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止是秋靈素，無花也開始覺得自己就從沒有真正了解南宮靈過。

    在他的印象里，南宮靈是一個聽話、好用的弟弟。他渴望著親情，對于石觀音和自己都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同時也因為這點導(dǎo)致性格上有優(yōu)柔寡斷的成分。

    但是只要是自己要求、并且說明了這么做的必要性，南宮靈最后都會去完成的。

    可是最近無花覺得對方變得奇怪起來——他開始會對著自己敷衍、甚至虛與委蛇了。

    就像是上次的談話，他明明白白地說明了任慈的死在計劃里的重要性，南宮靈卻遲遲不動手。他原本以為是因為他對任慈還抱有父子之情，還特意搬出了石觀音這位母親來說服，但是南宮靈卻突然變了臉色，之后還和自己爭執(zhí)了幾句。

    石觀音一直遠(yuǎn)在大漠、而她的名聲南宮靈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無花覺得不會是石觀音的問題……那么，就是南宮靈身旁的人了。

    例如……那位被石觀音毀了容貌的秋靈素。

    雖然無花覺得秋靈素不可能讓任慈之外的第二個人看到她那毀了容的臉，從而牽扯出她和石觀音的一段往事，可是萬一呢？

    而且……萬一是風(fēng)四娘說了秋靈素的事情，并且將南宮靈忽悠了呢？

    雖然無花猜到了一部分，但是他也完全沒想到風(fēng)四娘不只是忽悠了南宮靈對石觀音觀感下降，還直接把他給忽悠瘸了，掰都掰不回來、還會病毒式傳染給其他人的那種。

    這個時候的無花，只是以為南宮靈和自己離了心、開始堤防起這個親弟弟來。他甚至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殺了札木合以及武林中其他門派的一些年輕弟子的計劃。

    在和楚留香相談、并且認(rèn)定風(fēng)四娘的確知道什么、需要第一個除掉之后，他就悄然離去了。

    他已然有了新的計劃。

    他知曉了陸小鳳和風(fēng)四娘的路線，提前來到了丐幫，連南宮靈都沒有驚動。

    他決定先試探一下南宮靈，如果情況不對……就需要把南宮靈、陸小鳳和風(fēng)四娘都除掉才行。

    另一頭，風(fēng)四娘和陸小鳳傳信給了楚留香告訴了對方他們的落腳點之后，就前往了丐幫找人。

    風(fēng)四娘道：“我們是要去找丐幫幫主任慈么？南宮靈不會讓我們見的。”

    “這我也明白?！标懶▲P道，“所以我們見的不是南宮靈也不是任慈，而是任慈的夫人！”

    在陸小鳳的設(shè)想里，如果南宮靈之前真的對任慈做了什么的話，可以旁敲側(cè)擊地從任慈的夫人那里尋找到蛛絲馬跡。至于南宮靈的身世是否是風(fēng)四娘所說的那樣子，他也需要時間去驗證。

    而一旦確定南宮靈有問題……幾乎是順理成章的，就可以確認(rèn)，他的大哥無花的確也有問題。

    至于這天一神水到底是無花自己去盜取的，還是石觀音命令的……那就是要在和無花對峙之后，才能明白的了。

    而風(fēng)四娘聽完之后，并沒有g(shù)et到陸小鳳的推理過程，她只是了然地一點頭：“沒錯！任慈的夫人秋靈素當(dāng)年也和石觀音有仇，她的容貌就是被石觀音毀了的……”

    “……等等！什么秋靈素？什么？你剛剛在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我總覺得我拿了不屬于我的劇本，這應(yīng)該不是我的錯覺。

    之后就是……

    所有人：你的父親土方十四郎……

    無花：住口?。?！

    遠(yuǎn)在另一個次元的土方十四郎（擠蛋黃醬）：哈？！

    第27章 天一神水（五）

    陸小鳳只覺得心里苦。

    他對于秋靈素這個名字也是有所耳聞的, 但不是因為對方是第一美人，而是因為在調(diào)查沙漠之王札木合的時候, 他查到了對方當(dāng)年是秋靈素的裙下之臣, 甚至于在娶妻生子之后依舊對這位白月光念念不忘。

