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記下了?！蔽喝畿皬娙讨念^的不快。

    “梅氏，你身為當家主母多年，該有的分寸得有。如今燁兒膝下只有兩女，你若是累了，不妨歇歇，養(yǎng)養(yǎng)身子，爭取為馨丫頭添個弟弟?！蔽豪咸酪馕渡铋L地說道。

    梅氏心頭一凜，老太太這言外之意便是自己若再克扣許素兒，這執(zhí)掌中饋就得交出去了。

    “媳婦謹記母親教誨。”梅氏趕忙回道，“定當不負母親所托，盡心盡責，好好管著這個家?！?/br>
    “行了，你們回去吧?！蔽豪咸鲋軏邒叩氖?，“你們吵了我老婆子夠久了，今日別再來了。對了，素丫頭，明日你便同馨丫頭一起去書院吧，姑娘家還是讀些書的好，你父親那我也已經(jīng)講過了，他也答應了?！?/br>
    “是?！痹S素兒垂首應道。

    魏老太太進了屋，魏如馨一改先前乖巧模樣，不屑地看著許素兒。

    “meimei這是怎么了？”許素兒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魏如馨。

    “你拿得來筆么？”魏如馨鄙夷道，“要不要我教教你？”

    許素兒紅唇輕啟：“拿不拿得起，明日meimei不就會知曉么？哦對了，meimei可別忘了抄女兒經(jīng)?！?/br>
    “你！”魏如馨瞪著許素兒，話剛說出一個字就被梅氏拽走了。

    “素兒身子也剛痊愈，不得久站，先回去吧?！泵肥蠝芈曊f道，“待會我讓人送幾套衣裳首飾過去，你也是的，東西生蟲都不知來同我說一下，好歹是魏家女兒，這點都不敢說么？”

    梅氏話里話外都在指責著許素兒的愚鈍。

    許素兒低頭不語，她這一來是為尋樂子，二來為的就是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這天越來越?jīng)?，她可不想穿那些薄紗酸茶度日。如今有了魏老太太敲打，短時間內(nèi)梅氏也不敢造次。目的已經(jīng)達到，懶得再看梅氏二人。

    梅氏也沒興致同她多言，帶著魏如馨走了。

    回到清揚園內(nèi)，秋雁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還帶著些后怕。繼而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許素兒：“若不是小姐，秋雁估計也同喬秀一樣到黃泉路上去了。秋雁這條命是小姐救的，從今往后，哪怕是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許素兒笑了笑：“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火海，過來，替我磨墨吧。”

    此刻在秋雁心中，許素兒可是無所不能的，直到見了她的字，秋雁感慨，上天果然嫉妒完美之人。

    第42章 書院

    翌日清晨，魏如馨一襲藕色衫裙站在門口，身邊跟著的是新選的大丫鬟琴心。

    魏如馨等得有些不耐煩，提著裙子剛走下臺階，就見許素兒姍姍來遲，嬌呼一聲：“meimei?！?/br>
    魏如馨反過頭，語氣有些不善：“你干脆等到散學再來也不遲。”要不是祖母叮囑她，她才不想搭理許素兒。昨晚抄了十遍女兒經(jīng)，心情本來就不好，想想都是因為許素兒搗亂，就更加煩躁。

    魏如馨抬腳走進馬車，剛坐穩(wěn)便見許素兒也跟了進來，瞬間拉下臉：“出去！”

    許素兒置若未聞，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著。

    “許素兒，回你自己的馬車上去?！蔽喝畿袄渎暤馈?/br>
    許素兒挑了挑眉，眼底劃過一絲嘲諷。她的馬車？就后面那輛破舊不堪，四處漏風，一路走一路顛的馬車？前生坐了那輛馬車去書院，到達之后整個人發(fā)型都亂了，還被書院門童以為是瘋子給攔了下來，讓大伙嘲笑了好一陣。

    “許素兒，你聽見了沒？”礙于現(xiàn)在在外面，魏如馨刻意壓低聲音，“你的馬車在后面?！?/br>
    許素兒扶了扶鬢發(fā)，勾唇道：“meimei，再說下去，會誤了時辰的?！?/br>
    “那你趕緊回你自己的馬車里去！”魏如馨瞪向許素兒。

