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初衷，不就是希望這種片子能給孩子們作為報考志愿的參考嗎？

    林濛開口了，她將自己的理由盡數說了出來：“我觀察了一些類似的紀錄片，包括之前很有名氣的《修文物》等，不可否認的是，一個好的紀錄片，是對學生的專業(yè)填報有引導作用的?！?/br>
    朱旭芳點了點頭，這不就是他們想做到的嗎？

    “可是朱導，我又仔細想過了，這冷門專業(yè)，是我們投票、拍出來的，實際上這些專業(yè)，真的是有絕對代表性的嗎？”林濛提問道，“我們希望的是，讓現在的孩子、家長有渠道能了解到還有那么多他們沒聽過、沒考慮過的專業(yè)，但不是引導他們去報這幾個專業(yè)?！?/br>
    朱旭芳沉默了，他聽懂了一半。

    事實上，紀錄片雖然是“記錄真實”，但其實又何嘗不是經過藝術加工呢？就和美食藝術片一樣，里頭所描述的美味，可能是現實某些人棄之敝履的存在。

    他拍的片子，他自己也看過，看完之后，不少人給出的感悟是：“如果早看了這紀錄片，我覺得我報xxx專業(yè)也很不錯呢?！?/br>
    那么沒被拍到的專業(yè)就不好嗎？或者說，他所拍攝到的專業(yè)，就一定有那么有趣、那么十全十美嗎？

    “所以我想，這個時間節(jié)點是正好的，正好學生們有一整年的時間，來思考、發(fā)現，這個專業(yè)的好與壞。”

    朱旭芳明白了，可他被林濛說得生出了擔憂：“那你說，萬一孩子們被我們引導了怎么辦？”

    他這紀錄片，總共也就二十集，最后一集還是總結盤點，能夠播出來的專業(yè)總共就十九個。

    還有很多，因為當初投票和后續(xù)公布后沒被提名，就沒能選上，可那些專業(yè)，也不代表就不好??？

    “所以這就要靠我們宣傳了。”林濛事先已經想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會和小王溝通，讓她在播出的過程中跟進微博宣傳，到時候我們在每一集后面，也做個標注，希望看到此片的學生和家長，更多的關注我國各種各樣的專業(yè)。”

    朱旭芳沒再反對，他反正是相信林濛的，就坐在那，繼續(xù)聽起了過后宣傳方案的制定，然后越來越滿意。

    林總每回的宣傳方案，一開始看上去也許普普通通，可每回真開始了，基本都能引發(fā)無數的關注。

    這就和他自己總能拍好東西一樣，應當是天賦。

    ……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和《我們的專業(yè)》最終定檔在了同一天。

    只是兩者的播出平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季盧導演之前拍攝的兩部紀錄片，都成功地在國家電視臺播出，有了口碑保障之后，他的片子便也直接走了快捷通道，再度賣給了國家電視臺。

    至于朱旭芳這回拍的紀錄片……

    林濛完全不用出去推銷，大江臺和深海網私下互相扯了頭花后達成了一致，再度和造夢娛樂進行了合作。

    只是紀錄片的價格還要比綜藝節(jié)目低些，不過也和市場價中高位的那些差不多持平了。

    《我們的專業(yè)》宣傳的方法，這回也是另辟蹊徑，季盧直接和之前去拍攝的幾所大學合作，對方學校官方微博轉發(fā)，還請學生們拍了宣傳照，站成一排拉著宣傳的橫幅。

    電視臺上，預告也播了幾回，看到的人已經不少，在一些評分網站上，它已經被不少人標記上了想看的標志。

    而《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的宣傳方式，則用的是“傳統(tǒng)”的在微博上發(fā)視頻的方法。

    可和《我們的專業(yè)》區(qū)別最大的點在于……它這回發(fā)的預告視頻，特別的“年輕化”。

    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年輕化，居然意外地不會引起觀眾反感。

    朱旭芳還在辦公室，他這也是頭一回看這預告片，預告片是林濛和小王去剪輯室找剪輯師剪出來的，他至今還沒看過。

    等到小王發(fā)布微博，他就即刻在辦公室里點開了視頻。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預告一開始，就是一個個出現的學生，旁邊的旁白是輕快的男聲和女聲在交替著說話，看上去年紀不大——

    “我的專業(yè)，是萬丈高樓平地起的基礎之一，是國家礦業(yè)發(fā)展必不可少的要素一員，危險又果斷，勇猛又細心?！?/br>
    “我的專業(yè)，能深入地下，又能站上臺前，能夠回望過去，又立足于此刻?！?/br>
    “我的專業(yè)，它用眼、用心、用知識，去讀懂聲音?！?/br>
    ……

