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兄，看來你長得有點(diǎn)兇啊?！?/br>
    墨語調(diào)侃一句。

    巨蟒發(fā)出嘶嘶的聲音，似乎在表達(dá)不滿。

    墨語從巨蟒頭頂跳下，蹲在少女身旁，戳了戳少女的臉頰。

    “喂，沒事吧？”見少女沒有反應(yīng)，墨語聳了聳肩，無奈道“蛇兄，我覺得你還是要回避一下，萬一等下她醒了，看見你，不得又嚇暈過去，到時候嚇丟個一魄兩魂的，成了個傻子，那我不就成罪人了？”

    在墨語的“苦心”勸說下，巨蟒終于同意離開。

    巨蟒有些落寞，低下頭，轉(zhuǎn)過身去，慢慢扭動著身體，每走一段距離就回頭看看墨語，頗有些深閨怨婦的感覺。

    咦……墨語死了一身雞皮疙瘩，一條巨蟒露出那種表情，可真是……怪異。

    良久，少女才悠悠轉(zhuǎn)醒。

    醒來的少女立馬想到了昏迷之前的景象。

    “蛇，蛇！好大的蛇！”她驚慌失措，雙手撐在地面，不住后退。

    “蛇？哪有蛇啊，小姑娘，你是不是眼花了？”

    聽見這聲音，少女這才看清前方，一位白袍少年，纖塵不染，眉清目秀，正撐著下巴，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她先是驚疑不定地望了望四周，確認(rèn)沒有那條大蛇，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小心的問道“真……真的沒有蛇嗎？”

    “當(dāng)然了，這兒就我們兩個人啊?！?/br>
    墨語走上前，準(zhǔn)備將她扶起來。

    少女又退了一點(diǎn)，纖細(xì)的手指指著墨語，畏懼道“你……你別過來?！?/br>
    “我明明看見有大蛇的，你卻說只有我們兩個。我聽說山里活的久的動物會變成妖怪，可以幻化成人形，你……你就是那條大蛇變得！”

    “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哪里像蛇了？”墨語看了看全身上下，“沒什么特別的啊?！?/br>
    “在這林子里，你一身白色的衣服卻一點(diǎn)都沒臟，你就是妖怪！”

    “這是法寶誒，法寶你懂么？”

    少女搖搖頭，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墨語嘆了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我是妖怪?！?/br>
    “你，你……你終于承認(rèn)了！”少女臉色大變，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墨語撓撓臉頰，“誒，不是你說的么？”

    他咧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發(fā)出低沉的笑笑聲，“嘿嘿……”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墨語半瞇著眼睛，陰惻惻笑道“當(dāng)然是吃掉你啦。”

    “嗷！”墨語怪叫一聲，縱身躍起，直接跳到了少女身前。

    “??！”少女緊閉了雙眼，顫抖地尖叫一聲，眼淚不停地滾落，嘴里嗚咽道，“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墨語撇撇嘴，“這就嚇哭了？膽子真小?！?/br>
    少女聽見這話，虛開眼簾，偷偷瞅了一眼墨語，抹了抹眼淚，哽聲道“你……你不是妖怪？”

    “當(dāng)然不是啦?！蹦Z翻了個白眼。

    “可是，你都承認(rèn)了……”少女懦懦道。

    墨語站直了身子，雙手背在身后，正好有微風(fēng)拂過，吹起他的衣袍，氣質(zhì)卓然。他悠悠道“我說什么就是什么？那我還說我是山里的神仙呢，每天不僅風(fēng)餐雨露，還會騰云駕霧。別看我年紀(jì)小，其實(shí)我已經(jīng)活了幾百年了！”

    他轉(zhuǎn)過頭，“你信么？”

    少女猶猶豫豫，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相……信?！?/br>
    “傻姑娘喲，你可真傻啊。”墨語扶額，搖頭嘆息。

    “我……我才不傻，爺爺說我是村子里面最聰明的！”

    “那他一定是怕打擊你，故意騙你的。”

    “不許你說我爺爺，爺爺才不會騙我！”少女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生氣地哼道，“我回家了，再見！”

    走了幾步，她回頭看到墨語就跟在她身后，蹦蹦跳跳，悠閑自得。

    “你干什么？”她瞥著墨語，冷哼道。

    “跟你一起啊。”

    “我不認(rèn)識你，你少跟著我！”少女悶悶說了一句，不再理他。

    墨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瞇瞇道“哦，你好啊，我叫墨語?！?/br>
    “墨花飛作淡云浮的墨，笑語盈盈暗香去的語?！?/br>
    少女身形一頓，繼續(xù)自顧走著。

    墨語湊到少女跟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俊?/br>
    見少女不說話，他自顧說著，“我猜猜看……嗯，阿花？小翠？翠花？牡丹花？牽牛花？梅花？狗尾巴花？……”

    看到少女捏緊了拳頭，墨語繼續(xù)添油加醋說著。

    一口氣說了十多個俗氣的名字，最后墨語面容古怪，“你不會叫二狗子吧？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聽說賤名好養(yǎng)活，我不會笑你的?！?/br>
    少女氣的大吼一聲，“夠了！我叫素聆星，滿意吧？”

    墨語眼含笑意，點(diǎn)頭道“十二峰頭月欲低，空聆灘上子規(guī)啼。云母屏風(fēng)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br>
    他豎起大拇指，贊嘆道“好名字！”

