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其間是不是有誤會
官道上幾匹馬風馳電掣而過,周崇智勒緊了馬韁停在路邊,隨從看著那馬匹遠去的方向,抱怨道:“這是誰家的馬橫沖直撞的!” 周崇智卻是想到另一層,這馬匹從京城的方向來,去的方向好像是郴州,與他們同路呢。 這時,懷化郎將的聲音從馬車上傳了下來:“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呢?”語氣極其的不耐煩,他一個縱橫沙場的武將不騎馬坐馬車不就是為了打個盹嗎?馬車的行進顛簸剛好讓他做個美夢,像襁褓中躺在母親的搖籃里,是誰擾了這雅興的? 見懷化郎將氣鼓鼓的腦袋出現在馬車窗口,周崇智忙驅馬過去:“舅老爺,這就出發(fā)?!?/br> “快點快點!”懷化郎將煩躁放下了車簾。 隨從對周崇智嘟噥道:“又不是咱們尹家的老爺,對咱們頤指氣使的!不愛來郴州,咱們又沒求著他來!還是他自己巴巴地要跟著來的?!?/br> 此行還真非懷化郎將本愿,如果不是平家那位半身不遂脾性卻比懷化郎將還要大的老爺子發(fā)令,只怕十匹馬也請不動這位舅老爺往茭陽走一趟。 懷化郎將比他們還要怨憤的呢!出發(fā)這一路沒少生氣地叫嚷:到底是誰告訴老爺子那啞巴自己回了郴州的? 外甥女突然離開山嵐回了郴州,喪婦之女日后要仰仗繼母鼻息,日子可會難過?做外祖父的豈能安心?所以下了死令一定要懷化郎將跑這么一趟,否則就絕食。 懷化郎將適逢升遷之際,要是突然死了老爺子,守孝三年,那好不容易盼來的升遷機會可要泡湯了,所以再不愿也只能聽從老爺子吩咐,而且他對那個啞巴還是很好奇的,聽周崇智說那個啞巴一回家就治好了尹申外甥的不治之癥,那可真是稀罕了。 轉眼元宵已在眼前,整個尹家都是張燈結彩,年的氣息再有一波便要過去了,所以下人們抓住這可以讓主家打賞錢機會的尾巴狠狠地表現一番。 焦氏因為誣告一事,最近在尹申跟前很是殷勤,里里外外將尹申服侍得妥妥帖帖的。 夫妻獨處之際,尹申握住焦氏的手,慨嘆道:“你原就是個賢妻良母,我去了榴花城之后,你可要妥善處理你與阿鶯的關系,莫要讓自己一片好心被人曲解,若你和阿鶯不能和睦相處,我在榴花城便不能安心任職?!?/br> 焦氏點頭,溫順解人道:“老爺放心,她沒了親娘,又自小離家,還是個口不能言的,我日后只會加倍對她好,比對一郎二郎一娘二娘三娘他們更好的?!?/br> 聽到焦氏這樣說,尹老爺便放心了。 焦氏又問:“過兩日便是元宵,元宵后老爺就要啟程去往榴花城了,隨行行李我都已經幫老爺整理好了……” 尹申每一次離家焦氏都要親自為他整頓行裝。 尹老爺擺擺手:“不忙不忙,也不知周管家元宵節(jié)能不能趕到家,他若還未回來,我就等到他回來了,確認了阿鶯的身份再啟程不遲,多告假幾日便是了。阿鶯身份確認了,她在這府里才名正言順,而我也好安心啟程……” 居然為了那啞巴可以改變慣例,過去都是元宵一過,十六準時出發(fā)的。 難道怕那啞巴身份未確認,自己這個后母會虐待她嗎? 焦氏心里生疑,胡思亂想,面色有些難看。 “也不知周管家何時能回,好在郴州距離京城不遠,快馬來去也就一月的事情?!苯故先讨闹胁粷M,柔聲細語說道。 正說著,門外便有丫鬟急急來報:“老爺夫人,京城來人了!” “難道是周崇智回來了!”尹申興奮起身,喜滋滋邁步而出。 看著尹申的背影,焦氏心里很是絕望,又存了一絲僥幸,不由拔下花瓶里一枝臘梅掰扯著花瓣數數:“是,不是,是不是……” ……………………………… 尹家的待廳被姑夫人布置得大氣又不失溫馨,卻并未去多少開銷,足見姑夫人持家有道又聰明能干。 