    與一段段話對應的是從隔壁綜藝組喊來的后期制作團隊配上的動畫，旁邊還間或地插入一些旁白。

    “你這……平時回家能過安檢嗎？”

    “不是，你讀書那么多年，跑去挖土做什么？”

    “你這專業(yè)，有多少人需要？我這輩子身邊可一個xx的人都沒見過。”此處做了消音處理。

    交替著出現的，是平常人口氣發(fā)出的各種各樣的疑問，將原本構建出來的美麗畫面一點點地壓塌。

    “被誤解、被看輕、甚至不愿意了解，好像已經成了常態(tài)，可我依然熱愛我的專業(yè)?！?/br>
    “它從來不是《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而是，你們還不愿意、或者沒渠道了解的專業(yè)們，不如一起來看一看，也許很多人還沒看過的世界。”

    視頻一晃眼就播完了，短短兩分三十秒的預告節(jié)奏很快，間或地有插入了些許拍攝時的素材，比如一位同學，對著鏡頭笑著說：“我媽到現在，都還不太懂我的專業(yè)是干什么的?！?，另一位同學聳著肩道：“不是頭一次了，每次都問同樣的問題，我現在已經不辯解了，就點頭說你們說的都對?！薄@樣的片段，和動畫之間并沒有任何的沖突，融合得正好。

    這個宣傳視頻，朱旭芳看得認真，格外滿意，只覺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畫面，都被預告完美地剪了出來。

    “林總，這就是我想要說的?！?/br>
    林濛點了點頭，這預告片的放出，確實引發(fā)了不少注意，林濛還不忘例行花錢，來了個轉發(fā)猜謎活動。

    轉發(fā)里能猜出視頻里提到專業(yè)名稱的，會隨機抽取其中幾位，給予一定的金錢獎勵。

    當然，饒是這樣鼓勵，這部紀錄片還是要差《我們的專業(yè)》不少，國家電視臺在這種紀錄片上的影響力，目前看來，還真不是這么容易超過的。

    不過這正和林濛的心意。

    普通的宣傳方式＋冷門的專業(yè)——完美！

    ……

    小風今年讀高二，眼見明年要高三，報考志愿也成了亟需考慮的大事，和大部分班級沒什么區(qū)別，他們的班主任也時常主導著讓大家在比如黑板、后頭的宣傳墻上，貼下自己夢想中的大學和專業(yè)的紙條。

    她很羨慕身邊夢想堅定，不像她一樣死讀書，連專業(yè)都不懂的同學。

    起初她寫的是英語專業(yè)，聽說這專業(yè)以后能做翻譯；后頭看了同桌寫的編導專業(yè)，她又在了解后起了興趣；再后頭，她看見另一位同學寫的哲學專業(yè)，她沒懂這是干什么的，不過聽上去也挺高大上。

    小風就像墻頭草一樣，風吹往這倒，等等往那倒，怎么都定不下來。

    等到她和父母聊起這問題，父母也擔心起來了，他們夫妻倆一個學的財會在銀行工作，一個上的警察學校，還真未必能給女兒什么參考。

    這不，正正好，他們同事間就傳開了，今年可有兩部關于專業(yè)的紀錄片要上映呢，剛好首播在周六晚上——這年頭學生的負擔越來越大，他們城市高二的學生，周六白天下午也得上課。

    晚上一到時間，他們一家三口就在電視面前排排坐好，一邊擺著電腦，一邊開著電視。

    一家人已經商量好了，兩邊都不能錯過，和朋友借來了能看電視臺網絡直播的賬號，他們打算用電腦看《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

    整點一到，兩邊準時開始。

    季盧導演的風格一如既往，毫無失手，《我們的專業(yè)》第一集 ，就是傳說中能賺大錢又高大上的“金融系”。

    他直接從證券交易所開拍——揮斥方遒，動輒百萬交易——然后切入到某知名高校金融系高大上的大樓，從下往上拍攝，正式進入主題，開始和大家介紹金融系的學生。

    整體風格，簡單地來說，就是“高大上”，看得人嘆為觀止。

    “小風，你看看，這專業(yè)就很不錯?！?/br>
    “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壓力大不大，以后累不累?！?/br>
    爸媽還在旁邊碎碎念，而小風的注意力，早就拋到了旁邊的電腦上頭。

    從一開場，《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就直接來了個大爆炸，炸礦山、炸大樓、炸橋……以電影級別的鏡頭拍攝，朱旭芳拍得甚至讓人覺得，小石頭都要透過屏幕，穿到眼前。

