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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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宴不答,他看著沈姌,面不改色繼續(xù)道:“倘若十月初九那日,她離開了長安,沈大姑娘可曾想過,她一個人帶沈泓,會過怎樣的日子?” 沈姌沉默。 云陽侯府被抄家后,李家便瞬間同她變了臉,她的婆母將她大部分的嫁妝都攥在了手中。 緊接著,就莫名生出一筆債來,時間太短,短到她根本來不及做準(zhǔn)備。她只能先將沈甄送走,日后再做打算。 陸宴喝了一口茶,然后道:“你護不住她?!?/br> 沈姌?biāo)闶锹犆靼琢?,不論他說甚,不論他繞多少個圈子,他的意思只有一個——沈甄在他這,才最安全的。 可是從沈姌角度看,他陸宴同其他的虎豹豺狼,又能有何不同? 沈姌不再同他兜圈子,而是直接盯他的眼睛道:“陸大人口中的護著她,是要甄兒一直給您當(dāng)外室,還是等有朝一日,您心情好了,再接她入鎮(zhèn)國公府當(dāng)個妾?” “沈大姑娘?!标懷缧睦镆痪o,轉(zhuǎn)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沉聲道:“我從沒想過納她為妾?!?/br> 那是準(zhǔn)備一直當(dāng)外室養(yǎng)著? 也是,外室多好,不與人知,他依舊還是那個風(fēng)光霽月的世子爺。 沈姌嗤笑。 果然,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無恥。 她忍著將桌上的茶潑他臉上的沖動,一字一句道:“沈家與鎮(zhèn)國公府,雖無交情,但也素來無怨,世子為何偏偏……” 陸宴知道同她多說無益,只能開誠布公道:“揚州刺史貪污一案,將穆家和三皇子牽扯進來,大理寺雖沒公開審理,但穆家這場傾覆之禍,已是躲不過了?!?/br> 沈姌一愣,她不明白,此等要事,他為何會同自己的說。 “穆家倒了之后,圣人便將守在東宮門口的金吾衛(wèi)撤走了,眼下給太子殿下治病的大夫,是我從揚州帶回來的,他醫(yī)術(shù)極高,算得上是位神醫(yī)?!?/br> 穆家倒了,東宮得利。 太子坐穩(wěn)儲君之位意味著什么,沈姌自然知道。 她越聽,心里越驚,“陸大人同我說這些,究竟是何意思?” 陸宴抬起杯盞,輕抿了一口,小手指微顫,又放回到桌案。 風(fēng)淡云輕道:“我若是想養(yǎng)個外室,不會費這些功夫?!?/br> 區(qū)區(qū)一個外室,他還能養(yǎng)不住嗎? 他的話音一落,一個詭異的想法從沈姌腦中劃過。 她手中的杯盞“啪”地一下在地上碎裂開來,“世子難道是想……?” 陸宴盯著沈姌無比震驚的目光,面色不改道:“是。” 沈姌猛然站起,道:“陸大人莫要開玩笑了,您打的主意,鎮(zhèn)國公府不會同意,靖安長公主也不會同意。” 也許陸宴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荒誕,也許是沈姌根本就不信。 兩個人,誰也沒提那個字。 …… —— 將沈姌?biāo)妥吆螅懷缁氐搅藶懺麻w,還沒進門,就看了小姑娘偷偷抹眼淚的動作。 陸宴嗤笑一聲。果然。 方才在西廂,他的心口便一直抽疼,就知道她在這屋里定然是又哭了…… 見他走進來,沈甄連忙起身道:“大人,我大jiejie呢?” “回去了?!标懷绲?。 沈甄咬了咬唇,“大人同我jiejie說甚了?” 聽聽這防備的語氣。 陸宴臉色一沉,抬手便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沈甄的額心立馬出現(xiàn)了一道紅印,“怎么,怕你大姐在我這受氣么?” 沈甄心里這么想,嘴上卻不敢這么答,小聲道:“大人不會的。” 聞言,陸宴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什么時候這么了解我了?” 沈甄一噎,沒答上來。 不過看他的表情,她倒也猜得出,他應(yīng)該不會為難長姐。 只是沈甄永遠猜不出,方才他用了多少手段。 他一坐下,先是指責(zé)沈姌不該隨意闖入澄苑,而后又拿著偽造文書的罪證給她一個下馬威,最后,再施以恩惠。 一瞬間,他便從居心叵測之輩,變成了正義凜然的陸大人。 誰也不知道,就在沈姌大聲質(zhì)問他是不是要將沈甄接進門做妾室時,他放于膝上的手青筋凸起,微微顫抖,心都跟著慌了。 