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阡陌話音轉(zhuǎn)了個彎：“有一點(diǎn)我從前從未注意到，公子，你是不是喜食魚rou和谷物呢？如果是可一定要老實(shí)告訴我，我之后好按著你的味口——不對，是讓廚娘按著你的味口來做菜。”

    楚懷墨看著她奇道：“為何不是你自己做？”

    阡陌扁著嘴不高興道：“你有廚娘就用不上我了啊，我干嘛要自討沒趣……”

    “誰說你自討沒趣了？”楚懷墨恍然大悟?！半y怪這幾日飯菜都不好吃，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與我置氣，原來是廚娘做的！”

    阡陌這下傻眼了，楚懷墨難道根本沒有想小廚房的廚娘做飯？

    只見楚懷墨搖了搖頭又道：“院里的廚娘廚藝著實(shí)一般，所做的菜中只有兩道能勉強(qiáng)入口，一道是鯽魚湯，一道是松仁玉米，只因她與我閣中有舊，所以才呆在這安度晚年。你與我同食這么些年，幾時見我挑過食？”

    阡陌想了想，好像確實(shí)是這樣。她就說嘛，公子若真對吃食有所偏好，怎么多年她豈能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

    阡陌這下終于高興起來：“那今后還是由我給你做飯嗎？”

    “你覺得呢？”楚懷墨反問。

    阡陌歡呼一聲，一下子又撲到了楚懷墨懷中，雙手吊住了他的脖子，又蹦又跳。

    楚懷墨被她撞得一個趔趄，退后了小半步，看著阡陌高興的樣子暗暗搖了搖頭。說實(shí)話，他并不是很明白辰曦為什么要跟阡陌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辰曦四歲就來了邀天閣，可以說是楚懷墨看著長大的，雖然她性子浮躁了一些，有些急于求成，加上身為女子，有時思慮過甚，所以楚懷墨沒有像看重日月星三人一樣看重辰曦，但是他也知道，辰曦的天賦并不差，本性也不壞，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對剛剛認(rèn)識的阡陌就用上了一些小手段。

    楚懷墨斟酌了一會，看著阡陌道：“辰曦固然有時候會有一些小心思，但本性不壞，她只是——”楚懷墨停頓了一下，似乎拿不準(zhǔn)到底應(yīng)該用什么形容詞來概括辰曦前幾日的唐突行為。

    見楚懷墨猶豫的樣子，阡陌晃著腦袋，主動將話頭攬了過去，帶著一副又小氣又驕傲地表情接口道：“我知道，她只是喜歡公子?！?/br>
    楚懷墨伸出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阡陌的額頭：“不許胡說。辰曦還小，你這話若讓旁人聽了去豈不敗壞她閨閣名譽(yù)？”

    “辰曦哪里又還小了，都十七了，可以嫁人了……”阡陌揉了揉額頭，小聲嘀咕道，看著楚懷墨不贊同的眼神，又立馬改了口，掛在楚懷墨身上，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著他道：“公子讓我不亂說，我不說了就是了。只是——”頓了一會，又含著三分期待三分擔(dān)心地望著楚懷墨問道：“公子，你以后會娶辰曦嗎?”

    楚懷墨眼皮抖了抖，果斷答道：“不會?！?/br>
    這丫頭，問題越問越露骨了，下一步不會又要問自己娶不娶她了吧？

    果然，阡陌歡呼一聲，又湊近了一些，小臉浮上一抹好看的紅暈，雖然害羞至極，卻又無比勇敢地望著他道：“那……公子，你考慮一下我唄?！?/br>
    看吧！他說什么來著？果然話題又轉(zhuǎn)到這里來了。這丫頭，明明從小養(yǎng)在深閨，應(yīng)該熟知禮數(shù)，明白女子以矜持為美才對，怎么其他方面都無可挑剔，偏偏在男女之情上如此膽大妄為，就連一般男子都要甘拜下風(fēng)。

    他卻是不知道，因?yàn)橼湔才c阡白氏十幾年如一日地恩愛非常，阡陌從小耳濡目染，在這方面的認(rèn)知大概、可能、似乎與常人……不太一樣。

    阡陌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楚懷墨此時的神情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皮膚上暈染了一層淡淡的粉色，讓他看上去比尋常多了幾分人味。阡陌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一聲，這男子若要好看起來，真的就沒女子什么事了。公子的眉毛為什么不用描畫就能順勢而上，絲毫不雜亂卷曲？他的眼睛里為什么黑白分明好像有星星墜入？他的睫毛為什么那么長？他的嘴唇為什么不用涂抹就能紅地那么好看……

    阡陌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離楚懷墨越來越近，她只想，再湊近一些，再看清楚一些，再近一些……

    等阡陌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做什么，她的紅唇已經(jīng)覆上了楚懷墨的雙唇……

    阡陌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席卷了她的所有神志。她、她居然親了公子？

    楚懷墨也呆住了。他一向覺得阡陌膽子大，可是卻沒想到她的膽子居然這么大，這么快就……強(qiáng)吻了？

    不過阡陌到底還是有幾分女子的矜持。方才的舉動純屬意料之外、情不自禁，待她反應(yīng)過來之后慌忙松開手，退后了兩步，低頭捂住了自己發(fā)燙的心口。見鬼見鬼，怎么一不小心鬼迷心竅，居然……居然吃了公子的豆腐？

