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絕戶(上)
四千來人叫器著、張牙舞瓜地揮舞著手中的武器,迫不急待地砍向己經(jīng)撤退的元家宗人,砍向還留在原地的元奇元殊等人,甚至砍向剛剛成型的透明結界。 然而,卻沒有一刀一劍一拳砍中了他們的目標。 眾人只覺得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手中的武器卻接二連三噼哩啪啦地往下掉,目光順著聲音調轉,卻只看到了笑容猙獰狠辣的元殊,目光惋惜而冰冷的元奇,再往下,則是落入護城河中消失不見的刀劍。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對? 我的彎刀為什么會往下掉?明明使了那么大的力氣牢牢抓在手里又狠狠砍向前面——難道用力的方式不對?不不不,我得撿起我的武器,換個方式再砍一次才行。 許多人這樣想著,下意識地想要件出手去撈自己掉落的武器。 可是……我的手呢??? “啊——!??!” “——我的手!” “我的身體!” “啊?。 ?/br> 此起彼浮的凄厲的慘叫聲劃破了夜空。數(shù)千人的身體從不同部位開始腐爛、掉落,有人是手、有人是頭,有人是腦袋……有的慘叫聲響了一半又突然卡住,然后從頭開始一點點腐爛、掉落…… …… 數(shù)千人在空中溶解的這一幕幕,成了僥幸存話下來的沙海幫眾人一生的心理陰影,乃至數(shù)十年后,元家宗已銷聲匿跡,沙海幫也不復存在之時,此役中為數(shù)不多的幸存者們想起今夜的場面仍然寒毛豎立,止不住地顫抖。 這些都是后話了。 相比較于沙海幫的慘烈和元家宗的冷漠,一路尾隨而來的月簫已經(jīng)顧不上暴露身份了。他跟著第一堂口的先鋒部隊時,因為一直站在隊伍邊緣,險而又險地躲過了元家宗的密集攻擊。見沙海幫后續(xù)人馬前來,又趕緊趁著混亂鉆到最后,遠遠的觀察戰(zhàn)局。沒想到,就這幾息時間內,情況卻發(fā)生了大逆轉。 那在夜間rou眼難辨的黑色煙霧升起的時候,他也并不知道是個什么東西,只是抱著謹慎的心態(tài),躲地遠遠地小心觀察,但當?shù)谝粋€接觸到這煙霧的人身體開始腐爛時,他的小心就全都變成了震驚與后怕。 因為他認出了這種毒。 對,這黑煙不是普通的煙霧,而是一種劇毒。 這種劇毒曾經(jīng)被用在戰(zhàn)場上,造成了一夕之間幾十萬民眾被消解,數(shù)座城池成為死城的慘劇,雖然這種奇毒后來被朝堂江湖聯(lián)合封殺,禁止任何人再用,但凡是聽過這件事情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那慘烈的情形。 這種奇毒有一個十分符合它效果的名字——絕戶。 后來的戰(zhàn)況到底發(fā)展成什么樣月簫已經(jīng)完全不關心也不敢關心了,在認出了絕戶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催動自己的雙腿,拼命往來的方向飛奔過去,好在那時場面本就混亂不堪,沒什么人注意他這與眾不同的行動。 他不敢不跑。 據(jù)他所知,絕戶是有解藥的,而且解藥的配制與這種毒的毒性較比也并不算很難,但難就難在服藥。 因為絕戶發(fā)作時間的實在太快了,那黑煙沾上皮膚的瞬間身體就會開始腐爛,讓人根本沒有機會服解藥,除非是提前就服下解藥,才能在這種奇毒襲來時安然無恙。 而且,解藥服食了之后也并不是終生豁免,只能保證服用者三天之內不會受到絕戶的傷害而已??墒?,除了下毒者本人,誰又能提前預知自己未來三天之內一定會遇到這種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奇毒呢? 絕戶據(jù)傳是藥神谷出產(chǎn)。 且凡藥者,皆有兩面性,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不同的份量之下,毒可以為藥,藥亦可以為毒。故而以奇藥和醫(yī)術聞名于世的藥神谷同樣也擅長配制毒藥。另外,藥神谷的人醫(yī)術雖很高超,但武功卻不見得有多強,為了自保,使毒也就成了必備的一種手段。 而絕戶,據(jù)說則是藥神后的“鎮(zhèn)谷之毒”之一,不到生死存亡關頭絕對不會輕易動用。 絕戶的毒性其實僅能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內,但凡接觸到絕戶黑煙的一切生物皆會腐爛,就連一只螞蟻都逃不過,但是,十二個時辰之后,毒性就會自動失效,人畜無害,哪怕是一只螞蟻也傷害不了。 而且,絕戶在初制時本是一種黑色晶體,亦無毒無害,只有在用特殊的手法催發(fā)之后才會變成殺傷力極強的劇毒,可謂是神奇無比,在十二大奇毒排行榜上,絕戶高居第二。 