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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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華佗身后走來幾個將士,站在何婧英身旁挖起坑來。 何婧英并沒有拒絕那些將士,只是一言不發(fā)地用劍鞘將坑里的土挑了出來。 挖好坑之后,何婧英抱著何胤將他平放在坑底。 何婧英捧起周圍的土,一捧一捧地將土撒在何胤身上。 小華佗走到何婧英身旁,抓起一捧土正要灑下去,卻聽何婧英冷聲道:“滾!你的手臟,不配為三叔送葬。” 小華佗抓著黃土的手一頓,不由地握緊,青筋在他手背上暴起。半晌他終于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手輕輕放松,黃土從他的指縫中落在地上。 小華佗終于不耐煩道:“將這個女人帶走!” 何婧英二話沒說,從劍鞘中拔出劍,狠狠地插在身旁的地上:“你們誰敢!” 周圍的將士竟然被何婧英駭住,一時之間沒人敢上前去。 沈文季從一旁走了出來:“顏先生,這個女人詭計多端又狠毒,不如……” 小華佗譏諷地笑笑,對沈文季揮了揮手:“算了,隨她吧?!?/br> 將何胤埋好,何婧英對著墳包拜了三拜,站起身來冷冷地對小華佗說道:“走吧。” 小華佗有些好笑道:“你如何篤定我不會殺你?” 何婧英冷冷一笑:“你若是要殺我,你耐心還真是好了?!?/br> 小華佗拊掌大笑:“我的確想殺你,我忍了很久,最想殺的人就是你。但是如果就讓你這么死了,太便宜了你,那個人也不會高興。” 那個人? 何婧英微微蹙眉。小華佗口中的“那個人”,她竟然毫無頭緒。 小華佗見她困惑地樣子,心中閃過一絲不屑:“你根本就不會記得。不過沒關系了,我將你給他送去,你就能記得了?!?/br> 小華佗又對著身后的將士揮揮手:“走吧,時間不早了。只是可惜了,以為你會多帶些人來,倒是我小題大做了。” 何婧英跟著小華佗入城去,京城里哪里還有半分曾經的樣子?朱雀大街上的尸首已經送走了,但那一地的鮮血還未清洗,石縫中黑乎乎一片,全是鮮血流淌在地上的痕跡。四周殘垣斷壁,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經過巴陵王府,何婧英瞥見巴陵王府的紅漆木門如兩扇破敗的木頭一樣,半開半闔。從半敞的門外望去,巴陵王府里面尸橫遍地,連同梁柱上都沾了血跡。 小華佗屠了巴陵王府滿門,那么其他的王府估計也不能幸免。 何婧英冷冷地說道:“顏先生好手筆啊。” 小華佗陰冷地一笑,如毒蛇吐出蛇信子,猛獸露出獠牙:“不足掛齒。” “顏先生把巴陵王關在哪了?” 小華佗瞇縫著眼睛看了何婧英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沒殺他。” 何婧英似笑非笑地看著小華佗:“進宮不用走這條路,你帶我從這繞不就是想讓我看了你屠了巴陵王府么?如果你殺了巴陵王的話,應當會把他的尸首掛在王府門口吧?!?/br> 小華佗眉毛抬了抬:“你倒是聰明?!?/br> 何婧英譏諷地看著小華佗一笑:“終究是小家子氣。若是蕭鸞,控制朝臣何必用這種腌臢手段?” 小華佗臉上閃過一絲惱怒,臉色頓時就沉了下去。 不過旋即他又恢復了自己高傲陰狠的樣子:“蕭鸞很了不起么?我待會兒就帶你見見他?!?/br> 何婧英眉心一跳,蕭鸞明明被洞螈挖了心,見見蕭鸞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七十四章 重回皇宮 小華佗徑直將何婧英帶進了宮里。 原本肅穆的正陽門現在站滿了侍衛(wèi),每個人的臉色都麻木空洞,若不是看到何婧英的時候,這些侍衛(wèi)的眼神微微動了動,何婧英幾乎以為站在這兩旁的人都是小華佗的不死將士。 而正陽門兩旁是數具尸首倒在地上,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無法散去??创┲?,倒在地上的人有羽林軍,有太監(jiān),有宮女,無一例外皆是受過重刑而亡。有的人被割去了耳朵,有的人被剜去了雙眼,有的人手臂不自然的卷曲著,有的人的腿部似乎是兩根空空的管子,褲子下的雙腿被打得粉碎。 