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閔柔的話，墨語沒說話，轉(zhuǎn)身離去。

    走了片刻，墨織雪突然獨自折回。

    “問你妖怪在哪兒，你說這些廢話干什么？”

    墨織雪一臉不悅，“這兒之所以這么多妖怪，除了你們自己蠢，還要怪那些死不足惜的禍害老不死?！?/br>
    “我們肯去除妖，已經(jīng)是你們這些蠢貨百世修來的福分，你難不成還想讓我們一直留下來，護佑此處平安？”

    “呸，也虧你敢想?！?/br>
    墨織雪啐了一口，一臉不屑的看著閔柔。

    “不……不敢。”

    “你都破罐子破摔了，還有什么不敢的？”

    墨織雪打量她一眼?！安痪褪强吹轿?guī)煾岛谜f話，你才起了歪心思么？還送刺繡？”

    “繡的什么？比翼鳥？”

    “是不是想著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德行，還敢侮辱我?guī)煾?？?！?/br>
    “我只是……”

    墨織雪抬起腳，將閔柔踢開數(shù)尺，直接打斷她的話。

    “若不是殺了你怕臟了我的手，你以為還能留的了這條小命？”

    她指著閔柔，“你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安安分分做你該做的，要是敢濫殺無辜，我保證把你陰魂拉出來，在一寸寸碾成齏粉。”

    說完，墨織雪也去看閔柔的表情，快步離開。

    閔柔跪伏在地，低著頭，神色不明。

    半晌過后，伴隨著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閔柔整理自己的衣裳，拂平自己的衣角。

    她撿起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為自己鑲嵌上去。

    之后，她又仔細抹平自己身體上的裂縫。

    在一陣血rou蠕動后，她的脖子和胸口也相繼恢復原狀。

    做完這一切，閔柔抬起手臂，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蠢啊蠢，傻啊傻……癡呀癡，怨呀怨……”

    閔柔停頓片刻，搖頭嘆息一聲，邁著緩慢的步伐，在黑暗的街道上漸行漸遠。

    空曠的街上，只有一聲聲淡淡的如泣如訴的婉轉(zhuǎn)嗓音回蕩。

    ————

    “篤篤……”

    寂靜的夜中，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奶奶，我回來了?！?/br>
    屋子中蒼老聲音傳出。

    “是小柔啊，進來吧，門沒鎖?！?/br>
    “吱吖——”

    陳舊腐朽的大門緩緩推開，昏黃的燭光透過門縫，照亮閔柔的蒼白臉頰。

    “奶奶，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俊?/br>
    房屋之中，頭發(fā)發(fā)白的老人虛著眼，一手拿著針線，一手拿著衣服，努力低著頭縫縫補補。

    “睡不著嘛。老婆子我閑得無聊，看到小柔你的衣服破了，想著給你補一補?！?/br>
    閔柔上前拿下衣服和針線，無奈道“奶奶，衣服破了，再買新的嘛，不用大半夜的補衣服的。”

    “我看在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您的眼睛就要看不見了?！?/br>
    老人笑著擺手，“不會不會，我眼睛好著呢?！?/br>
    “你看啊，我都能穿針線呢?！?/br>
    老人嘀嘀咕咕，“再說，一件衣服，那可得不少錢呢。咱們家啊，已經(jīng)沒多少閑錢吶，唯一的一點，還要留給你做嫁妝呢。”

    扶著老人的閔柔身子頓了頓，“奶奶，我不嫁人，我要一直陪著你呢?！?/br>
    “這哪能成啊，女孩子家家，哪有不嫁人的。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爹都快要走路咯，再過兩年，你都成老姑娘了，誰還敢娶你啊。”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現(xiàn)在我只想伺候奶奶。”

    “好，好孩子?！?/br>
    在閔柔的攙扶下，老人慢慢挪動步伐，走到床邊。

    她看到床頭的一只木偶，突然語氣哽咽。

    “可惜啊，你爹娘走的早，卻是苦了你了，要照顧我這個老婆子”

    “那些殺千刀的妖怪，當年我就該和你爺爺一起去才對，就算幫不到他，也可以和他同生赴死”

    閔柔為老人蓋好被子，笑著道“奶奶，你又開始說胡話了，爺爺不是為了保護你，被妖怪抓走了么？”

    老人閉上眼，迷迷糊糊說道“他啊，不是被妖怪抓走的，而是去殺妖怪去了?？上У氖?，他一去，就再沒回來”

    見到老人睡著，閔柔臉上露出一抹溫馨神色。

    ————

    “師傅，我怎么感覺那女人說的話不像是真的?！?/br>
    追上墨語之后，墨織雪對墨語問道。

    “她說的不假，但是事情的經(jīng)過，卻未必是如她所言?！?/br>
    墨織雪撓撓頭，不明所以，“師傅，你這是什么意思？”

    墨語看著她，嘆氣道“小織雪，你剛才的聰明勁去哪兒了？”

