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才藝測試(上)
果不其然,當晚課時阡陌提出購買物件中存在的問題時,楚懷墨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做出了回答:“那便讓星蕪陪你一同去。” 阡陌暗嘆一聲果然如此,卻還是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公子……你明日有空嗎?” 楚懷墨搖頭。 他自然是沒空的,每日能抽出兩個時辰親自教導阡陌習武己是他的極限了,若不是因為……連親身教導阡陌這件事他都不會做。楚懷墨身為一閣少主,又是此次來蜀中這邊建立分閣的主要領(lǐng)事人——要是月簫沒走倒還能輕松些,但是自從他將月簫打發(fā)去湛西之后,每日已是分身乏術(shù),又哪還能有閑暇時間做什么陪丫鬟去買東西這種小事? 阡陌縱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聽了楚懷墨毫不猶豫的拒絕還是難免失望,只是她一個寄人籬下茍且偷生的小丫鬟,楚懷墨肯在她身上花時間就已經(jīng)是她的福氣和運氣了,她又在期盼些什么呢? 阡陌用力搖了搖頭,將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都甩了出去。自從家中變故之后,她對這個救了她性命,收留她并傳她武藝又朝夕相處的邀天閣少主就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依賴之情,雖然楚懷墨經(jīng)常是一副清冷的模樣,但是對于失去了至親的阡陌而言,身旁能有個人陪著——就算這個人嚴厲又冷漠,但是……總比孤零零一個人要好些吧? “今天先到這?!背涯诰氳F板橋的阡陌點了點頭,阡陌聽話地暫停了訓練,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朝著楚懷墨走了過去。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訓練,阡陌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在石板間躺不了一會就會只撐不住往下掉的阡陌了,今日的練習雖已過了半個時辰,可她的身體卻絲毫未覺得不妥。 楚懷墨先讓阡陌去一旁修整了一會,擦掉臉上的汗水,進了些吃食補充體力,才道:“從明天開始,早晚課就要更換內(nèi)容了。” 阡陌聞言面上露出了一絲喜色:“真的?難道我已經(jīng)可以出師了?” 當初楚懷墨說她的基本功要練十年左右,現(xiàn)在居然一個多月就讓自己更換早晚課內(nèi)容,看來自己也是個不出世的練武奇才啊! “你做夢呢……“楚懷墨看著阡陌喜滋滋的神情,有些無語,搞不懂這個小丫頭自我感覺怎么就這么良好。他忍不住潑冷水道:“你學武的資質(zhì)明明奇差無比,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嚴厲道:“聽好了,早晚課換內(nèi)容并非因為你基本功己到家,相反,而是你的進展實在太慢。十年功,八年樁,我并非是在騙你,你的基本功至少需要再練八年才能穩(wěn)固,但是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空耗,接下來這些基礎(chǔ)的練習就需要你自己抽時間來完成了,早晚課的兩個時辰則另有任務(wù)安排,明白了嗎?” 聽著楚懷墨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自己的美好幻想,阡陌頓時xiele氣,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明白了,公子。那以后我們早晚都做些什么呢?” “我今日得知,你是會與字的,而且寫的還不錯?!?/br> 阡陌點頭。 “除了寫字,你還會些什么?” 阡陌不太明白楚懷墨問這些的用意,但還是想了想,把自己會的東西一一答了出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紅算帳……這些娘親都有教過我,再就是秦爺爺教了我做飯和辯別草藥,公子教我習式,自學了浣衣灑掃端茶倒水……” 楚懷墨挑了挑眉,簡單來說,就是這丫頭還是阡家大小姐的時候,名門閨秀該學的東西她一樣都沒落下,來了自己這之后,學的就都是……嗯,丫鬟該做的事情。這身份轉(zhuǎn)變倒是讓人有些唏噓。 就是不知道,作為一個名門閨秀該學的東西,阡陌到底學的怎么樣,若是水平不錯,倒是能給自己省下不少時間。 嗯,還是得一項項測試一下。 “我書房有一架抱月琴,你去取出來,彈奏一曲?!?/br> “?。俊壁淠耙汇?,不明白好好練著武,楚懷墨為什么突然提了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要求。 “快些去,讓我看看你的水平如何?!?