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紅蓮正盯著新牌匾高興，懶得搭理這些人。

    許素兒扯開自牌匾上端垂下的紅線，圓潤飽滿的三個字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錦繡坊？”有人大聲念了出來，“還是繡樓呀？”

    “這么看來還是于紅蓮跟這兩個丫頭，你們這人沒變，繡得還是那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就是換個名字賣囤貨，有什么可看的。”一人不耐煩地?cái)[擺手，“走吧走吧，沒什么可看的?！?/br>
    眼瞧著人三三兩兩散去，杏花急了，紅著臉喊道：“你們何不進(jìn)屋瞧瞧，我們換了新的繡法，那些東西可好看了?！?/br>
    大家對于繡樓的印象已經(jīng)太深刻了，根本不屑理睬杏花，毫不猶豫地離開。

    杏花急得跺腳，將目光投向許素兒：“東家，這可如何是好??？我們分明已經(jīng)改進(jìn)了，可大伙卻連看都不看一眼?！?/br>
    這兩天她們已經(jīng)在跟著許素兒學(xué)新的繡法，繡技得到了提高，有時候自己相比較之前的繡品都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進(jìn)步，可是卻沒人賞臉一顧。

    “要不咱們把那些東西擺出來吆喝？”春雨提議道，“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br>
    “不妥?！庇诩t蓮搖搖頭，“擺出來就顯得咱們的東西不值錢，你見過哪家會把好東西擺出來，但凡咱們擺出來大家就更加認(rèn)定了咱們的東西不好，所以才會擺出來賣。再者，會停下腳步細(xì)看的都是一些小老百姓，而那些大戶人家素來要面子，勢必會不屑一顧。咱們這么好的東西，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以后若是想賣高價(jià)就難了?！?/br>
    “紅蓮姐說的不錯?！痹S素兒贊同道，“我們只需靜等，等著下月初三商會舉辦的春絲賽。”

    春絲賽是每三年舉辦一次的全城繡技比拼，以繡樓為主體報(bào)名參加進(jìn)行現(xiàn)場刺繡，選出前三甲，魁首便能與河漢山莊合作。

    河漢山莊以布匹聞達(dá)于大宣，河漢山莊每年近五成的布匹都銷入皇宮，深受貴人青睞。

    若能與河漢山莊合作，那錦繡坊便可以順勢打響名聲，屆時水漲船高。對于春絲賽魁首，許素兒志在必得。

    “對哦，我都忘了還有這事！”于紅蓮激動道，“上一回參加春絲賽的時候老娘還被那禿頭會長嘲笑，今年咱們就再去看看，看看那老頭子是不是比以前更禿了?！?/br>
    “可是我們今天開張也沒有銀子入賬?！贝河瓿蠲疾徽沟馈?/br>
    “沒事，我本就沒指望今天能有收入?！痹S素兒道。

    畢竟之前對月樓給大伙的印象太差了，不是換個東家就能改的。

    春雨更加郁悶了：“東家，您這話真直接?！?/br>
    許素兒笑笑：“好了，左右無事，上樓繡花去?！?/br>
    “好！”春雨瞬間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

    許素兒這些天，繡樓茶樓兩邊跑，只有夜里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歇一歇，歇夠了便拿起針線隨手練練，試試手感。

    春絲賽在眾人的期待中拉開了帷幕。

    高臺下人山人海，歡呼聲似浪潮打來，一層又一層。

    附近一位餃子攤的老板甚至端著木盆跑來，一邊拌著里面的餡一邊伸長脖子朝前頭看，嘴里不斷高呼。

    參與此次賽事的繡樓有四十五家，每家派出一位繡娘。

    于紅蓮緊緊攥著許素兒的胳膊，自來時便一直念叨著：“東家，你可別緊張啊，你要相信自己，就憑你這繡技，奪個魁首綽綽有余。”

    “紅蓮姐，你看起來比東家還緊張?！币慌缘男踊ㄈ滩蛔〔逶挼?。

    于紅蓮橫了杏花一眼：“我這是激動，想到我們要和河漢山莊合作，心里就激動?！?/br>
    “還是紅蓮姐說得好！”春雨附和道，“我也來想想咱們?nèi)蘸蟾訚h山莊合作的場景，誒，杏花，咱們是不是要買個大點(diǎn)的木匣子裝錢了？”