    墨織雪扭扭捏捏，“嘿嘿，師傅，你不是知道我的腦袋有時候好使，有時候不好使嘛。”

    說完，墨織雪轉(zhuǎn)頭，看了眼令昱和栢帆兩人。

    “切，看你們的熊樣，不用想也知道你們不明白，好在也不指望你們兩個笨蛋?！?/br>
    她一臉期待的看著墨語，“師傅，可否為你的乖乖徒弟解惑呢？”

    “那兩顆妖丹，有那么好拿么？”

    墨語說道“以閔柔所說，她死后尸體就在原地，不曾挪動，對吧？”

    墨織雪點頭。

    “你覺得妖怪會放過她的尸體？更何況那兒可還有兩只小妖的妖丹呢?！?/br>
    “雖然是小妖的妖丹，但是其他妖怪斷然沒有遺棄的道理?！?/br>
    墨織雪想了想，“師傅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的？”

    “可是誰會這么多次一舉呢？”

    墨語白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br>
    “大灰呢，還沒回來？”

    墨織雪用手指撓了撓手臂上的青黎頭顱，“它說大灰在回來的路上，而且似乎已經(jīng)有了那些妖怪的蹤跡?！?/br>
    “好，我們休息一下，先看看這兒的情況，隨后再去妖怪所在?！?/br>
    墨織雪摩拳擦掌，一臉興奮。“好呀好呀，我好久都沒動手了，這次剛好活動活動筋骨。”

    墨語伸出手，按在她的頭頂。

    “你想都別想?！?/br>
    “啊？”

    “我去看一看就行了，至于你就和令昱兩人待在這里，以防城中有變。若是這里還有像閔柔的那種，你也好留下來應付?！?/br>
    “不行！”

    墨語笑了笑，“小織雪，你說了可不算?！?/br>
    墨織雪雙手叉腰，氣鼓鼓的走到一邊，看樣子是獨自生悶氣去了。

    令昱猶豫片刻，開口問道“先生，老師她沒事吧？”

    “她只是貪玩而已，不用怪她?！?/br>
    貪玩？

    令昱和栢帆對視一眼。

    真的是這樣么？

    一炷香之后，一道藍色閃電從遠處的城墻上一閃而逝，數(shù)息之后，遠處街道有輕微的嗤響聲由遠及近。

    一路飛奔的大灰停在墨語身前。

    令昱兩人伸手擋在面前，阻擋大灰?guī)鸬膲m煙。

    墨語只是輕輕吹了口氣，滿街的煙塵便如撥云散霧。

    大灰趴在墨語身前，伸出爪子，在地上勾勾畫畫。

    墨語看得眼角抽抽。

    “小織雪，過來一下?！?/br>
    嘴里不斷嘟囔著“臭師傅，壞師傅”的墨織雪抬起頭，回應道“干什么？我正生氣呢，不要理我！”

    “再不過來，你明天就餓肚子好了。”

    墨織雪跺了跺腳，哼道“哼，就知道威脅我，臭師傅！”

    她氣鼓鼓走到墨語旁邊。

    “干嘛？”

    墨語指了指地下大灰畫的那些紋路。

    “看看它畫的什么意思?！?/br>
    “哦，它說東北方向，大概一百六十里的地方有妖怪的蹤跡。這兒是一座山，旁邊還有一條河，還有顆數(shù)百年的老松”

    說完之后，墨織雪抬起頭。

    “咦，人呢？”

    墨織雪這才反應過來，“臭師傅！又丟下我跑了?！?/br>
    她指著大灰說道，“都是你這個蠢狼，我?guī)煾缸吡硕疾惶嵝盐遥俊?/br>
    大灰委屈的嗚嗚一聲。

    揪了揪大灰的耳朵，墨織雪又對著令昱兩人哼道“你們兩個拖油瓶，要不是你們，師傅肯定帶我們?nèi)サ??！?/br>
    令昱和栢帆對視一眼，嘆了口氣之后，轉(zhuǎn)身離去。

    在墨織雪認真說著大灰所畫的路線之時，墨語讓他兩找個休息的地方等他回來，他們可不敢怠慢。

    相比起不靠譜的墨織雪，他們兩個對墨語要尊敬不知多少。

    “哎，你們?nèi)ツ膬?？?/br>
    “喲呵，你們兩人膽子見長，竟然敢不理我？”

    “喂等等我”

    “嗷嗚~”

    ————

    出了城，墨語御風往北而行。

    今夜沒有月亮，天上繁星點點。

    下方林中漆黑一片，只有樹林的沙沙聲若隱若無。

    在墨語眼中，下方地界，巨細無遺。

    約莫半柱香之后，墨語聽見前方有細微的奇異聲響傳來，以及干澀尖銳的交談聲。

    墨語加快身形，同時收斂氣息，沒入下方的密林之中。

    一道高逾八尺的巨大身形慢慢挪動，撞得樹林夸嚓作響。

    聲音背后一條尾巴搖晃，格外顯眼。

    墨語微微瞇眼。

    “野豬妖？”

