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這般想著,幾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有靈犀的跟著回去了。 等她們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剛走,這邊,一群人又蜂擁到方才的攤子前,七嘴八舌的說著: “我要這樣,我要這樣。” “別擠啊,年輕人,快把那串珠子給老身。” “……” 宮門口,百官們正下了朝,魚貫而出的往外走,寧閣老走在前頭,寧大老爺在他跟前被訓(xùn)斥著:“這都幾日了,你怎還沒把兒媳給帶回來?這當(dāng)家主母一直不在,不是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這幾日寧大老爺住在何處寧閣老心知肚明,眼看著寧大老爺不聲不響,連提都不提一句半句的,寧閣老端了幾日也坐不住了。 前幾日的事兒,他端著,也不過是為著不想讓安家那邊覺得他寧家好欺負,誠然寧大老爺拿了妻室的嫁妝給妾室十分荒唐,但安氏打人這點也是世家里頭一份,既然兩方都有錯,那所幸先就這么著吧,等過了這陣兒了他在催著人上門去道個謙,既保全了寧家的面兒,又給了安家那邊足夠的臺階,皆大歡喜不是? 誰料,寧大老爺聽聞是去接安氏,頓時臉就虎了起來:“不去!” 語氣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偏生此時還有以寧閣老為首的一眾百官從他們旁邊走過,與寧大老爺同級的同僚有人就意味不明的笑著說了聲:“寧公啊,聽聞你家近日頗有些不太平???” 其余人低低的發(fā)出了笑。 聽在要強了一輩子的寧閣老的耳里,那就像是一個巴掌拍過來,讓他覺得被扒得□□裸的,從頭到尾都有一種羞恥感。 果然啊,都說家丑不可外揚,但寧家就擺在那兒,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打量著,稍稍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被宣揚得人盡皆知,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寧閣老不著痕跡的撇了寧大老爺一眼。 家門不幸??! 雖說他惱怒兒子,但他也惱怒這些不識趣的,眼一翻,嗆聲道:“寧家不太平你咋知道,莫非你還派了人在我寧家外頭守著嗎?” 旁人自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有偷偷摸摸的關(guān)注別人,訕訕的摸了摸鼻頭不出聲了。 在場的也只有溫閣老敢跟寧閣老對著干,只見他原本正悠閑的帶著人往外走,連一個眼神也沒給寧家的,誰料這老頭子自打聽了寧閣老這話,那一身仙風(fēng)道骨的風(fēng)度頓時蕩然無存,吹著胡須譏諷:“你寧家的事兒誰又不是個瞎的,你家大兒媳婦都回家多少日子了,打量誰不知道呢?” “你!” 寧閣老恨極。 “我們走!”最終寧閣老憤憤的帶著寧大老爺走了。 暗道,這個老匹夫,總有看你溫家熱鬧的一日! 他們剛走,溫閣老那邊,突然有溫家的下人上前悄聲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只見溫閣老越聽越是滿意的點點頭,最后竟然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 旁人不解,遂問道。 溫閣老心情大好的擺擺手:“本閣老可不是那起子在背后說人閑話的,待會你們就知道了?!?/br> 說罷帶著人揚長而去。 余下的人還疑惑的在原地面面相覷,又看了看與溫家交好的官員,誰料這些官員也是一頭霧水,等散去后,果然如同溫閣老所言,不大一會,別說這些文武百官聽說了,便是整個金陵城都傳遍了。 寧家打腫臉充胖子,實則窮酸得都吃不上飯了! 與寧家不對付的人聽到這消息直接呆愣了半晌,隨后笑不可支,把這事兒當(dāng)個笑話一般逢人就講,而與寧家交好的人在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也默默的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這一場笑話足足讓寧家人在好幾個月內(nèi)都不敢出門。 而這頭寧閣老父子回到寧家后,發(fā)現(xiàn)家里頭的氣氛跟往日不同,今日格外的凝重,而下人們看他們的目光也是躲躲閃閃,欲言又止。 一直到老夫人的明德堂里,寧閣老又是一驚,忙上前問道:“這是怎么了,清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呢?”