    許素兒聽著三人的對話，忍不住彎了彎眸子。

    伴隨著一聲銅鑼響起，原本吵鬧的臺下瞬間安靜起來。

    一位腦袋在太陽底下顯得發(fā)亮的男子，精神矍鑠，扶著拐杖走到臺中央，手里拿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稿子，慷慨激昂地講了起來。

    此人正是商會會長周常年。

    冗長無趣的話語讓于紅蓮只翻白眼，果然，這周常年比以前更禿了。

    周常年講完最后一句話，再次敲響銅鑼：“我宣布，春絲賽，正式開始，請各位繡娘入場！”

    “東家，上！不用給這些人留面子！”于紅蓮手一揚(yáng)，十分霸氣地說道。

    許素兒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邁著臺階走上臺，依著寫著自家繡樓名字的繡架坐下。

    “時間為一個時辰，現(xiàn)在開始！”周常年說完，連敲三下銅鑼。

    四十五為繡娘蓄勢待發(fā)，穿針引線，手指靈活地?cái)[弄著，面上皆是從容淡定。

    臺下看著的百姓也是屏氣凝神，生怕驚擾了臺上的人。

    朱有福作為商會管事之一，看見了錦繡坊的名字，目光往臺下一掃，便瞧見了于紅蓮帶著兩個小丫頭優(yōu)哉游哉地坐在一邊的石墩上。

    朱有福眼底劃過一絲不屑，在座的除了許素兒都是資歷高深的繡娘，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指望，這于紅蓮也真是瘋了吧。

    時間過去了一半，已經(jīng)有近一半的繡娘完成了手中的繡品，倨傲地打量著自己周邊的繡娘。

    “還剩一炷香時間?！敝艹Ｄ晏嵝训?，“沒有完成的得抓緊時間?！?/br>
    眼瞧著香已經(jīng)燃完了半炷，有些繡娘心里開始慌起來，面色凝重，不得不砍斷思路抓緊時間完成。

    最后一聲鑼響，周常年興奮地?fù)粽疲骸昂昧?，諸位請起，時間已經(jīng)到了?！?/br>
    許素兒剪下手中最后一根線，欣然起身，低頭打量著完成的繡品，嘴角微微揚(yáng)起。

    朱有福坐不住了，借著收繡品的機(jī)會，率先跑到許素兒身邊，本打算好第一時間嘲笑一番許素兒，結(jié)果在看見繡品時整個人呆住了。

    不可思議地看著許素兒，怎么可能？

    周常年將收上來的繡品清點(diǎn)了一下發(fā)現(xiàn)少了一幅，抬眸便看見朱有福正站那發(fā)呆，喊了幾聲也沒見應(yīng)，只能自己親自去收。

    第27章 擒賊

    周常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駐足打量著許素兒手中的繡品，是一幅魚戲蓮葉間的風(fēng)景圖。

    橙紅色的錦鯉栩栩如生，在碧綠的蓮葉下追嬉，連帶著浮動的水波都活過來了一般。

    “姑娘可謂是巧奪天工??！”周常年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唏噓不已。

    許素兒雙手奉上繡品：“多謝會長抬愛?！?/br>
    周常年接過繡品笑了笑，按捺住心頭的激動，捧著繡品回了上首。

    幾位胡子花白的商會骨干成員正緊鑼密鼓地打量著手中的繡品，而后對著一旁拿筆的老者低聲念叨，老者筆下生風(fēng)般寫完一張又一張紙。

    臺下眾人翹首以盼，等待著接下來即將宣布的名次。

    許素兒胸有丘壑，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等著宣布結(jié)果。

    于紅蓮倒是坐不住，在一旁來回踱步，不時念叨道：“這些老頭子辦事速度可真慢，珍珠跟魚目放在一起，孰好孰壞，這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于紅蓮于掌柜呀？”一道驚呼聲傳來，“我還說這次沒見對月樓，原來是換了個名兒呀！”

    許素兒偏過頭，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蒼青色五毒暗紋立領(lǐng)對襟紗衫的中年婦人，頭戴珍珠繡花抹額，描著細(xì)細(xì)的柳眉，皮膚保養(yǎng)得一般，眼角的細(xì)紋隨著說話的動作不時起伏著，額間的紋路更為清晰。

    綾羅樓？許素兒倒是有所耳聞，并不是因?yàn)檫@家繡樓的繡技多好，而是這家繡樓的掌柜烏娘子，但凡有人說她家東西不好她就拿棍子把人給打出去，久而久之，就這么出名了。

