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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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遍遼闊的土地,她被送入王帳。 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哭不吉利,她不敢哭,可她的耳畔,全是那個人,同她說的話。 “自然是非你不娶?!?/br> “我有什么不敢發(fā)誓的,你聽著!我隨佑安今后若是欺負你,就便叫我一生孤……”隨鈺說這話時,沈謠捂住了他的嘴。 “謠謠,再過幾日,我便要上門提親了。” 隨鈺,再過幾日呢? 就在這時,烏利推門而入。 他頭戴尖頂帽,組纓系頷,身著暗紅色錦袍,腰束躞蹀帶,腳踏六合靴,緩緩向她走來。 他身后有四個隨從,皆是頭戴平頂扇形便帽,發(fā)辮后垂,著大褶衣,腰間別著三把小刀。最后面,還跟著一位頷首的通譯。 烏利揮退了隨從,留下通譯,坐到了沈謠身邊。 烏利的母親是汗妃羅佳娜,亦是保義可汗最喜愛的女人,女人得寵除了身份尊貴,便是因為容貌過人,汗妃顯然是兩者都占。 故而,烏利也比旁的王子英俊,深目高眉,身軀偉岸。坐在她身邊的沈謠,就像是大樹底下的含苞待放的一株花兒。 烏利看著眼前這個女郎,看著眼前纖弱的好似風一吹便能飛走的女郎,那顆常年嗜血的心,不由放柔了幾分,他抬起手,去摸她的臉,見她輕顫,他笑得十分開懷。 旋即,沈謠被他一把抱在懷里,那雙粗糲的大掌在她的背上輕嫵,衣衫半解時,通譯還站在一旁。 語言不通,可這男女之事,也不需要語言,廝磨之后,烏利按住沈謠的頭,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之上。 那時候的沈謠怎會知道他是何意,直到那人將駭物一點點靠近她的……她嚇得失聲尖叫,一把捉住那名女通譯的手,問:他這是要作甚? 烏利蹙了蹙眉頭,似不解一般地看著通譯,隨后又笑著低聲說了幾句。 通譯滿臉通紅,硬著頭皮將這話傳達給了沈謠。 殿下,王子問您,愿不愿意這樣伺候他。 她當然不愿意。 大婚當晚,她就反抗了烏利,用盡全力掙脫了他的桎梏。可她又怕觸怒了這個回鶻二王子,冷靜之后,又捂面啜泣道:“我不會,我不敢,我害怕,我不喜歡身邊站著別人。” 烏利念她從中原來,又憐她年紀小,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怕?!?/br> 烏利見她顫的厲害,便將通譯也趕了出去,夤夜之時,兩個人,黑漆漆的,烏利以最溫柔的方式,要了她的身子。 事后,男人又咬了咬她的耳朵,好似在氣,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 草原上的女子雖然熱情奔放,身子靈動,可要論起這張臉,自然不能同五官精致,情態(tài)柔美的沈謠比。因為稀少,所以格外珍貴。 更何況,烏利對她,本就是一見鐘情。 那晚過后,烏利對她愈發(fā)愛護,不但給她另開了灶臺,還重用了她從中原帶過來的廚娘,時常陪她用膳,并且,還為她學了漢話。 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沈謠大概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她也離不開她的丈夫烏利。 平靜的日子過來大概有一年之久,一日上午,烏利突然沖進帳子,將沈謠整個人從榻上拽下來,睥睨著她,冷聲道:“隨鈺是誰?” 沈謠倒吸一口冷氣,握緊雙拳,不敢輕易作答。 烏利又繼續(xù)道:“你帕子上繡著的佑安,是他的字嗎?你愛慕他?” 沈謠強迫自己鎮(zhèn)定。 那張帕子是她唯一的念想,可一早就藏起來,從未拿出來過,他能知道這么多,定然是聽說了甚。 她此刻反駁,是欺騙。可承認……她要如何在自己丈夫面前,承認心里有別的男子? 以烏利這樣桀驁不馴的男人,他會放過自己嗎? 顯然不會。 烏利單手拎起她的衣襟,神情冷漠,沈謠眼見那粗糲的掌心,就快要扼住她的喉嚨。 沈謠沒見過這個男人發(fā)怒,嚇得眼眶瞬間就紅了。 對視良久,烏利放下她,走出了營帳。她松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烏利走后,她便開始查到底是誰把話傳出去的,她身邊的婢女告訴她,那名女通譯,今早去了烏利的營帳。 沈謠跌坐在榻上大口呼吸,幡然醒悟。 那名通譯,是她好友許三娘給她尋來的。得知她要遠嫁,許三娘第一時間把通譯送到了侯府來。 記得許三娘道:“謠謠,鴻臚寺的通譯大多是男子,跟在你身邊多有不便,我便做主給你尋了名女通譯,一路平安。” 當時她聽了這句話,不知有多感激。 她和隨鈺的事,許三娘一清二楚。 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選在烏利對她最好的時候,捅了這一刀,這顯然,都是提前策劃好的。 