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黑色奔馳行駛在南城深夜的街道上。 車道兩旁,昏黃的燈光,成片的樹蔭,不時掠過宋傾城的視野。 自從她上車以后,郁庭川就沒開口說過話,甚至連他的氣息也感受不到,車內(nèi)沒有音樂環(huán)繞,只剩車輪摩擦地面發(fā)出的聲音。 等到車子下了三環(huán)橋,宋傾城又告訴司機怎么走。 說完后,她不由地看向后視鏡,后視鏡傾斜的角度,恰好映出車后排的情形。 郁庭川的五官輪廓分明,鼻翼很挺,不同于時下流行的小鮮rou秀氣長相,而是一種很純粹的男人味,配上他這個年紀(jì),或許因為常年身居高位,行事上往往透著一股高深莫測的做派。 宋傾城想起剛才下班,路過郁庭川今晚吃飯的包廂,隱約聽到里面有打麻將的聲音。 可是,等她從會所出來,郁庭川已經(jīng)坐在回去的車?yán)铩?/br> “宋小姐,是這里么?”司機的聲音傳來。 宋傾城指著小區(qū)外的那塊空地:“停在那兒吧,我自己走進(jìn)去就行?!?/br> 在這時,她的手機響,顯示沈徹的名字。 宋傾城遲疑幾秒,還是接起來。 自從宋傾城在皇庭上班,沈徹不放心她一個人坐公交走夜路,不管多晚都會用小電驢捎她回住處,今天沈徹輪休,從剛到家的同事那得知皇庭附近的公車已經(jīng)改道,立馬打電話來詢問:“現(xiàn)在這么晚了,又沒公交,我馬上過去接你。” “不用過來了,我已經(jīng)在小區(qū)外面?!?/br> “你怎么回去的啊?”沈徹有些半信半疑。 宋傾城在車上不好多說:“沒事,你放心吧,到家再跟你講。” 車內(nèi)很安靜,沈徹的聲音顯得愈發(fā)清晰。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哪有,我要下車了,先掛了?!?/br> 說完,宋傾城結(jié)束通話。 后座的郁庭川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突然,他出聲問:“誰的電話?” 可能因為喝了酒,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黯啞。 這種黯啞,卻很有魅力。 宋傾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自己,但也只是怔了一下,沒去看后視鏡,也沒有回頭,隨口道:“我朋友?!?/br> 除此,再無過多解釋。 轎車剛好停穩(wěn)在小區(qū)門口。 宋傾城下了車,簡單道完謝,然后頭也不回的拐進(jìn)小區(qū)。 “郁總——”司機老趙轉(zhuǎn)頭看向車后排。 老趙為郁庭川開車多年,加上活了大半輩子,多少瞧出自家老板今晚有些不對勁,不說在牌桌上突然起身,要是有急事,轎車開出皇庭的地下車庫后,卻讓他先靠邊停,之后送那年輕小姑娘回家,他以為郁庭川跟人是老相識,結(jié)果等人上車,兩人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尤其那姑娘接完電話后,車?yán)锬欠N詭異的氛圍,更是無法遮掩。 郁庭川已經(jīng)從車窗外收回目光,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頭,緩聲道:“開車吧?!?/br> 回去的路上。 郁庭川接了個電話,是今晚飯局上一位老總,跟恒遠(yuǎn)有生意上的往來,兩人無關(guān)緊要地聊著,老趙聽不懂這些股市投資上的事,轎車停下等紅燈時,郁庭川也掛了電話,他的神情隱隱流露出倦意,靠在座位上假寐。 老趙是個藏不住話的,想著剛才那位宋小姐,看模樣不過二十來歲,假裝不經(jīng)意地開口:“今天我那婆娘給我打電話,說我那兒子想談戀愛,我說這是好事啊,小兔崽子長大了,你怎么一副愁斷腸的口氣?!?/br> 說著,他往后視鏡看了一眼,見郁庭川沒反應(yīng),繼續(xù)往下說:“我那婆娘就說,你懂什么,你兒子瞧上的是個比他大十歲的女人,而且人家身邊還有其他男人,可沒打算給我們家當(dāng)兒媳婦。我后來就打電話去問我家那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倒是沒瞞我,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我就告訴他,我跟你媽都是最普通不過的老實人,肯定不愿意看唯一的孩子被人玩弄感情,可憐天下父母心。郁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郁庭川睜開眼,看著前頭開車的司機,笑了笑:“您這指桑罵槐的功夫,以前我倒是沒留意?!?/br> 見自家老板不但聽懂,還當(dāng)面戳破那層紙,老趙連聲說不敢。 哪怕心里的確是這么想的。 雖然他只負(fù)責(zé)給郁庭川開車糊口,對郁庭川跟女星的八卦也有所耳聞,當(dāng)年離婚那事鬧得,郁庭川在他心里多多少少落下了個不留情面的印象,況且,現(xiàn)在郁庭川身邊還有一位顧家小姐,那是內(nèi)定的郁家二兒媳。 在老趙看來,郁庭川今晚的言行,跟其他大老板沒區(qū)別,喜歡養(yǎng)年輕女孩,但等到興致一過,給筆錢就能把人打發(fā)。 郁庭川降下車窗后點了根煙,把話說的云淡風(fēng)輕:“看人看事不能只盯著表面,有時候你覺得老實的,不一定沒有花花腸子,指不定就在前面拎著繩子等你往套里鉆,你說是不是,趙叔。” 老趙笑:“我就是個開車的,這瞧人心思的本事,不能跟郁總比。” 郁庭川也淡笑:“您給我爺爺開了十幾年的車,在您面前,我恐怕是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br> 提到郁老,車?yán)镉卸虝旱撵o默。 