    他不會生氣吧？

    阡陌抬起眼簾，偷偷瞄了一眼楚懷墨，兩人目光對視了一瞬間，又慌忙各自挪開。

    阡陌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在說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慌亂地找了個話題：“公子，你、你早飯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

    楚懷墨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阡陌剛才親他的那一下，被阡陌一問，當(dāng)下條件反射似的，兩個字脫口而出——

    “——豆腐?！?/br>
    阡陌臉一紅，當(dāng)下借口去做飯，趕緊溜了，留下被吃了豆腐的楚懷墨在原地哭笑不得。

    楚懷墨的話，阡陌自然是每句都會放在心上，既然他說想吃豆腐——不管是腦子一熱還是真的想吃，阡陌就一定會給他做豆腐。

    阡陌看了看廚房里的材料，想了想取了一塊嫩豆腐做了一道翼州的特色早點(diǎn)——杏仁豆腐，又配了幾塊花生酥和山楂茶。

    杏仁豆腐味道清甜，花生酥口感甜膩，再配上一杯山楂茶，酸甜開胃，既能解膩，也利于消化。

    楚懷墨今日本來想早早出門，去金陵幾家最出名的首飾行和胭脂水粉行拜訪一一倒不是他對這些東西有什么興趣，只是這些商行背后的勢力錯綜復(fù)雜，不可小覷，他想要統(tǒng)管好江南，就必須與這些地方全部打好關(guān)系。

    不過現(xiàn)在他又突然覺得，這些地方晚點(diǎn)去好像也不礙事，先把這個膽子越來越大的小侍女好好教育一番，才是當(dāng)下最要緊的事。

    于是便找了本棋譜，坐在飯廳里，邊看邊等著自己的早餐。

    兩人安靜地用過早膳，阡陌正預(yù)備收拾碗筷，楚懷墨卻攔住了她。

    “來金陵的船上我與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來金陵的船上說的話？那就是自己對楚懷墨告白的那一晚了。阡陌有些不自在的點(diǎn)點(diǎn)頭。

    楚懷墨又道：“既然記得，那你也應(yīng)該明白——你現(xiàn)在年歲還小，不應(yīng)該將心思放在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況且你早晚會回長安解決你與同帝之間的恩怨——”楚懷墨頓了頓，“行事還是需要注意分寸。”

    這是在指責(zé)自己先前的逾越舉動了。阡陌知道，但是她卻并沒有任何的不滿，哪怕自己再喜歡楚懷墨，再想親近他，她也知道自己那樣的舉動逾越了，就連現(xiàn)在她回想起來心口還是發(fā)燙。更何況，自己前幾日還跟楚懷墨說她要報仇來著……

    阡陌自己都覺得有些汗顏，又怎么會因?yàn)槌涯珟拙洳⒉恢氐脑挾粷M呢？

    不過，現(xiàn)在的她跟前幾日船上剛剛意識到自己的小心思的她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她已經(jīng)完全想清楚，并且以后也再不會因?yàn)檫@兩件事情的先后順序糾結(jié)了。

    “公子，你上次說讓我想清楚了，再來與你談?wù)撨@件事，對嗎？”

    楚懷墨點(diǎn)頭。

    阡陌放下碗筷，擦干凈雙手，坐到了楚懷墨身邊。楚懷墨看到阡陌靠近，條件反射地往旁邊挪了一點(diǎn)，反應(yīng)過來這種不像自己的舉動，又不太自在地以整理衣擺來掩飾了一下。阡陌對楚懷墨下意識的閃躲毫不在意，楚懷墨往后退，她就緊跟著又往前進(jìn)了一點(diǎn)。

    “公子，我想了又想，同帝我是一定會去找的，但是，我也喜歡你啊——”

    楚懷墨聽到這么直白的話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待聽清楚阡陌話中的意思之后又無語極了。這丫頭不僅膽子大，心也夠貪的。

    “若是我說你必須選一個呢？”

    阡陌看向楚懷墨，雪白的下巴微微抬起，小臉上滿是傲嬌。

    “哼，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我都要！”

    “……??？”

    阡陌看著楚懷墨難得一見的蒙圈狀態(tài)，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我是說，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可是你，我也要?！?/br>
    這話還真不氣……楚懷墨搖搖頭，想與她好好說道一下這件事。

    可是阡陌卻收起了臉上的玩笑和傲嬌，望著楚懷墨認(rèn)真道：“母親的骨灰盒現(xiàn)在還放在我的床頭，每天三炷香沒有一日松懈。母親的遺骨、遍布蜀中的通緝令、夜半驚魂的噩夢……這一切都在時刻提醒著我，這個仇若是不報，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我也無顏面對父母！最開始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過報完仇之后的事情，不抱期望自己能活著回來，活著還是死去對我來說也根本沒有什么分別……

    雖然母親在臨終前說讓我不要給他們報仇，不要回長安，要我找個普通人，平淡地過完一生……可是，公子，我做不到。

    可是辰曦的出現(xiàn)讓我明白了另一件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甘心將你讓與別人的。想到若是我離去之后會有另外一個人在你身邊，給你我沒有機(jī)會再給你的那一切，我就連去找同帝一決生死的勇氣的沒有了……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也很貪心……

    可是，公子，你愿意等我嗎？等我報完仇活著回來，等我了結(jié)一切無牽無掛留在你身邊。那時候我會陪你去做一切你想要做的事，陪你到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一輩子不會背叛你，一生一世都不會再離開你——

    ——你，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