    于紅蓮與這烏娘子素來不對頭，冷哼一聲：“我還以為是烏鴉叫呢，原來是你啊，也不知誰給你的勇氣來春絲賽，怎么？你的棍子呢？沒帶？”

    烏娘子臉一紅，彎腰從凳子下抽出一根木棍，重重在地面上一敲，橫眉怒目道：“于紅蓮，你以為自己換個名字換個人上就能贏了？谷子里面爛了心以為把灰吹掉就能吃了？你還不如老娘呢！”

    “嘁！”于紅蓮撇撇嘴，雙手環(huán)胸，“少把我跟你混為一談?！?/br>
    就在烏娘子搜羅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反駁回去時，就聽見周常年銅鑼，高呼一聲：“老夫宣布，今年的前三甲分別為……”話到這里，周常年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臺下百姓的胃口。

    原本還在討論的人們瞬間噤了聲，眸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直勾勾地盯著周常年。

    “分別是，錦繡坊、山水樓、凝煙齋?！敝艹Ｄ曜旖沁值美祥_，“而這屆春絲賽的魁首便是錦繡坊！”

    錦繡坊？

    百姓眼底皆是迷茫之色，這是哪家繡樓呀？怎么從沒聽過？

    烏娘子難以置信地看著許素兒，又看了看于紅蓮，伸出手顫抖地指著許素兒面前繡架上的貼著的三個大字。

    “怎么？不識字呀？我教你。”于紅蓮笑得極為熱情，“來，跟我念，錦、繡、坊，這屆春絲賽的魁首?！?/br>
    “哈哈哈哈哈！”于紅蓮再也忍不住，豪爽的笑聲從嘴里發(fā)了出來，嚇得臺下百姓一個哆嗦。

    “東家，咱們贏了！”于紅蓮激動地?fù)еS素兒的肩膀。

    杏花與春雨二人對視一眼，激動之色喜于言表。

    臺下的人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錦繡坊不就是新?lián)Q過名的對月樓么？還真是不止換了東家連繡技也換了？

    其他的繡娘也吵吵嚷嚷的，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一刻也不能安靜下來。

    “諸位，且聽老夫一言?！敝艹Ｄ晏质疽獯蠹野察o下來。

    “其實(shí)我等本不欲定下這三位的。”周常年道，“因?yàn)閱伟彦\繡坊的繡品擺這里，其他的繡品皆黯淡無光，遜色好幾籌。

    “到底是多精湛的繡技能讓會長如此贊美的？不若擺出來大伙一起瞧瞧，看看到底值不值這個魁首。”有人酸溜溜地說道。

    周常年笑瞇瞇道：“那就請諸位好生欣賞一下。”

    周常年朝身邊的三位小廝打了個手勢，小廝會意，高舉手中的繡品。

    臺下陸續(xù)傳來唏噓聲。

    “哇！這真是繡的？”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這魚就跟活的一樣，還會動！”

    “真是頭一次見啊，相比之下其他兩幅那是什么鬼東西？丑死了。”

    ……

    這下其他繡娘可謂是心悅誠服，朝許素兒遞去欽佩的目光，更有甚者直接上前說要結(jié)交一二。

    烏娘子見狀，啞口無言，拖著棍子灰溜溜地離開了，臨走前不甘心地瞪了眼被圍在人群中的許素兒。

    許素兒這幅繡品轟動全城，被河漢山莊花五百兩高價(jià)買下，又成功與其簽署了合作協(xié)議，一時之間名聲大噪，錦繡坊門檻都快要被踏平了。

    于紅蓮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胳膊，低頭看著泛紅的指尖，一臉疲憊之色卻也掩飾不住眉宇間的激動。

    后院忽然傳來聲響，于紅蓮手一頓，立馬合上賬本用算盤壓住，對一旁的杏花交代一聲，然后抬腳進(jìn)了后院。

    儲物間內(nèi)隱有人影晃動，于紅蓮順手抄起腳邊的棍子，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趴在門縫間盯著屋內(nèi)。

    跟預(yù)想中的結(jié)果并不同，屋內(nèi)一個人也沒有，于紅蓮有些納悶，難不成剛才是自己眼花了？

    于紅蓮把棍子豎在墻邊，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逐一檢查著貨架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