幾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將尸首拖到板車上,他們架住尸首的脅下,將尸首一點點拖道板車上,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板車上,五六具尸首堆疊在一起。一具壓著一具,重重疊疊地壓在板車上。等到尸首堆得差不多了,太監(jiān)才將板車拉走。整個過程他們的動作僵硬麻木,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板車推過后,留下一地血跡碎rou,和空中盤旋不去烏鴉。 何婧英默默地回過頭來。她從未看過這樣的皇宮。即便是前朝覆滅宮變之時,皇宮仍然是肅穆的,讓人敬畏的。 而現在這座皇宮,只能讓人聯想到地獄。到處都是血跡,空氣中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小華佗面帶微笑,心情愉悅,一路將何婧英帶到了金鑾殿上。金鑾殿前一個小太監(jiān)正低頭清洗著臺階上的血跡。小華佗的黑色皂靴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渾身一抖,趕緊匍匐在地。 小華佗看著小太監(jiān)譏諷地笑笑。 小太監(jiān)抖得更厲害了,額頭死死貼在冰冷的地上。 直到小華佗推開金鑾殿的大門,何婧英走進金鑾殿后,才明白為何宮里那些太監(jiān)那么害怕小華佗對死尸卻那么麻木。 金鑾殿里沒有一盞燈,原本輝煌肅穆的金鑾殿陷在一片黑暗里。大門推開,陽光一寸一寸地從冰冷的地上爬上金鑾殿上那把蠱惑人心的龍椅。 陽光沒能驅散金鑾殿上的陰寒,反而因為陽光的明艷讓金鑾殿上沒有被陽光照射到的角落更顯得陰冷。 直到整個大門被推開,何婧英看清龍椅上的人的時候,整個人如墜冰窖。 蕭鸞坐在龍椅上,雙目圓睜,嘴角微淌著一絲黑的血,臉上的皮膚已經變成青白色浮著一層黑氣。在他的心臟位置,還是一個巨大的窟窿,胸膛空空蕩蕩的,里面什么也沒有。他被人擺成一個端坐的姿勢,尸身雖然沒有腐爛,但在炎熱的天氣下,何婧英仍然聞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腐臭味。 小華佗似乎并不討厭這種尸體腐爛中的味道,反而愉悅地端詳著蕭鸞,仿佛那是他的一件杰作,一件工藝品。半晌小華佗回過頭來對何婧英,語調輕松:“他之前對我還算不錯,他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坐上這把龍椅。我答應了助他登上這個皇位,便以金鑾殿做他墳冢,也算圓了他的心愿,我也不算食言,你說對不對?” 何婧英有些僵硬地回過頭看了看小華佗。這個人與蕭鸞不同,與任何一個想要篡位的人都不同。 想要篡位的人是想要登上權力的頂峰,坐上那把世人頂禮膜拜的龍椅。所以就算宮變血洗了皇宮,但對殿上那把雕了九龍的金椅卻是敬畏的。 有誰能允許別人的人染指自己拼盡命去追逐的東西?更遑論讓一具尸首坐上這個位置? 小華佗看著蕭鸞搖了搖頭:“不過有些人啊,就是沒那個命。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條怪物掏了心臟。” 小華佗回頭看了何婧英一眼,眼里居然透出些贊賞的神色:“說到這一點,我還該謝謝你。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用什么方法殺了他呢?!?/br> 明明是七月的天氣,何婧英卻被周圍的冷意凍得骨節(jié)生疼,就連開口說話時,都能聽到自己的下頜關節(jié)發(fā)出僵硬的“咔咔”聲響。 “皇上呢?”何婧英僵硬地問道。 小華佗輕輕一笑,懶洋洋地回了一句:“著什么急?” 何婧英冷冷地說道:“你不急,難道拓跋勰也不急?” 小華佗眉頭輕輕抬了抬:“你竟然還能想這些?你不害怕么?” “他的心都是我挖的,我怕什么?”何婧英冷笑道:“說吧,你把我引來又是為了什么?” “呵,果然是個怪胎?!毙∪A佗臉上竟然難得地顯出一絲溫柔,但何婧英很明顯的感覺到,這溫柔并不是對著她的。 他溫和地看著周遭這一切,人皮面具后雙眸居然隱有淚光:“我要你好好看著,看我如何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踩在泥里。然后你再下去將你所看到的這一切告訴那個人,告訴他,原來這一切并不是不可能。原來只要心夠狠,我們這樣的人也可以登上這個人人追逐的位置。