老趙想起另一件事,過了會兒開口:“這個月下旬是您母親的忌辰,如果您抽不出時間,我就像前幾年那樣,簡單辦一辦?!?/br> 郁庭川摁滅了半支煙:“到時候再說吧?!?/br> …… 宋傾城剛把鑰匙插進(jìn)門孔,沈徹的電話又打來。 她一邊接起電話一邊推門進(jìn)屋,開了燈,反手把門合上,沈徹已經(jīng)在那邊噼里啪啦問了一大堆。 宋傾城沒隱瞞,把郁庭川送她回來的事說了。 沈徹在電話那頭安靜片刻,幽幽的道:“你怎么還跟他牽扯不清?” “你又不肯給我介紹高富帥,那我只能吊死在他這棵樹上?!?/br> 沈徹知道宋傾城這話是在打趣,但還是忍不住勸誡:“郁庭川真的不合適你,不說別的,他比你大那么多,三歲一代溝,你自己算算看,你們之間的鴻溝得有多深?!?/br> 宋傾城在桌上打開宵夜袋子:“再深的鴻溝,在錢面前,那都是平地?!?/br> 沈徹怒其不爭:“我看你是掉錢眼子里去了!” 宋傾城倚在桌子邊緣,望著窗外夜色,彎起了唇角,話卻說的沒心沒肺:“沒辦法,誰讓我窮,偏偏我不想再過這種生活?!?/br> 沈徹聽了這話,一時竟無言以對。 “好啦?!彼蝺A城先打破沉默,語氣依然輕松:“去睡覺吧,我吃點東西也要休息了。” 掛斷電話,她握著手機,卻許久沒有動。 直到外面?zhèn)鱽韯屿o,宋傾城才回過神,桌上那碗炒粉已經(jīng)涼透,頓時沒了胃口,看時間已經(jīng)過12點,拿了衣服去洗澡。 沖完澡,宋傾城整個人已經(jīng)很累,顧不上吹頭發(fā)就倒在床上。 正睡的昏昏沉沉,擱在枕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南城本地的。 宋傾城坐起身,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你好,哪位?” “郁庭川。”對方只說了三個字。 宋傾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對方又說:“你的錢包在我這兒?!?/br> “……” 宋傾城立刻起床,過去翻自己的小方包。 果然,沒有找到錢包。 接沈徹電話時,她從包里拿手機,可能是那會兒帶出錢包掉進(jìn)座位縫里…… 宋傾城握著手機沒有掛斷,電話里,沉默在蔓延,她用牙齒咬了咬下嘴唇,像在衡量著什么,過去幾秒才開口:“郁總什么時候去皇庭,可不可以幫我?guī)н^去,到時候放在前臺就行——” “你住哪棟樓?”郁庭川卻在那邊問。 第055章 男人的劣根性 男人的聲音,很深沉,也很有磁性。 宋傾城還拿著手機,手指攥緊了,見她不答,郁庭川問:“不方便?” “……沒有。”宋傾城答得有些含糊其辭。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郁庭川才說:“小區(qū)門口,來取錢包。” 放下手機,宋傾城站在桌邊,大概過了兩分鐘,她走到拉桿箱前蹲下,手剛碰到一件t恤,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她改拿了旁邊那件短款牛仔小披肩,直接套在酒紅色的吊帶睡裙外,又在下擺處打了個活結(jié)。 宋傾城沒有吹頭發(fā),也沒去找梳子,只是對著鏡子用手隨意抓了抓。 至于腳上,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亞麻涼拖。 …… 小區(qū)外,赫然停著一輛黑色奔馳。 郁庭川在車?yán)镒藭?,然后推開車門下去,在等待的時間里點了支煙。 他側(cè)身站在車旁邊,身形挺拔,同時打量起這個安置小區(qū)。 不同于那些有物業(yè)公司打理的高檔小區(qū),為拆遷戶建造的小區(qū),除了矗立著十幾棟六層高的復(fù)式樓,沒有綠化跟停車場系統(tǒng),小區(qū)門面也沒做任何裝點,進(jìn)小區(qū)的那條道上,兩旁倒?jié)M了垃圾,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仍然能聞到淡淡的惡臭味。 伸手進(jìn)駕駛車窗,郁庭川從車?yán)锬贸鲆黄康V泉水。 他喝了差不多大半瓶,感覺體內(nèi)的酒精濃度有所降低,這才用夾著香煙的手?jǐn)Q上瓶蓋。 這時,前方傳來男人嘔吐的動靜。 郁庭川抬起深邃的視線,恰巧看見那抹纖細(xì)的倩影小跑而來,路邊燈光影綽,裙衫輕盈單薄,膚白勝雪,她左手里還拿著手機,繞過沿途的垃圾,她的腳步慢下來,小心地避開倒在路旁的醉漢…… 望著宋傾城越來越近,郁庭川垂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地點了點煙身。 等她走到跟前,他也抽完了煙,把煙屁股扔進(jìn)路邊垃圾桶。 宋傾城的氣息還有些喘,她用手勾了勾耳邊的發(fā)絲,動作看著隨意,卻像在掩飾某種尷尬,臉上漾起淡淡的笑,倒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氣:“其實不用這么晚特意送過來,里面也沒什么重要的證件?!?/br> 郁庭川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后把手放回褲袋:“凌晨一個人出來,男朋友不送送?” 他的語氣平常,又好像是在關(guān)心。 宋傾城神情愣了愣,揣摩著他話里的意思,但很快又淺笑起來:“旁邊路口有攝像頭,能拍到這附近,況且,我也沒什么值得人家搶的。” 這個回答,好像哪里不對,但似乎也找不出具體的錯來。 郁庭川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