只是,此等傳說中只存在于藥神谷的毒藥后來是如何進入戰(zhàn)場,現(xiàn)在又是如何落到了這名不見經(jīng)傳的元家宗手里的,卻是難為外人所知曉了。 月簫把這一疑問連同這個月的經(jīng)歷一起記到了自己的手扎上準備匯報給正在蜀中的楚懷墨,想來,或許他在知曉了此事后,應能從同屬藥神谷的秦醫(yī)師口中問出些什么。 而元家宗的具體情況,在自己這邊羽翼豐滿之前是不宜再去打探了。聽昨日那個叫元奇的人的說法,他們也只是借地隱居,湛西武林也好,中原武林也罷,并沒有分羹的想法,但整體實力之強又讓人不得不防,此間種種矛盾,也只能先將信息傳出,看楚懷墨如何定奪了。 至于沙海幫,昨夜一役后,不管最后戰(zhàn)局勝負與否都必定元氣大傷,此刻也正是自己在湛西立足的最佳時刻。至于沙海幫的真身需不需要加以利用,擴散出去制造混亂……月簫也寫進了信里,待楚懷墨定奪。 湛西的基本情況月簫已基本了然于胸,下一步他能做的,就是一邊招兵天馬地建分閣,一邊等待蜀中那邊的回信了。 從這幾次了解到的沙海幫的信息來看,那邊對于其他江湖幫派的態(tài)度很明顯是抵制的,但是這種抵制并不是出于搶奪資源、地盤甚至新鮮血液的需要,而是為了維持自身的勢力和威信。 沙海幫的終極目的是復國,所以對于勢力、民心所向之類的東西看的非常重,這也就是為什么湛西境內的弱小幫派可以存話,甚至連接湛西與中原,專門護人往來的落月盟也能安然存在。可隱居于野,對資源不爭不搶也不太為外人知道的元家宗又為什么不能為沙海幫所容,月簫卻想不通了。 不管怎么樣,自己若是想要在此立足,除了要選好行動的時機以外,最重要的就是—— 一、不能沾染汲及民生的命脈行業(yè),如兵器、藥材等;二、需要讓沙海幫探到自己的底——或者說,讓他們以為探到了自己的底,然后依附,或者說是假意依附于沙海幫。 這兩條,對于一個真正有野心的宗派來說,都是不太容易做到的。 有野心,怎么可能不涉及重要行業(yè)?有野心,又怎么可能甘心依附于他人? 惟今之計,也只能明修戰(zhàn)道,暗渡陳侖了。 只是怎么個渡法,就很關鍵了。 ***************************************************************************** “少主,少主!”星蕪手里抓著一只鳥,飛檐走壁地往楚懷墨的房間跑,人還在路上,聲音就遠遠地傳了過來。 今日蜀中暴雨,分閣修建暫停,出門不便,楚懷墨好不容易賦閑在家,架不住自己的小侍女連日的軟磨硬泡,終于答應教阡陌制琴。楚懷墨的抱月琴雖然制得不怎么樣,但是卻不防礙他是一個理論的大家。 選材、制式、上弦……楚懷墨講的頭頭是道,阡陌也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就聽到星蕪亂糟糟的喊聲,還沒回過神來,星蕪就連人帶著屋外的狂風暴雨一道打破屋門闖了進來。 阡陌被突如其來的冷風一激,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看到楚懷墨皺眉,怕他不喜,趕緊站了起來把門再次關好,沖星蕪道:“這個天氣你在外面瞎跑什么?衣服弄臟了不說,要是著涼生病了可沒人照顧你?!?/br> 一向愛還嘴的星蕪這次卻沒有和阡陌斗嘴,而是興奮地揮舞了幾下手中的鳥兒,將泥水甩地到處都是,惹得阡陌翻了好幾個白眼,然后將鳥腿上的一支金屬管取下來雙手遞給楚懷墨,揚聲道:“月簫來信了!” “真的呀?”阡陌眼睛一亮,顧不得抱怨星蕪這一下又給她今天打掃房間的任務增加了好多工作量,趕緊沖上前去,湊到楚懷墨邊上,想要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楚懷墨展信的手一頓,扭頭看了她一眼:“先去掃地?!?/br> “看完信再去?!?/br> “去掃地?!?/br> “星蕪走的時候還會弄臟的?!?/br> “掃地。” 阡陌嘴角一扁,敗下陣來,不情不愿地去墻角取了掃帚和抹布,提前做起了大掃除。 良久,楚懷墨看完信,抬起頭來,若有所思。 “少主,情況怎么樣?”星蕪有些緊張地問。 “比我們想的復雜?!?/br> 星蕪一愣:“湛西那種地方情況也會復雜么?” 楚懷墨點頭:“畢竟是邊境?!?/br> “那接下來要怎么做,需要加派人手過去嗎?要不要我去幫忙?”星蕪忙問。 “這倒不用?!背涯持篙p扣椅子扶手,沉思了一會:“你去幫我把奏醫(yī)師找來。” “現(xiàn)在?” “現(xiàn)在?!?/br> 星蕪應聲,正準備動身,楚懷墨又不緊不慢地補充了一句:“走回廊,別翻墻,來之前換身干凈衣服?!?/br> 星蕪一臉茫然地低頭瞅了瞅自己正在滴水的褲腳和沾滿泥的腳底,猛地一拍額頭:“唉,輕功還是沒練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