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告白
“相親——?!”阡陌聲音陡然高了幾個八度。 星蕪先是捂住朵使勁往旁邊一跳隔絕魔音貫耳,等反應過來才又跳回去,伸手一把捂住阡陌的嘴巴:“你喊那么大聲干嘛?小心全船的人都聽到了!” 阡陌用力掰開星蕪的手,抓著他的袖擺神情緊張地問:“公子相親做什么?好好地怎么突然、突然就要相親了呢?” 星蕪見阡陌一臉緊張,不由好笑道:“哪里突然了?少主今年都二十一了,早該娶妻生子了,有什么好意外的?” 大鄭因開國皇帝鄭元帝本身成家就比較晚,所以并不像前朝那樣鼓勵早婚,反而將男女成年定親的日子都往后挪了幾年,說是成家太早不利于建功立業(yè)。呂朝少男少女年滿十四便可成親,鄭元帝登基后,則是建議十四歲之后再開始議親,女子年滿十六,男子年滿十七方再成親。這個建議雖然不是硬性規(guī)定,但經過幾十年的適應,本朝男女成親的年紀還是慢慢晚了下來,普遍要比前朝大個兩三歲。 就算如此,楚懷墨今年已有二十一,卻連議親都還未開始,確實是很晚了。 “本來少主早就該議親了,只是當時好像被什么事耽擱了,后來又因為閣內發(fā)展來了蜀中……否則,閣主如今孫子都該抱上了!” “抱……孫子?”阡陌啞著嗓子怪聲怪氣地重復了一遍,想象著楚懷墨祖孫三代人齊樂融融的畫面,臉色難看至極。 星蕪無知無覺地又添了一把火道:“不過啊,少主臨行之前閣主也說了,等他三年之后回江南,一定要快些把親事定下來,去年年底閣主來信,說是已經替少主相看了好幾戶人家了!” 這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砸地阡陌頭昏眼花,也砸出了阡陌長久以來對楚懷墨那不敢宣之于口的小心思。想到楚懷墨這次回來就要被安排相看人家、娶妻生子,從此與另一個女子一起在她面前過起日子,阡陌心口就酸澀地厲害,五臟六腑好像被泡進了一汪酸水中一樣,又酸又脹,還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大滴的眼淚就吧嗒吧塔地落了下來。 “誒,你怎么了?你、你別哭?。 毙鞘徱娳淠昂翢o征兆地突然開始落淚,也慌了起來,手忙腳亂道:“你、你怎么說哭……說都不說一聲就、就開始哭了呢?你……你你你別哭呀!” 阡陌慌亂地用手背抹著臉,想要止住淚水,可是眼淚卻一點也不聽她的話,不住地位外冒:“我……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嗚嗚嗚……” “怎么會控制不住呢?”星蕪奇怪地圍著阡陌轉了好幾圈:“少主成親是好事,你應該高興??!” “哪里好了!”阡陌淚中帶怒地瞪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我——我不想他成親嗚嗚嗚……” 星蕪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張大嘴巴看著阡陌:“你……你難道真的對少主……我是開玩笑啊,你怎么……你連少主的主意都敢打?!” 阡陌委屈地看了星蕪一眼,眼淚又開始往外冒。 “天吶,你別哭了行不行?”星蕪有些頭疼,仰天長嘆了一聲,崩潰道:“你要是真的不高興,干脆直接去跟少主說,你、你在這哭個什么勁啊!” “跟我說什么?”話音未落,楚懷墨突然掀開布簾,從船倉內走了出來??吹节淠吧嫡驹谝贿吥ㄑ蹨I,星蕪在旁邊上躥下跳的畫面,不由好笑?!靶鞘?,你又怎么招惹她了?” 楚懷墨只覺得星蕪簡直就是個禍害,一天都閑不住,只要沒出門執(zhí)行任務便四處搗亂。由其是喜歡招惹阡陌,昨日便是在阡陌旁邊搗了一天的亂,他看在星蕪因尋找食神的事情多日悶悶不樂,好不容易好轉了,才由著他沒有多加苛責,沒想到今日變本加厲,居然直接把人弄哭了。 星蕪見楚懷墨來了,好似找到了救星一樣,急忙朝楚懷墨躥去,嚷道:“我可沒招惹她,是你招惹的她?!?/br> “我?”楚懷墨語帶疑惑。 阡陌見到星蕪口無遮攔一下子就急了,急忙跟在星蕪后面跑了過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怎么不是你招惹我了?就是你招惹的!” 楚懷墨探究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掃過,最終還是沒問什么,搖了搖頭:“明日就到江南了,你們若是無事,就提早將行李收拾好,以免耽誤下船?!?/br> “是,公子!” “唔,嗡嗡嗯!”(是,少主) 楚懷墨走后,阡陌才放開星蕪,不理會他在后面的一通埋怨,頹然回了自己房間。 ********************************************************************************** 入夜,阡陌去船倉舀了水,端到楚懷里的屋子里,照慣例為他打濕了毛巾,服侍他洗漱。 冷熱水的比例兌地剛剛好,不會讓人覺得太燙,也不會覺得太冰。毛巾是她親手制的,上面每一根絨毛都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每一根都絲滑柔順,潔白有光澤,就連縫合的絲線都用的是最最柔軟的蠶絲,用來擦臉不會引起絲毫不適。 