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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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天師話中的矛盾,在場之人皆能聽出來。 成元帝眼睛微瞇,一時間恨透了這些魑魅魍魎,對著周述安道:“還等什么,給朕壓下去!” 李棣握拳,還欲再言,卻感覺有人輕點了他的肩膀。 他知道,六皇子這是叫他不必再插手了。 蠢成這樣,被人幾句話就下了套,確實沒有再扶持的必要了。 —— 今日之事很快傳進了宮中,許皇后對著六皇子大發(fā)雷霆,摔了一地的茶碗,顫著手指道:“你為何,為何不保下葛運!” 六皇子起身道:“母后怕是夢魘了!今日那情形,兒子怎么保!青云觀內(nèi),眾人群起而攻之,左一句,右一句,除了洪御史是東宮的人,其余皆是陛下信臣!兒子再多說一個字!就等于告訴世人,這葛天師是兒子找來的!” 許皇后雙手揉著太陽xue,低聲喃喃,“可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六皇子一笑,“我瞧著,母后八成是被這人給騙了!” “你知道什么!”許皇后道:“阿娘的探子自去年遇見他,便發(fā)現(xiàn)此人神的厲害,不但醫(yī)術(shù)高超,能測天下事、甚至還能制‘地雷’,燁兒,那‘地雷’威力甚大,一經(jīng)燃爆,可至上百人重傷,還有……” “夠了!”六皇子坐到許皇后身邊,“兒子知道,母后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是母后,他若真是有這得天下的本事,為何要來幫我!” 許皇后道:“葛運若是進不了宮,那你便要無休止地同東宮對峙下去,你父皇……” 六皇子低聲道:“母親耐心等待便是,等瘟疫出現(xiàn),何愁扳不倒東宮?你我皆知,這瘟疫……”本就不是天災(zāi)。 —— 彼時天色已暗,皓月當空,周圍灰蒙蒙的云,好似荒煙,瞧著不免有些凄楚。 陸宴回府后,坐在榻上,燃了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78章 且說鄭京兆心疾突發(fā)后便告了假,孫旭又以“避嫌”為由拒審百香閣惡意傷人一案,此案便落到了陸宴手里。 升堂審訊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七。 此案要在初七公開審理的消息一出,驚動了不少長安百姓,為了聽審,天還未亮,眾人便已擁至衙前。 畢竟,現(xiàn)任工部尚書之女告前任工部尚書之女,這樣的案子,可比街上賣的畫本子有意思多了。 陸宴在簽押房中拿起杯盞,抿了口水,淡淡道:“人都到了嗎?” 楊宗低聲道:“小夫、沈姑娘和楚先生及證人已到,孫家二姑娘還在來的路上?!?/br> “文知錄、王書吏和司法參軍都到了嗎?” “已在候著了?!?/br> 陸宴低低“嗯”了一聲,隨后拿起桌上的烏紗,去了堂內(nèi)。 —— 孫宓這邊已經(jīng)動身,馬車向光德坊行駛。 她的心,沒由來地跟著轔轔之聲,一沉再沉,伸手挑起幔帳,看向外面刺目的陽光,喃喃道:“蕤蕤,今日這案子,沈甄翻不了身吧?!?/br> 王蕤道:“阿宓你多慮了,宋先生可是日日與衙門打交道,油滑的很,你將他都請來了,還有甚怕的?再說,不是還有我給你作證嗎?” 孫宓牽起王蕤的手,“你放心,我定會叫我爹找機會提拔你三哥的。” 王蕤尷尬地笑了一下,“阿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我?guī)湍悖c我三哥無甚關(guān)系?!?/br> 半晌過后,孫宓的目光移到不遠處,“京兆府”三個字,赫然在目。 “姑娘,到了?!?/br> 馬車停穩(wěn)后,婢女將孫宓攙扶下來。 宋景文見她面色發(fā)白,不由低聲安慰道:“鄙人替人聲辯多年,還從未敗過,再說,咱這人證物證皆在的,二姑娘根本不必憂心?!?/br> 孫宓深吸一口氣,道:“你若是能在今日給她定罪,你的酬金,你再翻一倍給你?!?/br> 宋景文作輯,“那鄙人先謝過二姑娘了?!?/br> 他們越過堵在門前的百姓,進了京兆府。 肅然的堂威聲從兩側(cè)傳來,孫宓與沈甄一個站左,一個站右,身邊分別站著各自的訟師。 孫宓看著沈甄身邊的訟師氣宇軒昂,容貌不凡,一時間不由皺緊了眉頭。 宋景文低聲道:“二姑娘放心,沈家請的那位訟師,鄙人見都沒見過,想必只是個無名之輩?!?/br> 孫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依晉朝晉朝律法,開堂之前,皆要稟明身份。 