我想他一定很高興?!?/br> 小華佗回頭看著何婧英,又溫柔地說道:“我想他看見你,一定很高興。” 何婧英盯著小華佗面上那張顏色青白的人皮面具,竟然在方才小華佗說話時,找到了一絲熟悉之感。 到底是在哪里看過這一張臉? 何婧英皺眉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小華佗臉上的溫和在一瞬間收斂了起來,沉入堅冰之下:“你不配提他的名字?!?/br> 這說話間,金鑾殿前跑來一人,小心翼翼地喚道:“顏先生。” 小華佗與何婧英同時回過頭去。蕭子卿臉上諂媚的神情還清清楚楚地掛在臉上。 蕭子卿看著何婧英一愣,臉上的表情頓時不好看起來。 小華佗譏諷地看著蕭子卿:“廬陵王還是沒能說服皇上么?” 何婧英驀地抬頭,目光凌厲地看向蕭子卿。 蕭子卿躲開何婧英探究地眼神,低聲說道:“皇上的手折了,一時半會兒可能寫不了詔書?!?/br> 小華佗譏誚一笑:“手折了?怎么折的?” 蕭子卿躲躲閃閃地說道:“就是不小心摔了。” “摔了手?”小華佗陰鷙地看著蕭子卿:“既然不能寫字了,手還留著做什么?” 蕭子卿慌張道:“手傷了,養(yǎng)養(yǎng)就能好了?!?/br> 小華佗冷冷地說道:“不寫沒關系,我替他寫。把他帶來吧。” 蕭子卿渾身一震,低下頭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向金鑾殿外走去。 何婧英皺眉看著蕭子卿,一個帶兵多年的將領,竟然因為瘸了腿便一點血性都沒有了嗎? 何婧英忽然意識到,在這個皇宮里她恐怕是孤立無援了。 但那些熟悉的人都在哪里呢?蕭昭文、王韶明、蕭子倫、元戈妘,這些人都去哪里了?難道都跟蕭子卿一樣,匍匐在小華佗的腳下? 還有那些朝臣呢? 無論當初朝臣如何不合,無論是支持蕭子良還是支持蕭昭業(yè),甚至是最后愿意支持蕭鸞,但至少他們都是蕭氏一族。那些想來孤傲的士族,怎么可能肯向小華佗這樣的人低下頭來。 小華佗似乎看出了何婧英心中所想,懶洋洋地說道:“那些自詡清高的人,為了保命,也是什么都做得出來的。你等著看吧?!?/br> 何婧英站在金鑾殿唯一的一線陽光里,靜靜地看著大殿前的九十九級臺階。 小華佗似乎對何婧英的安靜感到十分滿意。他愉悅地看著何婧英,但語氣里卻盡是不屑和嘲諷:“這些士族階級真是麻煩,非得要個名正言順?!?/br> 小華佗指了指坐在龍椅上的那具尸首:“你看,當初一舉拿下皇城,要是他不去顧及什么名正言順,自己坐上了王位,哪里又會有今天。” 何婧英淡淡地看了小華佗一眼。 小華佗所言不虛,血脈是許多篡位者跨不過去的一道坎。蕭鸞如是,太祖推翻前朝時亦如是。都是推翻昏君之后,擁立一個傀儡皇上,再慢慢蠶食人心,等大臣歸順,軍權盡數落在自己手中,再讓傀儡皇帝下一道禪位詔書。 蕭鸞雖不是齊武帝一脈,但仍是蕭氏宗親,他必須要一紙詔書才能讓民心歸順。但小華佗不是蕭鸞。他已親手將京城送入了阿鼻地獄。這一紙于他是可有可無,無論有沒有這紙詔書,都會有不服他,要推翻他的人,也有像蕭子卿一樣迫于他的yin威而屈服的人。 所以小華佗要蕭昭文這一紙詔書,不是為了掌控京城,而是為了給拓跋勰看。 另外何婧英隱隱覺得,小華佗這般大費周章,似乎是在享受將這些皇室宗親踏在腳下的感覺。 何況小華佗能控制皇城,僅僅有他的不死人軍隊是不夠的。這些軍隊雖然詭異,威懾力強,但人數有限。且宮變之時,小華佗為了消耗拓跋勰的軍隊,幾乎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那場戰(zhàn)斗中,小華佗手下的人也死了不少。 大齊剩下的軍隊,除了安西軍與蕭元達的南秦州軍隊沒有真的歸順之外,其余的軍隊皆在蕭昭業(yè)死后就被蕭鸞掌控。 那些軍隊現在應該是被小華佗捏在手里。但小華佗只不過是蕭鸞府里的一位謀士,又行事詭異,心狠手辣,那些將士未必就會全心全意聽從小華佗。 想要將京城完全掌控在手里,小華佗最能依靠的軍隊恐怕是拓跋勰的魏軍。但為了防止拓跋勰黑吃黑,小華佗已將拓跋勰帶入京的軍隊消耗了不少。 對京城來說最大的威脅應該是北魏境內的大軍。若他們舉兵南下,傾巢而出,大齊必將被北魏一舉吞并。 得將消息遞出去讓周奉叔想辦法,不讓北魏有機會動兵。 正是思考間,何婧英見遠遠一個人身著金色鎧甲,腰間佩劍向金鑾殿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