    陸小鳳之前一直困惑為什么札木合會來中原……但是現(xiàn)在牽扯出了秋靈素，他似乎就明白了一些。

    如果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在多年后突然給自己傳遞了消息邀請自己一敘的話, 他想無論哪個男人，都會走這么一趟的。

    只是札木合也沒有料到，這一走就是一條黃泉路吧。

    “沒有料到當(dāng)年的第一美人竟然就這么隱姓埋名嫁給了任慈幫主……”陸小鳳感慨道。

    雖然任慈也是位英雄, 但和當(dāng)年秋靈素的追求者比起來，肯定是差了不少的。能讓當(dāng)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甘愿下嫁并且一直隱居一般，那任慈一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然而風(fēng)四娘則是搖了搖頭：“秋靈素畢竟容貌已毀，隱姓埋名是正常的。”

    “……”陸小鳳嘴巴張了張，最終有些挫敗地哀嚎道, “姑奶奶啊, 你以后把重要的話放在最開頭說行不行？”

    “好?！憋L(fēng)四娘點頭, 想了想，說道，“是石觀音。”

    “什么石觀音？”

    “是石觀音毀了秋靈素的容貌?！?/br>
    “……”陸小鳳覺得好累, “祖宗，你下次能完整地說完一句話么？”

    風(fēng)四娘覺得有些不滿：“是你說要讓我把重要的話放在最開頭的?！?/br>
    “是, 都是我的錯。”陸小鳳敷衍地點著頭應(yīng)付著。

    他早就明白了, 和女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而和風(fēng)四娘說話更是這樣子。

    得到了新的消息，陸小鳳已然有些遲疑了。

    如果丐幫的幫主夫人真的是秋靈素的話……那么這其中的事情似乎又變得復(fù)雜了起來。

    他之前以為是無花偷走了天一神水，然后和自己的弟弟南宮靈一起受著石觀音的指示, 但是南宮靈在知道自己并非石觀音親生之后，不愿意繼續(xù)聽命于石觀音，所以和自己的哥哥也起了分歧。這樣子的情況下，他們前往丐幫問任慈，只要獲得當(dāng)年土方十四郎托孤的真相，就能抓出幕后黑手了。

    而這個幕后黑手……多半就是石觀音了。

    可是如果札木合是秋靈素引來的話……那么，到底是誰下的手？無花還是南宮靈？天一神水到底在誰手里？無花和南宮靈這對兄弟到底是合還是不合？

    一個個疑問，充斥著陸小鳳的腦海，擾亂了他的思緒。

    “四娘，我們先不要去丐幫。”陸小鳳忽然停下了腳步，說道，“我們先等楚兄來……我已經(jīng)有點頭緒了，現(xiàn)在只需要證實一下?！?/br>
    另一頭，楚留香也有了動作。

    他結(jié)識了一位名叫黑珍珠的少年，對方給他帶來了一個重要的訊息——札木合是因為收到了一封來自女人的信而匆匆趕到中原，然后便遇害了。

    而這個女人，名為秋靈素——當(dāng)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之一。黑珍珠還帶來了一副秋靈素的畫像，據(jù)說是和信件一起寄過去的。

    楚留香根據(jù)畫像繼續(xù)追查下去，得到的消息是令人震驚的——秋靈素當(dāng)年銷聲匿跡之后，嫁給了丐幫幫主任慈，并且改名為葉淑貞。

    接著，原本想去找陸小鳳和風(fēng)四娘匯合的楚留香，收到了來自陸小鳳的信，上面說了兩人要去丐幫找南宮靈問問任慈的情況。

    楚留香正想要直接前往，卻臨時有了另外的主意——趁著陸小鳳他們絆住了南宮靈，他親自前去會一會這位天下第一美人。

    楚留香來到丐幫幫主休息的地方的時候，還稍微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小院子戒備森嚴(yán)得有些不太正常。

    就算說是為了保護病重的丐幫幫主，也顯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暗地里記下了這一點，悄然來到了任慈所在的小院子。