    “meimei真的要如此么？”許素兒抬起手掀開車簾，露出一條縫隙，長嘆一聲，對著外面的秋雁喊道：“秋雁，來扶我一把，這腰又疼了?！?/br>
    秋雁一聽，立馬緊張兮兮地看著許素兒：“那小姐還去書院嗎？要不要告假？”

    “不必，后面那輛馬車坐著估計會好些?！痹S素兒一邊說一邊起身。

    秋雁看向身后那破舊不堪的馬車，驚呼道：“小姐，這輛馬車不是廚房拿來拉貨的嗎？”

    “是么？”許素兒不解道，“meimei說這是專門給我準備的?！?/br>
    主仆二人的對話惹得旁人駐足觀看。

    “這么破的馬車怎么坐人？”

    “就是就是，這不是魏家剛剛回來的大小姐么？好歹也是嫡長女，還是元夫人所生，怎么可以坐這樣的馬車呢？”

    “唉，我可聽說了，這大小姐只占了個名頭，府里過的日子啊，還不如下人。這魏夫人吶，到底不是大小姐親娘?！?/br>
    ……

    魏如馨聽著臉色都黑了，喊住了許素兒，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jiejie快上來吧，莫要再玩鬧了，不然真的會誤了時辰。”

    許素兒裝過身，疑惑道：“我哪里玩鬧了？不是meimei讓我上這馬車的么？”

    旁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白的都給說成黑的了，再僵持下去估計老太太又得讓人出來了。

    魏如馨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走下馬車，親昵地牽起許素兒的手：“jiejie，上車吧，那輛是廚房婆子拉去買菜的?！?/br>
    許素兒暗暗遞給秋雁一個眼神，重新上了馬車。

    思源書院坐落在城東，位置環(huán)境比較清幽，也是大宣唯一一家能供女子讀書的地方。

    馬車駛到書院門口緩緩停下，魏如馨早先一步扶著琴心下了馬車，臨走時還不忘瞪一眼許素兒。

    許素兒嘴角揚起一絲嘲弄之色，好似她又瞧得上魏如馨一般。

    書院南門是女子進出之地，北門方是男子，二者互相隔開。

    因著快到上課時分，大伙都匆匆忙忙的往書院里趕去。

    許素兒前來書院一事早已傳了出去，這京城里哪有什么秘密，哪家有個風吹草動，大伙全也能知曉。

    大家對于許素兒的充滿著nongnong的不屑，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丫頭也能跟她們這些貴女平起平坐的？會拿筆么？識得字么？

    許素兒早就習慣了這種目光，若無其事地進了學舍，尋了處最為角落的地方坐下。

    這一舉動又惹來眾人一陣嘲笑。

    “你說她選這么角落的位置，是不是上課好睡覺？”

    “我覺得是怕先生點她起來念書，那個位置偏僻些。”

    “肯定是想上課偷吃東西，聽聞鄉(xiāng)下丫頭胃口大，隔著一段時間就得吃?！?/br>
    ……

    這些人明面上看似竊竊私語，實際上聲音卻大得整間屋舍的人都聽見了。

    許素兒眼角染上幾分笑意，目光望向自己這排第三張桌子，露出一抹懷念之色。目光再往下，與書桌緊挨的凳子下露出一角瓷白。

    與這張桌子比鄰的幾張桌子皆是。

    魏如馨不明所以，坐在最前面，回過頭看著許素兒，皺了皺眉：“你坐那里做什么？”即便再不喜許素兒，可到底在外頭，她們二人可代表著魏府。

    許素兒簡單收拾了一下紙筆，笑了笑：“這里風景好?！?/br>
    “你看馨兒后面空著，你坐她那里去吧?！币晃簧碇G色交領衫的女子上前，十分熱情地說道，眸里閃爍著興奮之色。