/br> 雖然搞不明白楚懷墨倒底要干嘛,阡陌還是聽話地去了他的書房,取了他放置在墻角的琴袋來。 這架抱月琴琴身為桐木斫成,琴弦為天蠶絲,用料雖不算頂好,但也稱得上上佳了,而比較有特色的是,琴身的形狀與常規(guī)的幾種弦琴都不太一樣。抱月琴身彎曲的幅度較大,兩頭較窄,形如月牙,樣子雖有些怪異,但卻不難看。 琴袋上沾灰不少,看樣子是很久沒有人彈過了。 阡陌費力地將這架及她肩高的抱月琴抬到了院子里,又取了架琴和凳子擺弄好,開始上琴弦,調(diào)音。 只輕輕撫了一下琴弦,阡陌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這琴的材質(zhì)還算是上等,但斫琴的師傅手藝顯然很一般,導致做出來的琴也很一般,白白浪費了這么一副好材料。最重要的是,因為琴身彎曲的弧度較大,導致琴的聲音也有些奇怪,回音時間比尋常的琴長三成左右。琴的名字雖然取得雅致,卻不適合用來談清雅的曲子。 楚懷黑似是沒有看到阡陌臉上的不以為然,也沒有給予她任何建設(shè)性的意見,只點點頭示意阡陌可以開始了。 阡陌又仔細辨了辯琴音,看著端坐在一旁的楚懷墨,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突然閃過前年的一個秋日,父親坐在庭院中彈琴的樣子。 那個時候父親的樣子十分奇怪,似是憤怒,又似悲慟,那首曲子也彈得悲嗆至極。彈完那首曲子第二天,父親就出了趟門,過幾天,就聽說父親犯了什么錯——好像是把什么張御吏還是王御史的家門給砸了,被同帝罰了在家禁足一個月。 那首曲子是怎么彈得來著? 阡陌回想著當時的場景,一個個陌生的音符從指尖滑出,從生澀慢慢連慣圓潤起來。 她記起來了,那琴曲,似乎是這樣吟唱的。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兇,不用其行。四國無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 ……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職競由人。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羨,我獨居憂。民莫不逸,我獨不敢休。天命不徹,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全曲前調(diào)悲嗆,中后段暴怒,結(jié)尾又無奈至極,從生澀到流暢,阡陌的演繹則是漸入佳境,這樣基調(diào)的曲子,用這抱月琴彈來,倒是比尋常雅調(diào)要合適得多。 只是一曲畢,兩人皆是沉默了一會。阡陌憶起了不少往事,又勾起了些對當今更深的怨懟,而楚懷墨在想些什么,就沒有人知道了。 “曲子不錯。”良久,楚懷墨才開口道:“這似乎是你第一次彈?” 阡陌點點頭,有些恍惚地道:“之前只是聽我父親了彈過一次?!?/br> 楚懷墨了然。自己特意給了她一把樣式奇特,音色也不尋常的琴來試驗阡陌對琴意的理解,沒想到她倒是很快就選出了一首適合的曲子來,只是這種曲子由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彈來,卻讓人更有些傷感。不過難得的是,據(jù)阡陌所言,這首曲子之前僅僅聽過一次,僅一次就能將曲子復(fù)述地七七八八而且曲中的情感亦表述得比較到位——這點是最讓人心情復(fù)雜的——想來阡陌在琴藝上確實是很有天斌,也受過很好的教導。 “以你的年紀,能到這一步,也是十分難得了。”楚懷墨難得地夸獎了一句。 阡陌仿佛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收起心底惆悵的情緒,輕笑了兩聲道:“公子,你這琴是從何處尋得的?上等的材質(zhì)只做出了一把中品琴,這斫琴的師傅手藝真是差極。不知購買時花費了多少銀子?可千萬別被琴行坑騙了呢!” 楚懷墨臉色一黑:“這是我自己制的。” 阡陌笑聲一滯,吐了吐舌頭,轉(zhuǎn)而恭維道:“公子還會制琴?哎呀呀,真的是好歷害呢!” “就是手藝極差?!背涯⌒难鄣卮鸬健?/br> “哪有!會斫琴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尋常人都只是會彈,公子連制琴都會,而且還制的這么好,公子果真是無所不能啊!”阡陌見楚懷墨面色不佳,知自己失言,連忙說盡了好話拍起了馬屁。 “閉嘴。” “哎呀,公子,你別生氣嘛,我又不知道這抱月琴是你自己制的……” “閉嘴,把琴抱回去?!痹捯粑绰?,楚懷墨已經(jīng)長腿一邁,黑著臉進了屋子,阡陌見狀,連忙磕磕絆絆地抱起琴跟了上去。 等阡陌把抱月琴重新裝好,回到廳,楚懷墨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正襟危坐在茶桌旁,手邊還擺了一張棋盤。見阡陌人到了,只呷了一口茶,用他一貫的清冷聲音隨意道。 “過來,下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