他把視線從靠在軟塌上蒼白著臉的老夫人身上移開,轉(zhuǎn)到為老夫人診治的府醫(yī)身上:“大夫,如何了?” 府醫(yī)細細的把了脈,取了蓋在老夫人手上的繡帕,回道:“回閣老的話,老夫人這是怒火攻心,又兼之上回還有病根兒未除,這才一時氣不順暢,只老夫人年紀大了,往后還是盡量少讓她發(fā)怒才是?!?/br> 寧閣老點點頭,讓丫頭送了府醫(yī)出去,這才嘆了口氣,在老夫人旁邊坐下:“說吧,這回子又是怎么回事,這家里頭里里外外都不對勁。” 老夫人撇開眼,嘴唇蠕動了兩下,到底沒開口。 寧閣老頓時蹙緊了眉心。寧老夫人的為人他是知道的,若是家里不大的事兒早就說開了,如今這神情,只能說明事情大,不是一般的大,且還同她有關(guān)! 這一個個的怎么就不讓人省點心呢? 他不由得揉了揉開始發(fā)疼的額角,道:“說吧,反正我總是要知曉的,早知道總比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瞞在鼓里的好?!?/br> 他這般說,反而讓老夫人更是把臉往里側(cè)去,不敢看人。 明德堂里靜悄悄的,丫頭們俱是垂著臉不敢發(fā)出丁點聲音,恰在此時,已經(jīng)好些日子不在府上的寧衡帶著寧全兒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邊走邊道:“祖母,我方才碰到府醫(yī)了,聽說您生病了,現(xiàn)在還要緊嗎?” 等看見寧閣老難看的臉色,匆匆接了消息趕回來的寧衡心里也是發(fā)緊,僵著臉問了好:“祖父你也在???” 寧閣老打量了他幾眼,突然冷哼出聲。 此地?zé)o銀三百兩,連這小子這般不著調(diào)的都跑了回來,可見家里頭確實出事兒了。 寧衡以為寧閣老已經(jīng)知道了,便訕訕的求起了請:“祖父,這回的事兒,雖說月氏有錯,但她也是氣得很了,”見寧閣老瞬間銳利的眼神,他忙道:“當(dāng)然,我也不是說祖母和幾個嬸子有錯,畢竟我們是做小輩的?!?/br> 話落,寧閣老竟然冷冷的笑了。 寧老夫人這回也不裝沉默了,動作麻利的翻起了身,朝著寧衡擺擺手:“趕緊回去吧,祖母這兒沒事!” 寧衡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正要離開,寧閣老卻開口了:“既然來了那便多陪陪你祖母,她整日的在家里閑著,膝下又沒你們這些兒孫環(huán)繞,難免孤單了些,偶爾想岔了些,你說是吧?” 寧衡肯定不能說不是啊,在寧閣老的注目下,慢慢走了過去。 “說吧,家里到底出了何事?” 待他走近,寧閣老突然板著臉問道。 寧衡平日里能言善道的,這會卻突然啞了一般,被問著正著,最后結(jié)結(jié)巴巴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個大概。 說完,寧衡縮著脖子等著寧閣老發(fā)怒,只上頭久久沒傳來聲響,他不禁猶豫著往上看去,只見寧閣老臉色忽白忽黑,總歸是臉色難看得緊,且那臉都蹦了起來,眼眸驀然放大。 風(fēng)雨前的寧靜。 寧衡腦子里剛響過這一句,只見寧閣老已經(jīng)怒發(fā)沖冠的把旁邊案上的茶盞摔得粉碎:“我寧家數(shù)百年的清譽竟然敗于你們幾個婦人之手!” 第71章 黃姑娘 渭水府 三日的科舉考試后,莊嚴緊閉的貢院大門緩緩打開,有士兵們從里頭魚貫而出,他們身著鎧甲,端正著臉,長槍玉立,自有一股讓人不敢造次的氣魄。 須臾片刻后,有考生開始步出,立馬有等候在外的家里人蹙擁了上去,對著人噓寒問暖。 余氏帶著月小弟也等在外頭,眼見一個個的考生都從里頭出來,而月余煦的影子都未見到,余氏心里也開始著急起來。 “娘,你捏得我手疼了。”月小弟吸了吸鼻子,想掙開他娘的手,只到底不忍見她急慌的模樣,只出聲轉(zhuǎn)了她的注意力。 果然,余氏一聽,頓時放松了力道,語帶擔(dān)憂的說著:“娘就是有些擔(dān)心你哥哥,按說你哥哥的體格和文采早該出來了才是,怎這會還沒出來,可莫是……” 話到嘴邊,她悠然住了口,把那句不吉利的話給咽了下去。 周圍的人大都接到了人,只有他們眼巴巴的瞧著,月小弟想說依著他二哥的聰明勁,說不得只是因為文章寫得太好了一時沒回過神兒,在等等就好了,只到底被余氏給傳染了一般,心里也開始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 等周圍熱絡(luò)的人群開始散去,余氏已經(jīng)忍不住準備想上前問問時,終于,月余煦走了出來。 