沈姌的話,就像是一柄劍,生生將他腳下平靜的路劈成兩半,變成了一個分叉口,和兩條不知會通向何處的路。 幾乎是逼著他,讓他面對了這個從沒想過的問題—— 陸時硯,你究竟是想讓她為妾,還是為妻。 第48章 真相 沈姌走出澄苑的一瞬,外面竟墜起了雨珠子,長安街上影影綽綽,如夢似幻。 清麗舉起一柄油紙傘橫在沈姌的頭上,“姑娘可是見著了?” 沈姌點了點頭,道:“見到了,走吧?!?/br> 至李府,她坐在紫檀木圓凳上反反復(fù)復(fù)地回想著陸宴的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沈姌的嘴角勾出了一絲認命的苦笑。 何等高明的男人。 微風(fēng)拂過,她回想方才的對話。 那男人神色幽深,語氣篤定,仿佛帶著一股天然蠱惑人的魔力,讓人忍不住順著他的話去猜,去想。 他的話會讓你產(chǎn)生無盡的遐想,讓你誤以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沈甄。 然而呢? 他其實什么都沒說。 仔細想想也是,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爺,怎可能為了一介罪臣之女參與黨爭?替東宮尋醫(yī),不過是因為圣人想扶太子罷了。 他所做的一切,如果用四個字概括,那便是順勢而為。 沈姌的雙指死死地捏著杯盞的邊沿,就沈甄那個性子,做了那人的外室,與羊入虎口有何不同? 可她有甚資格責(zé)怪陸宴呢? 他的立場,順勢而為并沒錯,就連他最后同自己說的話也沒錯——沈甄如果落到別人手里,過得不會比現(xiàn)在更好。 呵。 沈姌自嘲一笑。 很多事,從一開始,便是她的錯。 夜幕降臨,清麗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姑娘,外面宵禁了,姑爺今日應(yīng)是不回了?!?/br> 沈姌“嗯”了一聲道,“伺候我更衣吧。” 沈姌褪下了上襦。 看著自己手臂上的一片青紫,怔怔出神,這些都是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 他都同自己動手了,又怎會回家? 沈姌將頭發(fā)捋到耳后,看著室內(nèi)搖曳不熄的燭火,回想起了五年前。 她遇上他那年,不過才十六。 那是一個夏日,她隨幾位姐妹去慕蘭湖畔的舒汨閣賞花,也許是剛下過雨的原因,青石板路太滑,她竟一個不小心,直愣愣地向慕蘭湖中栽去。 池水嗆入了她鼻息。只聽“撲通”一聲,有人入了水。 眾目癸癸之下,她就那樣被李棣抱了上來。 接下來的事,便是一個傻子也猜出來了——李棣上云陽侯府提親了。 沈姌根本不信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那日舒汨閣四周皆是女眷,怎會那般巧的有位窮書生無故經(jīng)此? 吟詩賞花,救了落水的她,然后鬧得滿城皆知? 當(dāng)她傻? 云陽侯派人查他,可傳回來的消息,皆證明了,他只是一個從荊州來京趕考的寒門學(xué)子,并無任何靠山。 即便是這樣,沈姌也不愿意嫁他。她曾揚言,寧愿出家,不入李府。 可李棣卻怎么都不肯罷休。 他竟然真的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求娶沈姌。 花燈節(jié)那日,沈姌帶著兩個meimei游街,當(dāng)她看著懸于長安街上、浮于涇水湖畔的一盞盞寫著“姌”字的燈盞,到底是紅了臉。 “沈姌,做我李家婦,我李棣此生絕不負你?!?/br> 也不知是當(dāng)年的沈姌太傻,還是李棣這人太過jian詐。他這樣說,她竟這樣信了。 李棣高中進士那年,沈姌剛好十七。 當(dāng)李家的花轎停在云陽侯府朱門外時,大多人都在嘖嘖嘆息,說沈家大姑娘,這是下嫁。 可身著鳳冠霞帔的她,眼里再無門第之差,她天真地想著,人生甘苦需自知,他對自己好,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來的四載,李棣也確實沒讓她失望。 李棣雖然出身寒門,但樣貌卻是不次于旁人的,當(dāng)?shù)闷鹩駱渑R風(fēng)四個字。再加之他對沈姌毫無底線的好,不知道叫多少長安貴女起了下嫁的心思。 “沈姌,你嫁給我,確實讓你受委屈了。” “你羞什么?我只有這樣一直對你好,才不枉費你下嫁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