經(jīng)此,烏利很久都沒有來看過她,一次都沒有。沒了烏利的疼愛,最先變臉的便是烏利的姬妾們,有個叫萊曼的,竟在一場狩獵宴上,拉弓,用利箭抵主了她的額心。 她在笑,其他的其他的姬妾也在笑。 沈謠聽不懂,可她知道她們在笑什么。 她們在笑一個假公主,失了丈夫的寵愛,便什么都沒有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她們用眼神問她,大晉的公主殿下,你要不要滾回中原去? 鋒利的鐵抵在額心,沈謠心底惴惴,但眼神并未閃躲。 她猜,她這幅倔強的樣子,在那個被姬妾環(huán)繞男人的眼里,一定分外可笑。 最后,是汗妃替她解了圍。 不論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到底是和親的公主,她的命,得在。 那天晚上,烏利多喝了許多酒,信步走入了她的營帳,有些粗暴地捏住了她的下頷,用一口地道的官話問她,“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么三心二意?!?/br> “我每日陪你用膳?!?/br> “為你學了漢話?!?/br> “為你冷落了旁人?!?/br> “永和,你呢?” 他借著酒意留下這么幾句話,不等她答,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沈謠無法用言語去形容那一夜帶給她的成長,在最難的環(huán)境下,沒有去想那些虛無縹緲情愛,更沒有去想他的姬妾們帶給她的羞辱。 她拉開幔帳去看回鶻的月亮,反復思忖著烏利的話。 一遍又一遍…… 她頓然醒悟。 像烏利這樣的男人啊,他只會記得自己付出過甚,至于她為他做過多少,他并不記得。 他的憤怒,來自于他的付出并沒有換來回饋,而他的不甘心,也在這兒。 沈謠若是追出去,學著他那些姬妾俯下身子討好他、取悅他,也許,她很快就會被下一個女子取代。她猜。 于是,一連幾日過去,沈謠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烏利給了她一個臺階,她仍是沒有邁下去。 可這是人家的地盤,擺架子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在此期間,沈謠只做了一件事——學回鶻文。 她再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等尷尬的境地,下一次,萊曼也好、藤蔓也罷,一個個的,休想在她面前說些她聽不懂的話。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烏利耳朵里。 入了夜,烏利抵著她問,“知道錯了?” 沈謠在賭啊,如豁出去一般,在烏利耳邊道:“你看上我,便開口管陛下要了我,在此之前可曾問過我心里有無旁人?我離開故土,離開了我的家人隨你來此,我何錯之有?” 烏利目光憤怒,死死地掐著她的腰,惱她不服管教,嘴上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沈謠繼續(xù)道:“你冷落我,縱容你的姬妾們羞辱我,可是……可是烏利,我回不去長安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只想好好當你的妻子?!?/br> “那都是以前的事……我到底有何錯?” 烏利面容緊繃,撞擊的力度越來越輕,男人的心在閉眼悶哼的那一刻徹底軟化。他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淚,一字一句道:“以后沒人能欺負你?!?/br> 這個草原男人有個極大的優(yōu)點,他說到做到。 接下來的三年,烏利教她打獵、教她騎馬,她會的一切,都是烏利教給她的,沈謠任性,央著他親手教,烏利愿意哄她,便順了她的意。 除了那張風吹不紅的面頰,她越來越像一個生于草原、長于草原的女子。 烏利傾注給她的感情越來越多,他不再喚她永和,他喚她謠謠。 謠謠。 謠謠。 四年,一千多個日夜,沈謠都要忘了,在那場遙不可及的夢里,也有一個人,這樣喚過她。 翌日清晨,沈謠在沈府醒來,她看著沈甄掀起沈泓而捂上耳朵,看著阿姐嘴角帶笑,回頭喊她,“謠謠,我給你買了栗子糕,快過來?!?/br> 沈謠應了一聲,翻身下地。 她不貪心,能回來一次,足矣。 四日之后,元慶十九年,正月初一。 烏利來接她入宮,參加國宴。 她看著巍峨的宮門,笑了一下。 許后,許三娘,過的都還好嗎? —— 鴻臚寺的人帶著各方使臣入宮,寒風凜冽,陸宴在門外巡查, 雄偉的宮門似九重天門一樣迤邐打開,各國使節(jié)身著華服,手持琳瑯滿目的貢品侯在大殿之外。 殿外的一切與他夢中的一般無二。 只是殿內(nèi)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