他長身而立,一身青衫罩身,端的是豐神如玉,眉目俊朗,嘴角淺淺帶著的笑,既從容又自信飛揚,見了余氏二人,他一頓,隨后大步走了過去:“娘,小弟,我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我自個兒回去就行?!?/br> “這怎行?” 余氏不贊同的看著他。 她指了指周邊一片:“你瞧,這四周來考試的哪個身邊沒個人,要不然出來的時候多孤零零的 啊。” 月余煦聞言便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見余氏望過來,他忙止住話,笑瞇瞇的說道:“不過還是多謝娘和小弟的一番苦心,小生這番受下了,當(dāng)真是受之有愧啊?!?/br> 邊說,還邊四不像的做了個揖,逗得余氏一張臉都笑開了,哪里還記得先前的半點擔(dān)憂。 月小弟在旁邊摸摸肚子,插了進來:“二哥,渭水府有一道珍寶鴨特別好吃,反正咱們也要明日才能回去,不如待會去嘗一嘗。” 月余煦還未應(yīng)下,那頭余氏已經(jīng)一巴掌拍在這個不長心眼的兒子身上了,還點了點他的額頭:“吃吃吃,就整日的記著吃,你二哥考了三日,這會正累呢,讓他回客棧好生去歇息一晚,養(yǎng)養(yǎng)身子都不會說?” 月小弟捂著頭,在月余煦含笑的眼里嘟囔著:“這不是瞧著二哥的精神兒好嗎?” 月余煦雖然跟普通的學(xué)子一般大都時候是手不離書,閑了去外踏青練字,但每回到家時,還是要幫著里里外外的做活計,底子打得好,哪怕這兩年閑下來了,稍稍放松了些,但那衣裳下的身子骨也不是他人能比的。 余氏顧不上教訓(xùn)他,忙招呼著月余煦上了牛車,等上去后,還頗有些遲疑的問著:“老二啊,我方才聽聞很多書生都打算在渭水府盤旋幾日,待放了榜再回去,要不,你也多住些日子,同別的書生們處處也是好的?!?/br> 月余煦搖頭。 “不用了娘,反正放了榜之后也是會有衙差來通知的,何必再此處逗留?!?/br> 月余煦對自己的考試是很有信心的,壓根不覺得需要在此地去結(jié)交旁人,一同討論來討論去,到時候反倒被弄得人心惶惶的,還不如在家里好生靜靜,讀讀先生們講解的內(nèi)容經(jīng)義,為往后的會試做準備呢? “那好吧,你說了算。”見他主意已定,余氏也不再多勸。 到了客棧,月余煦只淺淺的洗漱了下,在余氏的不贊同下,帶著高高興興的月小弟去吃了珍寶鴨,又在渭水府街上盤旋了陣兒,這才打道回府。 那街上四處酒樓中,到處都是諸位學(xué)子的淺淺議論聲,月余煦帶著月小弟在街上走著時,還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多的他沒深聽,也懶得關(guān)注,左右自己的考試自己最為清楚。 豎日,清晨不過蒙蒙亮,一家人就啟程往月家村趕了。 與他們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不少,回去的路上,余氏等人還碰到了淮家的。 晌午在路邊茶肆歇息時,淮嬸從一輛華麗的馬車上下來,頭發(fā)被高高的盤著,上頭插了幾枝包金的金釵,衣衫也從往前的青衫麻布換成了如今的暗色綢緞,只見她故作往頭上扶了扶,釵是好釵,村頭的人人都羨慕她,只這雙黑乎乎的手卻生生壞了這份好,就跟那鎮(zhèn)上的麻子娘一般,一朝小人得志,便輕狂無邊,故作姿態(tài),殊不知徒惹人笑話。 像是才見著他們似的,淮嬸兒驚訝的掩了掩嘴,瞇著眼,輕聲細語的打著招呼:“這不是小橋娘嗎,你們也是回村里呀,”她話一轉(zhuǎn):“瞧我說的這話,小橋娘定然也是接了煦哥兒來的?!?/br> 又朝著旁邊的月余煦道:“煦哥兒這回子考得如何了?我們家月淮啊,這回中個舉人那是肯定沒問題的,出來我就問了,淮哥兒說十…十什么來著?” “是十拿九穩(wěn)。” 一道女聲在她身后響起,隨即,那人出現(xiàn)在了月家人面前。 “對對對!”淮嬸滿臉笑容的把手搭在身邊那年輕姑娘手上,朝她嗔道:“還是你們讀了書,識得幾個字的強,我老婆子不頂用了。” 那姑娘也是個笑面人,身后還跟著個小丫頭,只見她在月家人身上瞥過,目中隱隱帶著不屑,抿唇嬌笑的哄著淮嬸:“月伯母,不如咱們也找個地兒坐吧,您同這些人熟絡(luò),那咱們坐下慢慢說,左右這時辰還早得很。” 淮嬸聞言更是開心了。 那小丫頭在年輕姑娘的示意下,在月家人旁邊挑了位兒,又從袖里掏出了帕子在那桌上椅上里里外外的擦拭了個遍,這才恭恭敬敬的請那姑娘和淮嬸入座。 姑娘滿意的點點頭,不屑的看了旁邊一眼,婀娜多姿的扶著人過去了。 余氏等人相顧一看,皆是對這做派隱隱的笑了起來,只有月小弟嘟著嘴,他早就看不慣那淮嬸一副月扒皮的模樣,此刻又這樣裝模作樣的,眼咕嚕一轉(zhuǎn)便笑道:“淮嬸子,這位長得一般的姑娘就是淮哥的妾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