此刻,姑夫人坐在側首的椅子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將待廳中央那幾個男人丟給尹申。 尹申看著眼前這幾個男人,衣著打扮都很華貴,不似一般富貴人家的家丁。而他們帶來的擺了一整個廳堂的箱籠禮物更是讓尹老爺驚跌下巴,是什么樣的人家才出手如此闊綽? “這些東西都是送給尹家大娘子的,不過我家老太爺和公子交代了,禮單一定要尹大娘子親自過目?!眮碇衅渲幸蝗苏f道。 尹申疑惑,心想誰會送尹一娘如此厚禮,一面差人去東院請焦氏和尹一娘,一面道:“可否報一下你家老太爺和公子名諱,送了我家一娘如此貴重的禮物,擇日我好攜一娘登門拜謝。” “我家老太爺和公子住在京城,登門拜謝就不必了,因為這些禮物是我家老太爺和公子答謝尹家娘子的,哪有讓恩人反去答謝的道理?” 姑夫人頓了頓,看向尹申:只怕這事是存在什么誤會了。 尹老爺越發(fā)云里霧里:“我家一娘怎么可能是你家老太爺和公子的恩人?” “救命之恩,怎么不是恩人?而且是大恩人,要不是我家老太爺和公子事務繁忙,只怕要親自登門道謝呢?!?/br> 來人說到這里,尹老爺也覺不對勁了,可是已經來不及,焦氏和尹一娘已經來了。 “老爺,聽說有人給一娘送了厚禮?”焦氏的聲音喜滋滋傳進來。 而尹一娘已經像一只小蝴蝶飛進了屋子:“父親,禮單在哪里?” 手拿禮單的男人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大紅衣裳個頭卻小小的女孩子皺眉道:“我家公子說尹家大娘子十三四歲光景,可是這小娘子的年齡對不上??!” 尹一娘看著一屋子結著彩綢的箱籠,早忘了焦氏平日里教她的矜持那一套,歡喜道:“你們這禮物就是送給我的啊,我就是尹家大娘子,沒錯啊,禮單快拿來我看看。” 來緊緊攥著手中禮單,嚴肅看著尹一娘不發(fā)話。 尹一娘不過才十二歲,被來這么一盯心里便發(fā)了毛,回頭向焦氏求助道:“母親……” 焦氏上前,向來道:“這些禮物確是送給我家一娘的吧?” “是送給尹大娘子的?!眮聿槐安豢海暼绾殓?。 姑夫人清咳兩聲似在提醒,焦氏囁嚅,尹申也遲疑了。 那個啞巴沒回來之前,一娘是尹大娘子,那個啞巴回來之后,一娘可就要變成二娘了。 “我就是尹大娘子啊?!币荒镞€是天真無邪向來解釋。 尹申看著焦氏道:“先把一娘帶下去吧?!?/br> 焦氏施禮告退,拉著尹一娘出去,走出老遠了,尹申還能聽見尹一娘疑惑的聲音:“母親,我不就是尹大娘子嗎?” 焦氏沒有吭聲,只是眉頭緊皺咬緊了嘴唇,重重握住尹一娘的手。 靳石丹喜氣洋洋奔進小別院,簡直健步如飛。 “娘子,是公子派來的人……”靳石丹的聲音如報喜的春燕在整個小別院里亂飛。 “什么公子?哪個公子?”素雪從花地里抬起頭來,握著花鏟問靳石丹。 靳石丹自豪道:“我家公子啊,楚公子!” “是楚公子?他在哪里?”焦嬌扔下花鋤奪門而出,一溜煙沒了蹤影,在場眾人愕然。 “焦嬌!”焦生無語地喊了一聲也不說話了,這個jiejie真讓他丟臉! 舒吭又低下頭去擺弄種子,掌心的花種子都是被精挑細選過的,一顆顆如黑色的珠子滾圓飽滿。 靳石丹道:“大娘子,我家公子派人來給您送禮了,從京城遠道而來,您就不去看一眼嗎?” “我去,拿了禮單送到娘子跟前來給娘子過目就是了。”素雪放下花鏟拍拍手上塵土拔腿就要走。 靳石丹拉住素雪,向舒吭道:“娘子,公子交代了禮單要親自交到娘子手中,你就不要為難那些人了,清點了禮單好讓他們回去復命?!?/br> 靳石丹摸摸腦袋,又不好意思補充了一句:“娘子,他們都是我過去的好兄弟……” 舒吭唇角一彎,將手里的花種塞到焦生手中,方才隨靳石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