    只聽到野豬妖悶聲悶氣的嗓音響起，“老二，走快些?！?/br>
    “蠢豬，你慌什么，難不成在這里還有妖怪敢搶我們的東西不成。”

    在它身后，只有它身子一般的佝僂身影拖著死去多時的野鹿，尖聲道“催催催，你催命呢！”

    “嘿嘿，我不是怕它們找到我們，把我們這好不容易抓到的口糧搶走嘛”

    佝僂身影跳起來，踢了野豬妖的膝蓋一腳。

    “就你打雷一樣的嗓子，沒把他們招來就不錯了，還嘰嘰歪歪的。你給我小聲點！”

    似乎是想起什么，佝僂身影不滿的嘟囔道“也不知道大王是發(fā)了什么瘋，老二，你說咱們都多少年沒吃到過一頓飽的人rou了？”

    野豬妖想了想，“呃不知道反正有十多年了吧。”

    “十幾年！每次都只是抓幾個人類，塞牙縫都不夠的。就上一次，我他娘的才分到兩節(jié)手指頭！”

    “兩節(jié)指頭能干什么？剔牙?。俊?/br>
    想到這里，佝僂著身子的妖怪怒從心起，一掌拍斷了一顆一人合抱的老樹。

    “哎喲，老三，你小心點?！?/br>
    野豬妖身子靈活，在老樹即將倒下的時候，一把握住樹干，不讓老樹倒下發(fā)出動靜。

    “要是把那些妖怪招惹過來，沒了這只鹿事小，老大發(fā)起火來，遭殃的可是咱兩?！?/br>
    “哼?！?/br>
    聽到這話，佝僂身子的妖怪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對野豬妖的話不可置否。

    野豬妖繼續(xù)說道“分多少人rou，都是大王安排的，你不滿，直接找大王就是?！?/br>
    “找大王？大王都不吃人rou，我去找大王，不是找死么”

    “老三，有鹿rou吃就不錯了?！?/br>
    “呸！真沒出息?！?/br>
    忽然，樹林簌簌作響。

    佝僂身子的妖怪猛然扭頭，一個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的腦袋扭了大半圈，在它一雙血紅的眼中，指尖大小的眼珠轉(zhuǎn)動，死死盯著身后。

    “喲，狽老三，你的狗耳朵還挺好使的嘛?！?/br>
    樹林后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了幾道高矮不一的身影，一眼看去，皆是獸頭人身，渾身不是顏色各異的毛發(fā)，就是骨質(zhì)嶙峋的奇異鱗甲。

    狽老三看著說話的那個長著獨角的牛頭妖怪，齜著獠牙，寒聲道“刺嗥，你們幾個想干什么？”

    刺嗥摸了摸獨自，攤手無奈道“我們幾個兄弟餓的不行，大王又不讓我們?nèi)プト耍瑳]辦法，只能找找附近有什么吃的沒?！?/br>
    狽老三提著那只野鹿，“意思就是這只鹿，你看上了？”

    “嘿嘿，若不是哥幾個餓得不行，我們也不至于看中你抓的野鹿。不過咱們也不讓你吃虧，這樣吧，我給你十兩金子，怎么樣？”

    刺嗥咬了咬牙，一臉rou痛的模樣，從懷中摸出了一錠金子。

    “老子要吃了”

    狽老三扔下野鹿，神色猙獰。

    野豬妖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老三，別上他們的當?！?/br>
    “他們不是為了鹿rou，你知道的?！?/br>
    狽老三惡狠狠看了眼刺嗥一眾妖怪，“找老大?！?/br>
    “嘿嘿，咱們魂血窟的狽老三本事沒有，可架不住認了個好大哥啊。月狼族的銀狼王呢，咱們大王的頭號戰(zhàn)將，和那些外來修士爭斗，每次可都是沖在最前面呢！”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那時候的狽老三躲在哪兒呢？”

    “咱們妖怪的事，怎么能叫躲呢，以人類的說法，那叫戰(zhàn)略性后退，伺機待發(fā)呢！”

    “哈哈哈”

    狽老三雙肩抖動，似乎在竭力忍耐著。

    “嘁，果然是縮頭烏龜?！?/br>
    見對方走遠，刺嗥極為不屑的啐了一口。

    他帶著幾個妖怪準備轉(zhuǎn)身離去。

    “老子今天不吃了你，老子就不叫狽老三！”

    身后風聲驟起，刺嗥轉(zhuǎn)頭冷笑，“老子正等著你呢！”

    一股血腥氣息鋪面而來，刺嗥絲毫不懼，妖力噴涌，在他手中化作一柄巨大長棍棒。

    “就你也配與銀狼王為伍？”

    刺嗥雙臂暴起，灰色妖力繚繞，氣勢磅礴，似要將入眼所見的所有東西全都撕裂成碎片。

    “老子配不配，也是你這蠢牛說了算的？”

    地面震動，一道佝僂身影突兀出現(xiàn)在地底，隨后猛然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