,可是你們的正區(qū)長陳世風(fēng)死活都不同意,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差點(diǎn)和陳世風(fēng)打起來了。唉,所以你就別再問了,放心,陳大山這家伙班長當(dāng)不了多久的,等他在礦上捅出了大窟窿,到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闭f罷雷漢義轉(zhuǎn)身就繼續(xù)向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安鎖子一個人呆呆的立在了寒風(fēng)中,內(nèi)心的苦澀無法言表。他感覺心里涼透透的,沒想到,即便是這樣,陳大山都能找到保護(hù)傘,而且這把保護(hù)傘連他最敬畏的雷漢義都管不了。這個正區(qū)長難道是腦子壞道了,不明事理嗎?居然連陳大山這樣的人都要去保他,安鎖子氣的從腳下?lián)炱鹨幻簤K,向遠(yuǎn)處狠狠的砸了過去。 “我去你媽!”他罵道 晚上,鎖子心里實(shí)在是不痛快,他沒有回寢室,而是直接上桐城找了家酒鋪喝酒去了,他不知喝了多少。喝一瓶砸一瓶,一想到天天要面對陳大山這樣的貨色他就來氣,最主要的是還有兄弟少平要忍氣吞聲的天天被陳大山整治,他心里就難受。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和這狗日的王八蛋同歸于盡 約莫夜里十一點(diǎn),他才回去,帶著醉醺醺的酒氣進(jìn)到宿舍。 少平見狀后,忙上前扶著他。 “鎖子,你小子這是咋了?怎么喝成這稀巴爛了?!?/br> “少平平,兄弟我我對不起你,他陳大山算算他娘的什么東西,天天在咱頭上拉拉屎拉尿。”安鎖子已經(jīng)喝得爛醉,神志不清了。 “行了,你少說兩句了,大家都睡了,有什么話,等你明天清醒了咱們再說?!?/br> “不,我我我他媽偏要說,老子老子去他娘了個正區(qū)長他算什么什么東西,陳大山是他祖宗還是他什么的還要去保他這個班長,保你媽了個錘子信不信老老子到桐城去去告你?!?/br> 少平也大概聽懂了安鎖子說的什么,不過還好旁邊的人都睡了,鎖子說的這些話沒叫他們聽到,不然說不定又會惹上一身麻煩。 “好了,醉成這個樣子,就別說了,快睡吧,明天還要下井呢!” 很快,鎖子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少平望著他,心里感到暖暖的,他心想,在這種偏遠(yuǎn)的煤礦里能交上這么個兄弟也算值了。不管陳大山如何對他們這些人,只要他們彼此相互理解,相互幫扶就足夠了,管他陳大山是不是班長嘞。反正自己是個煤礦工人,他要做的就是掏碳而已,其他與此無關(guān)的少平也管不著,這個班長誰做都一樣,只要能跟自己這些兄弟一起下井,一起聊天扯犢子,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