    第一集 要播出的，就是被一般稱為爆破專業(yè)的專業(yè)，不算特別冷門，可意外地是在投票中脫穎而出。

    “爆炸就是藝術?！眲倓偟男鷩毯鋈唤Y束，出現在屏幕的，是坐成一排的學生，正在接受采訪，“我以前看電影、看動畫，特別喜歡看爆炸的場面，后頭聽說有這個專業(yè)就報了?！?/br>
    能看得出他們應該沒背稿子，有的面對鏡頭下意識的逃避眼神，有的則有些局促不安。

    “我媽問我，過年城市禁放鞭炮，我能不能做點鞭炮出來，把我給嚇得魂飛魄散，我懷疑我媽想送我進局子?！?/br>
    視頻里頭的學生全都笑開了，旁白的語速正好，不快不慢的開始，這位是林濛高價挖來的配音，對方是出了名的“天價嗓子”，綜藝節(jié)目的旁白、廣告旁白，到現在紀錄片的旁白，什么都能干好。

    除了貴，沒毛病，不過在林濛看來，貴怎么能是毛病呢？這是加分點。

    “報這個專業(yè)，我爸后來喝醉酒是說挺后悔的?！苯邮懿稍L的男聲摸了把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其他學校怎么樣，我認識的學長和我說，我畢業(yè)后，應該是要在大山呆幾年的，畢竟剛畢業(yè)，也就是炸山炸山洞的，灰頭土臉的，不知道到時候山里能叫到外賣嗎？”

    伴隨著采訪，紀錄片緩緩展開——

    剛剛華麗的爆炸場面結束，露出的一堆……穿戴好安全設備，看上去還有些灰頭土臉的人，

    朱旭芳在和林濛聊過了后，把原本打算刪除的素材重新剪輯了回來，他沒有回避任何專業(yè)的好與壞，只是用相對輕松的拍攝方式，向所有人描摹出這個專業(yè)的前景和情況。

    從不那么適合女生，大部分人如果從事本專業(yè)工作起初基本都要接受在較為惡劣的環(huán)境工作的現實。

    當然，這其中也存在了少部分該專業(yè)軍用方向從事人員的采訪，不過為了避免敏感問題，朱旭芳也只是簡單地帶過。

    朱旭芳拍得很仔細，這也是因為事先的功課做得全面，從上課的課程、實驗的環(huán)境、就業(yè)素材的采集、采訪、路人的匿名詢問……一點點地拼湊出了一個別人眼里的爆破專業(yè)和爆破專業(yè)學生眼里的爆破專業(yè)。

    到了視頻的結尾，學生們對鏡頭一笑，其中有個性子跳脫地想了想忽然開口：“我們還真會做煙花，也會做炸、彈?！痹谝黄p松中，畫上了句號。

    “小風，這專業(yè)你可不能報！女生做這個太累了。”父親注意到小風好像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頭，忍不住交代，“你還不如看看這個，學金融，可多好??！”

    小風只是點頭：“我知道，我就是覺得，這個還怪有趣的！我沒想報這個專業(yè)?！?/br>
    父親松了口氣，半晌忽然開口：“我也舉得挺有趣的?！彪m然對現在的專業(yè)挺滿意，可看看這種紀錄片也挺好的。

    他不得不說，《我們的專業(yè)》雖然……很高大上，可真的有點無聊，就算不看畫面，只是聽聲音好像也可以。

    而且這第一個專業(yè)……他妻子本來就挺了解。

    兩邊紀錄片的時間都是正好的，已經開始進入了下一集預告，《我們的專業(yè)》不搞什么懸念，直接開門見山，下一個專業(yè)，它要講的是臨床醫(yī)學。

    而另一頭的《你不知道的》預告則老樣子，又開始了新的一輪猜謎活動。

    “聽得見嗎？”

    “這專業(yè)啊，我想想，估計是……估計是做公益的吧？哪有那么多人需要這個。”

    “不用問，這肯定就業(yè)不好，你去問問，誰身邊有那么多需要xx的人？”

    “爸，你說這是什么？”小風忍不住問。

    不愿意在女兒面前認慫的父親想了又想：“應該是和聽力有關吧？”他靠在椅背上，裝作再回短信，其實是在打開網絡搜索，“我猜這應該是聽力專業(yè)，不是有什么聽力康復，言語聽覺康復什么的嗎？”

    看來，下周還是得兩邊一起看。

    ……

    這兩部紀錄片都是在填補國內市場的空白，很巧的是，兩人之間的內核還不太重合，一個奔著熱門專業(yè)去，一個奔著“冷門”，或者說是不太被大部分人熟知的專業(yè)去。

    首播的收視率，兩者都很不錯，根據曲線圖，還有抬頭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