    也是他的運氣比較好，剛好碰到了秋靈素給任慈喂藥的時候。

    楚留香屏息凝神，做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梁上君子，開始偷聽。

    房間里，秋靈素在喂藥結(jié)束后，說起了別的事情來。

    “我和靈兒說了一會兒話……”秋靈素遲疑了片刻，問道，“靈兒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的，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出去了?！?/br>
    “只要他真正能改好，我出不出去都無所謂……”任慈停頓了片刻，用溫柔的目光看著眼前裹著黑紗的女子，“只是辛苦你了?！?/br>
    “你在胡說什么，這些年來是我最平靜快樂的日子?！鼻镬`素說著，聲音都帶上了幾分笑意，“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與你說。我擔(dān)心你聽完之后會更加自責(zé)，但是又覺得這件事必須要告訴你，因為這也是你想要知道的?！?/br>
    接著，秋靈素就緩緩地，將南宮靈告訴她的，有關(guān)于土方十四郎的故事告訴了他。

    任慈聽得老淚縱橫，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緩緩地發(fā)出了一聲嘆息：“他是位真正的英雄……當(dāng)時他來挑戰(zhàn)我，也只不過是說了一句‘來吧’……我一開始以為是狂傲的后生，沒想到最終是位走到末路一心求死的英雄。這是東瀛所說的武士精神吧？”

    “我覺得比起是一心求死，更可能是為了幼子而苦心經(jīng)營的父親。”秋靈素嘆息了一聲，把沖田三葉的事情講了講。

    當(dāng)然，她沒有完全地復(fù)述南宮靈所言，而是有所選擇地講了兩人的陰差陽錯和在一起的不容易，以及最后的生死相隔。

    “靈兒也是最近才知道他母親的事，所以才有所改變……”秋靈素說著，“我想，他大抵是不想讓他的母親失望。”

    任慈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并且對于即使毀了容的秋靈素依舊一往情深，自然也是個相信真愛并且追求真愛的男人。

    他此刻聽完這段故事，也不由得唏噓不已。

    “至少我們還活著?！比未任兆∏镬`素的手，“活著的人，還有機會去改變、去挽回。”

    兩人不再開口說話，周圍縈繞著溫情的氣息。

    而楚留香，則是選擇在聽完故事之后悄然離去，不再打擾兩人。

    他已然放下了對秋靈素本人的懷疑，因為這樣子一個對自己丈夫充滿了愛意、對現(xiàn)在生活十分滿足的女人，是不會在時隔那么多年后去主動聯(lián)系另一個男人的。

    楚留香離開這里之后，去了陸小鳳傳遞給自己的信件上說的地址和人會合。

    三人在分開調(diào)查后首次聚齊，三個人各自都揣著各自的想法和猜測。

    “我覺得我已經(jīng)知道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誰了。”陸小鳳嘆了口氣。

    “我覺得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憋L(fēng)四娘不甘示弱。

    “真巧，我這邊也知道了一些線索，我想我也知道了?！背粝銚u著扇子，嘆息道。

    陸小鳳見著這么一個場景，原本低落的心情都變好了不少，他笑道：“哦？那不如我們?nèi)艘煌f出那人的名字——”

    陸小鳳拿著筷子，輕輕地敲擊了一下酒杯，在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后，三個人異口不同聲地開口了。

    陸小鳳：“無花！”

    風(fēng)四娘：“石觀音！”

    楚留香：“南宮靈！”

    三人：“……”

    三人喊完之后，又同時陷入沉默里，三個人面面相覷了一陣。

    楚留香有些發(fā)懵：“等等，這事怎么和無花有關(guān)系了……”

    陸小鳳也有些懵逼：“雖然南宮靈也挺可疑但是主謀應(yīng)該就是無花，不然有些事情說不通……”

    風(fēng)四娘據(jù)理力爭：“無花和南宮靈都有嫌疑，所以他們的母親石觀音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有道理啊！”

    楚留香更加懵了：“什么母親？！無花和南宮靈有什么關(guān)系？”

    陸小鳳見場面混亂起來了，趕緊出來喊停：“等一等，四娘你先閉嘴——首先，楚兄，我們先來交換一下各自得到的情報吧！”

    楚留香雖然感覺云里霧里地就被塞了一個大新聞，但還是乖乖地把從任慈夫婦的談話那里聽到的事情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