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宮人誠不欺天子矣！

    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那個宮人是不是和刺客串通一氣，他都替他尋了話本子過來，這是事實。

    看著御案上新鮮騰騰的話本子，皇帝有給那個嗝屁宮人賞點什么的沖動。但一想到自己差點因為那個宮人嗝屁又不禁憤憤起來。

    好在有話本子，那他和那個死宮人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死者已矣，活著的可不能輕饒。

    皇帝快速收拾起話本子，同地上的楚長秦說道“那刺客的身價底細(xì)可都查清楚了？”

    楚長秦“……”我不是才進(jìn)宮嗎？刺客的面都還沒見著呢。

    皇帝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心急，幸好皮夠好，遮住了皮下的微紅。

    “你……要抓緊時間追查。”皇帝圓得很生硬，但是心里還是扛住了這種尷尬，慶幸的是楚長秦始終沒有抬頭。

    “微臣遵旨?！?/br>
    楚長秦欲退出去，又被皇帝叫回“別因為是個女子，就手下留情?！?/br>
    “是，微臣領(lǐng)旨?！?/br>
    看著楚長秦背影，皇帝心里莞爾這小子比子朗識趣。

    關(guān)于立太子妃一事，自己可被那臭小子纏得厭煩，皇帝一想起來就難免頭痛，好在如今終于安靜了。

    楚長秦離了御前，便馬不停蹄趕往刑部。

    刑部和大理寺不同，是專門審訊平民的地方，大理寺則審訊官員，那刺客竟然敢刺殺皇帝，連大周的子民都不算，只能算是大周的敵人，放在刑部審訊已是法外開恩。

    楚長秦入了刑部，就見到了御史中丞。

    因是刺殺天子的死罪，女刺客原應(yīng)由刑部尚書主責(zé)，但皇帝欽點楚長秦負(fù)責(zé)該女刺客的審訊，所以尚書不好過問，也只留御史中丞等待楚長秦光臨刑部完成交割。

    御史中丞領(lǐng)著楚長秦直奔戒律房。

    見到女刺客時，她正被吊在刑具上，身上已經(jīng)被打得皮開rou綻。

    “別因為是個女子，就手下留情?！?/br>
    楚長秦耳邊響起皇帝的聲音。

    眼前的是刺客，一個女子卻去干男人的事情，不知道該說她勇氣可嘉，還是該說她腦子進(jìn)水。

    御史中丞已經(jīng)讓獄卒搬了舒適的釉里赭花卉寶座過來讓楚長秦入座，并在一旁向楚長秦說道“楚將軍，這賤婢嘴巴嚴(yán)得很。”

    女子干了一些只有男子才能勝任的事情，想必她的韌性定是比一般男子還要強上百倍，自然沒有那么容易屈服于酷刑。

    要撬開這女刺客的嘴巴，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了。

    “你的同伴都死了，對于你們幕后的主子來說，他們都是廢物，你呢？難道也要步他們后塵？”楚長秦清朗的聲音在昏暗的戒律房內(nèi)響起，仿佛投進(jìn)來一絲亮光。

    渾身是血的女刺客啞然失笑身陷囹圄，命懸一線，她還有救嗎？

    她活著才是對主人最大的威脅，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女刺客雖然沒有吭聲，但她唇邊一絲失落的笑落入楚長秦眼中。

    “你不要以為死人就開不了口，”楚長秦道，“你那四個同伴服毒自盡，仵作已經(jīng)對他們開膛驗尸，他們服下的毒藥已被查明，沿著毒藥就能找到你們幕后主子的蛛絲馬跡，反倒是你，你活著，你的毒藥藏于身體何處尚未被發(fā)現(xiàn)，你這個活人反倒沒給你們幕后主子惹麻煩?！?/br>
    是嗎？女刺客心下有一絲悲涼，一絲意外，一絲喜悅，但更多的是絕望。

    那又如何？未能替主人殺了大周的狗皇帝，還成了大周的階下囚，她還不如死了！

    “rou在砧板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費口舌了！”

    女刺客終于不耐憤而張口。

    御史中丞看向楚長秦“將軍，這賤婢居然開口了！無論獄卒怎么嚴(yán)刑拷打她都不開口，甚至連哼都不哼一聲，還是將軍你有方！”

    楚長秦卻微微皺了皺眉這女子口音有些熟悉，絕不是京畿本地人，也不像大周人。

    楚長秦起身從一旁獄卒手上拿過一根火把走到那女刺客跟前照了照，這女子果然生得一股異族風(fēng)情。

    女刺客抬眼看了楚長秦一眼，那眼神中有一股求生欲吸引了楚長秦的注意。

    當(dāng)日大樹下行刺事敗急于求死，如今淪為階下囚上了酷刑反而想活了嗎？

    一個人只有有牽掛有念想才會想要活下去。

    “你們此次事情敗露，功虧一簣，不知道你們主子已經(jīng)得到這個消息了沒有？皇上開恩可沒有將遇刺的事昭告臣民，你那些同伴又已經(jīng)自盡，不知道你們主子是不是正在家里心急如焚呢？”

    女刺客疲累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什么主子，我就是幕后指使！”

    “一派胡言，哪個幕后真主會傻到自己上場行刺？你以為你不開口招認(rèn)，我就查不出你的幕后主子嗎？你說話帶著異族口音，長得一副異族尊榮，就憑你這張臉，我都能輕而易舉查到你的根底，屆時皇上降罪，你們整個族群都要受到牽累，你一心想要保護(hù)的主子又能逃脫嗎？”

    “她并不知情，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這一切她全都蒙在鼓里，我死不足惜，但求不要連累她?！迸炭偷恼Z氣有些急迫。

    楚長秦目光一閃。

    她的幕后主子想必得到了她極度的忠誠，眼前的女刺客是一個忠仆。

    但凡心有所系，就如風(fēng)能輕易吹開一個已經(jīng)破洞的窗戶紙。

    “你不是已經(jīng)連累她了嗎？你說你們這次行動，你的主子并不知情，那么一個身邊伺候的人突然從眼前消失良久不歸，她就不著急？她就不打聽？如若她查到了什么，知道你身陷囹圄，她是丟棄你這粒棋子，還是會設(shè)法救你？如若她來救你，眼下你這情形，她是不是把自己扔進(jìn)一個陷阱中呢？”

    楚長秦的話叫女刺客一陣陣心驚rou跳，是啊，自己事先怎么就不能考慮周到些呢？

    為什么要擅自做主安排這場行刺？

    為什么行刺失敗后不能及時自盡？

    雖然身陷監(jiān)牢，可也有一百種自盡的方法，為什么她反而怕死了呢？

    “眼下，我還有活路嗎？”她低低嘟囔了一句。

    站在遠(yuǎn)處的御史中丞未能聽清，站在跟前的楚長秦卻是聽得真真的。

    他將火把遞給獄卒，轉(zhuǎn)身對御史中丞笑道“這個女刺客我要帶去向皇上復(fù)命?！?/br>
    原就是楚長秦負(fù)責(zé)的案子，皇帝親自下的諭旨，尚書大人都不管，他一個中丞管啥？

    御史中丞拱手道“將軍稍待，卑職這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