    此人乃梅氏長兄之女梅婷婷，魏如馨的表妹，嬌縱任性，飛揚跋扈，魏如馨很是不喜，可到底是自己表妹，也只能維持著面上的情誼。

    梅婷婷一邊說一邊拽起許素兒的手，把她往前排位置拽去，不時得意地沖身后人眨眨眼。

    眼看著就要得逞了，哪知許素兒踩到裙角蹲了下去，梅婷婷腳下不察，直直撲倒下去。

    只聽啪嗒一聲，原本好好的凳子突然裂成兩半，下面藏著一個白色的筆洗，里面盛著黑漆漆的水。

    梅婷婷臉小，好巧不巧，直接撲進了筆洗里，讓洗筆水好好裝飾了一番臉蛋。

    猝不及防的變故讓大家措手不及，回過神后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借著錦扇遮住臉，以解這尷尬的場面。

    許素兒直起身，唇邊暈開一抹淺笑，蠢貨。

    梅婷婷尖叫出聲，立馬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染水的發(fā)絲貼在臉頰，水珠順勢滴下，打濕衣領，暈開朵朵墨梅。

    “許素兒！”梅婷婷指著許素兒罵道，“都是你！”

    許素兒無辜地眨了眨眼，弱弱道：“我就是踩到裙子想拽一下，不可以拽嗎？這裙子挺貴的?！?/br>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低笑，有的憋不住已經(jīng)笑了出聲，魏家這位小姐還挺有意思的。

    梅婷婷羞紅了臉，吼道：“你就是故意的！”

    “好了！”魏如馨上前打斷了梅婷婷的話，“是你自己不小心與她有什么關系？”

    梅婷婷不甘心道：“我說是她就是她！”

    “婷婷！”魏如馨聲音冷了下去。

    梅婷婷瑟縮一下，父親只是一個七品小官，若沒有姑母，她根本進不來書院，魏如馨她惹不起。

    “先去換身衣裳吧，先生馬上就會來，莫要失了儀態(tài)?！蔽喝畿暗?。

    梅婷婷暗暗咬牙，頂著羞紅的臉去尋自家丫鬟。

    對于梅婷婷大伙都袖手旁觀，咎由自取罷了。這些都是她自己整出來的，沒整到許素兒倒把自己賠了進去，到底是小門小戶，沒個眼力見的。

    許素兒也好，梅婷婷也好，都與她們無關，她們只是看個熱鬧的。

    許素兒回了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很快先生便來了。

    先生姓燕名華，早年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未嫁卻梳著婦人頭，也屬怪事。

    燕華一襲青衫，發(fā)間別著一根祥云狀的檀木簪，手里抱著書籍走了進來，目光落在角落里的許素兒時愣了一下，隨即笑笑：“咱們這兒又多了位女嬌娥?！?/br>
    許素兒起身朝燕華行了個禮：“學生許素兒，見過先生?！?/br>
    “坐下吧?！毖嗳A點了點頭，抬眸對著在座所有人說道，“今日便不上課了，待會有位貴人會來考校你們功課。你們可得好好表現(xiàn)?！?/br>
    “貴人？”有人驚訝道，“先生，是何等貴人呀？我們是不是該好生梳洗打扮一番，以免唐突了貴人?！?/br>
    燕華輕笑一聲：“張姝，你們都已經(jīng)夠漂亮了，不用打扮。更何況貴人是來考校功課的，又不是看選美的?！?/br>
    張姝是忠武將軍府的嫡女，性子隨了父親，格外爽朗，聞言哈哈一笑：“我這不是替其他姐妹們著想嘛。”

    “你好好把你的字寫穩(wěn)就行，別手抖?！毖嗳A打趣道。

    其他貴女跟著埋頭偷笑。

    張姝也不介意，認認真真拿起筆在紙上有模有樣地寫起來。

    氣氛一下緊張起來，只聽見筆在紙上發(fā)出的“沙沙”聲。

    許素兒也有些好奇起來，究竟是哪位貴人來考校功課？在看見自己糊成一團的字時，輕輕嘆了口氣，待會這丟臉是躲不過了。

    外頭鞋子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的摩擦聲愈來愈近，伴隨著玉環(huán)晃動的聲音，響亮而清脆，一聽就是上等好玉雕琢而成。眾人呼吸微滯，想來是位身份特殊的貴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