    素聆星沉默不語，只是在心底輕聲喃喃一遍墨語念的詩，將之牢牢記在了心里。

    她的名字是爺爺取的，一直在村里采藥為生的老人哪有學(xué)問想那么多。她記得爺爺說過，她的名字還是從一本市集上書鋪中的書里翻出來的，為了起這個名字，大字不識幾個的爺爺在那書鋪里站了整整一天，厚著臉皮問了好多個讀書人。

    “咕嚕?！緡??！?/br>
    什么聲音？素聆星疑惑的望著身后。

    墨語尷尬地捂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素聆星抿起了嘴唇，嘴角微微勾起，強(qiáng)忍著笑意。

    “咕嚕嚕……”

    素聆星面色一僵，耳根通紅，墨語哈哈大笑。

    她嗔怒道“有什么好笑的?！?/br>
    “咕嚕?！笨上У氖亲约旱亩亲佑植粻帤獾亟辛似饋怼?/br>
    這一刻，素聆星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

    墨語慢騰騰跟在素聆星身后，四處張望。

    二人走了許久，才看到一處村落。

    墨語微微吃驚，“這姑娘走了這么遠(yuǎn)？”

    走進(jìn)小村，墨語看見素聆星熱情地和村民們打著招呼，噓寒問暖的，不似作假。那些村名熱情地把饅頭、面饃等好些吃食塞到她懷里。

    “小姑娘人緣不錯啊?！?/br>
    素聆星與當(dāng)初的他像是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

    當(dāng)初他對那些所有對自己抱有善意的人都十分抗拒，而素聆星對這些善意都欣然接受，并且將自己采摘的野果之類的回贈給他們。

    墨語跟在她身后，見那些村民看來，他也只是微笑。

    那些村民有些詫異。這是誰家的孩子，生的還挺俊俏，難道是鎮(zhèn)子上哪戶富家公子？小聆星怎么認(rèn)識他的？

    不過看到墨語還挺有禮貌，他們也不好出聲詢問，只是微笑著點(diǎn)頭。

    “小姑娘，你快點(diǎn)回家?！?/br>
    墨語忽然拍了拍素聆星的肩膀，對她說道。

    “為什么？”

    “若是我猜的沒錯，你家里應(yīng)該出事了?！?/br>
    方才他看那些村民雖然一直特別熱絡(luò)，但眼中猶有擔(dān)憂、憐憫……只是少女大大咧咧的，一直沒看出來而已。

    “出事了？……爺爺！”像是想起什么，素聆星驚呼一聲，趕忙往家里跑去。

    跑到家門口，素聆星看見王大娘看著自己，欲言又止。

    她心頭的不安感越發(fā)強(qiáng)烈，顫聲道“王大娘……爺爺他？”

    王大娘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口，因?yàn)閷ι倥畞碚f，這個消息著實(shí)太過于殘酷了些。王大娘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示意她進(jìn)去。

    素聆星沖了進(jìn)去，看見爺爺躺在床上，她躡手躡腳的走到爺爺跟前，深怕自己發(fā)出的聲響吵到了“熟睡的”爺爺。

    她輕輕握著爺爺有些冰涼的手，將頭埋在床邊，眼簾顫動，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自眼角滑落，濺碎成斑駁點(diǎn)點(diǎn)。

    日落西山，明月高懸。

    也不知少女哭了多久，哭泣著在床邊沉沉睡了過去。

    她醒來時，一眼就發(fā)現(xiàn)蹲在一旁的墨語正在吭哧吭哧的吃著面饃。

    這人怎么這樣啊！

    這一刻，她真是討厭極了墨語。

    “哎呀，醒過來啦？”墨語好像這才看見她看著自己，揮著手打著招呼?？瓷倥⒅种械酿x，他恍然，將吃了一半的饃遞了過去，“要吃么？”

    素聆星沒有接，她惡狠狠地看著墨語，“你這人是鐵石心腸么？”

    墨語有些奇怪，“我和這位老爺爺有關(guān)系么？非親非故的，要我哭一場，這樣不好吧？”

    “那你就就可以無動于衷嗎？”

    “安慰你，可以讓你爺爺活過來么？”墨語撇撇嘴，“既然已成事實(shí)，你應(yīng)該接受，而不是一直在這兒悲傷?！?/br>
    “你可真冷血?！?/br>
    墨語聳聳肩，“也許吧。”

    看到墨語滿不在乎的樣子，少女沒來由冒起一陣怒火，“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是他從小把我撫養(yǎng)大的！你難道沒有親人么？你難道沒有經(jīng)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么？”

    “沒有?！蹦Z淡淡道。

    少女愣住了，她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小聲道“對不起……”

    若不是墨語耳力極好，還真有可能聽不見。

    “有什么對不起的？有他們固然很好，沒有他們難道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爺爺去世了，你悲傷很正常的，但不應(yīng)該一直沉浸在里面，該為自己以后想想。還有那么多人關(guān)心你呢，他們也是你的親人啊。”他指了指床上躺著的老人，“你爺爺年紀(jì)大了，也算是壽終正寢，有什么看不開的，人終有一死，只是你提前面對了而已?！?/br>
    “好好想想吧……”墨語將面饃塞到嘴里，拍拍她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屋內(nèi)傳來了悉悉嗦嗦的聲音。

    素聆星從屋內(nèi)出來，坐在墨語旁邊，輕聲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你現(xiàn)在還好好選個風(fēng)景好的地方，讓你爺爺入土為安才是?！?/br>
    “嗯?！?/br>
    兩人不再說話，就那么一直怔怔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