宋景文上前一步道:“鄙人宋景文。”說罷,他看了一眼右側(cè)。 沈甄身邊的男子上前一步道:“鄙人楚旬?!?/br> 話音一落,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 “楚旬?沒聽過啊?!?/br> “楚旬、楚旬,這名字實在是有些熟悉,瞧我這記性,話道嘴邊,就是說不上來!” “莫不是揚州楚氏?”l 聽到這,宋景文不禁皺了眉頭,揚州楚氏?不可能吧…… 不過他一想到沈甄罪眷的身份,終是放下心來,揚州那位大家,怎可能替一個罪臣之女來辯護? 想必并不是同一個人。 陸宴喊了一聲呈證物,差役便將那些瓶瓶罐罐端了上來。 孫宓紅著眼睛道:“大人,我與沈家meimei也曾是極要好的,萬沒想到她會因那件舊事,而恨我至此!” 語畢,孫宓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陸宴照例問詢道:“那件舊事,是何事?” 孫宓咬了咬唇,故意道:“去年十月,沈家獲罪被抄家,后又欠下巨債,沈家meimei曾上門找過我,希望我能施以援手,可我一未出閣的女子,上哪能拿出八千貫來,且當時還受了風寒,就并未見她,哪知,她竟說我們孫家踩著沈家肩膀上位。” 緩了緩又道:“我真是想不到,她會如此記恨我!” 孫宓說此話的目的,就是要用身份的調(diào)換,突出她們二人之間的矛盾,好讓大家在第一時間認定,沈甄對她,含怨、含恨、含妒。 而這,就是沈甄下毒的動機。 沈甄聽了這話,不禁瞪大了眼睛,這下她算是領(lǐng)教了厚顏無恥的最高境界,去年十月,別說去過孫府,侯府出事后,她根本未與孫宓說過任何一句話! 這下,周遭的百姓仿佛在剎那間恢復(fù)了記憶,接連出口大罵沈家,市井的糙話,本就難聽,沈甄一忍再忍,終究還是紅了眼睛。 父親明明是含冤入獄,她卻一句也不能辯解。 陸宴心口頓時一緊,不由蹙眉看向沈甄。 見她眼眶通紅,驚堂木“啪”地一拍,還未喊一聲肅靜,聒噪聲便戛然而止。 男人那雙嚴肅又薄涼的眼睛落在孫宓身上,“去年十月?十月的哪一天?你可有沈甄曾去找過你的證據(jù)?” 孫宓一頓,小聲道:“時間久遠……” 陸宴直接打斷道:“無憑無據(jù)之事,你也敢放到公堂之上來講?” 宋景文沖孫宓搖了搖頭。 孫宓閉了嘴。 “楊大夫,驗物證?!标懷绲?。 楊大夫驗過物證后,當場說明了毒性,宋景文在一旁呼喊道:“用胭脂水粉毀人容貌,這是何等惡毒的心思!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陸宴冷嗤道:“宋先生,今兒這案子,是你判,還是本宮判?” 宋景文臉一紅,忙躬身道:“鄙人不敢?!?/br> 見此,門外的孫旭同魯參軍悄悄道:“咱們陸大人現(xiàn)在審案子,火氣都這么大了?” 魯參軍搖了搖頭,“陸大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別不是同那位宋先生有過節(jié)吧……” 孫旭揚起下巴,搖頭道:“得了,我還是走吧,這一會兒要真的行了刑,你說我攔不不攔?” 魯參軍看了看他,“孫大人真能置身事外?” “求情這種事,有一回就有二回。你待會兒同陸大人說一聲,就說我也犯了心疾,需要回家靜養(yǎng),先走了?!?/br> 這案子的始末孫旭不好說,但憑借多年斷案的經(jīng)驗,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他無奈地談了一口氣,心道:此事若能給孫家長個教訓(xùn),也是好的。 半晌過后,開始請人證。 王蕤緩緩走上來,一一說明后,陸宴開口道:“作偽證乃是坐贓罪,按照晉律,輕則五十個板子,重則一年徒刑,你可知曉?” 這些王蕤早有準備,毫不猶豫就點了頭。 陸宴叫人當場審訊王蕤。 官府辨別口供真?zhèn)?,一般都要用采用五聽之法。所謂五聽,便是辭聽、色聽、氣聽、耳聽、目聽,司法參軍會通過觀其出言、察其顏色,觀其氣息。觀其聆聽,觀其眸子視來判斷,這口供是否能用。 然而這些套路,宋景文可謂是一清二楚,所以,王蕤十分順暢地就通過了審訊。 司法參軍回頭道:“暫無偽證之嫌?!?/br> 孫宓暗暗松了一口氣。 此案雖是誣告,但眼下人證物證具在,還通過了勘驗,再加上宋景文顛倒黑白的本事,她已是勝利在望。 與此同時,宋景文看楚旬的表情,也不由多了一絲不屑。 陸宴用食指叩了叩桌案,對沈甄輕聲道:“你可認罪?” 沈甄抬眼道:“回稟大人,我不曾做過這些事,孫姑娘方才說的,并非事實?!?/br> 后面有不少百姓低聲嗤笑,還有人罵沈甄是惡婦。 就在這時,楚旬對宋景文道:“楚某有幾個問題想問,煩請宋先生說的仔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