每次看著楚懷墨用這塊她精心制作的毛巾洗臉,柔軟的絨毛撫過他光滑的臉頰,阡陌都覺得那一刻貼近公子的好像不是毛巾,而是她那顆只對他一人柔軟的心。 潔了面、凈了手,阡陌接過楚懷墨手中的毛巾,掛在臉盆邊上,像她曾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幫他散開束發(fā)梳頭,只不過,這一次她的動作卻無法像往日一樣順暢流利,放發(fā)簪的時候幾次都沒放對地方,后來更是手抖了半天都沒能將木梳從梳妝臺的小抽屜里拿出來,惹得楚懷墨詫異地看了她好幾眼。 最后阡陌暴躁地合上了抽屜,慢慢走到楚懷墨面前,低著頭掙扎了許久,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公子,你這次回江南,是不是準備去相親啊?!?/br> 楚懷墨似乎愣了一下:“誰告訴你的?” 阡陌的頭垂地更低了:“沒誰告訴我,我自己聽說的。” “從何處聽說的?” 從何處聽說?這還要問嗎?這件事也就幾個邀天閣的老人知道,再聯(lián)想到下午甲板上的一幕幕,楚懷墨哪里還會不明白。 阡陌避而不答,只是聲音更小了:“不管有沒有人說,公子總有一天會成家的……” 楚懷墨似乎是笑了笑,語氣輕松道:“成家又會如何?世間人有幾個是不成家的?” “可是……”大概是楚懷墨這種輕松的態(tài)度徹底壓挎了阡陌,一想到楚懷墨似乎一點都不反抗此事,反而順其自然地等待著這天的到來,想到他將會與另一個女子卿卿我我,用她也許從未聽過的溫柔聲音對另一個人說話,想到他以后日日夜夜都會與那個女人親密相伴……她隱忍的感情就好像再也按耐不住了,拼命忍住的淚水又重新裝滿了眼框。 阡陌緊緊咬住下唇,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往前半步,闖入了楚懷墨的安全區(qū),徑直從正面抱住了他。 楚懷墨的懷抱如她想地那般,堅實而溫暖,他的氣息,清新而又冷清,就好像……如果月光有味道,應該就是這種感覺罷。 楚懷墨似乎被阡陌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感受著懷里的人兒柔軟的身體和緊緊懷在他腰間的雙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上次阡陌從白馬鎮(zhèn)回來也抱過他一次,不過那次是從他背面抱的,這次換成了正面,帶來的沖擊感比他以為的還要強得多。 楚懷墨心中慌亂,微微舉起的雙手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故。感受著雙方強烈的心跳聲,阡陌閉上了眼睛,將頭埋在楚懷墨懷里,輕聲道:“公子,你先不要成家好不好?” “為何?”楚懷墨眼眸微垂,有些呆呆的問道。 阡陌貪婪地呼吸地帶有楚懷墨懷抱里的氣息,片刻后,抬起頭,虔誠地凝視著楚懷墨的雙眼,似用盡了平生的勇氣。 “公子,我喜歡你。” 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雖然夜間江上風強浪勁,但卻絲毫打不破、吹不進這二人之間。楚懷墨低下頭,看著阡陌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只覺得不知為何,自己整個人好像都輕松了起來。他嘴角揚起了一抹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微笑,柔聲道:“你才多大,懂得什么是喜歡嗎?” “我對你,就是喜歡?!?/br> 阡陌直視著楚懷墨,語氣堅定。 楚懷墨看了她好一會,又問道:“你喜歡我,那你的仇呢?” “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阡陌愣愣道。 楚懷墨輕輕推開了她,收起了臉上那一抹本就不太顯眼的笑容,輕聲道:“自然是有關的。你若是死在了報仇了路上,又拿什么來喜歡我呢?” 阡陌臉色煞白。 是啊,她復仇的對象是當今皇帝,這一去,九死一生,她又怎么能要求楚懷墨不成家?就算楚懷墨愿意等她,她又怎么敢奢望自己有命回來嫁給他?可是若是要讓她放棄父母的深仇大恨,真的如母親所期望的那樣嫁人、生子,平靜地過一生…… 怎么可能?。∷衷趺纯赡茏龅玫?! 若是楚懷墨和報仇只能二選一…… 阡陌艱難地想,也許,她注定只能放棄楚懷墨了? 可是,想到自己所愛之人將與別人共度一生……怎么能夠甘心??! 正在阡陌掙扎之時,楚懷墨突然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道:“你現(xiàn)在還小,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并不著急成親,也不會去相什么親。等……過個幾年你長大了,想清楚了,若是還有這份心意,再來與我談論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