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第78章 真骯臟 安家前院里,其樂融融,安大爺帶著諸位后輩在廳中不停的招呼著往來的賓客,既是對往來賓客的尊重,又是想讓小輩們露個臉,給他們鋪鋪路子。 再是清貴的家,也是需要有些關系才能家業(yè)旺盛,既不搶了重臣勛貴的風頭,又不低調(diào)得讓人忘記,這樣于家于人,再是好不過。 突然,有下人面色急慌的跑了過來,在安大爺耳邊不知說了些甚,安大爺那目光頓時一凝,抬眼朝正廳看了看,隨后沉吟著擺擺手:“我知道了,此事先壓著,待壽宴之后再說。” 下人又匆匆離去。 旁的賓客也沒那探聽的心思,等安大爺重新開口后,又是一番你來我往、寒暄非常。 后院里,接到了下人回話的安大夫人王氏道了句知曉了,便揮揮手讓下人告退了,隨后她把目光放在面前一眾外男身上,尤其是寧衡的身上,嘆了口氣:“衡兒,你明知你外祖最是清雅之人,這家里里里外外的清雅之物哪樣不是他的心頭好,前兩日還說著等壽宴后帶著小輩們來這湖心亭里作畫呢,如今這可好了?” 誰能料到她們這頭帶著些娘子姑娘在那湖心亭觀荷,卻會遇到這些人在泛舟! 誰家泛舟會如此急切,想也不想便從那荷上而過,如今這湖面上全是綠的、粉的葉子和花,密密麻麻的看著著實讓人心疼。 這要是換了自家的小輩,只怕早就被罰了,可如今這倒好,一群來祝壽的公子哥們游玩間不小心弄成了這副模樣,若是說得重了,人還覺得安家不通情面,若是說輕了,委實又覺得這怪不舒坦的,畢竟這荷也是被安家精心打理出來的,如今卻成了這樣,無法,王氏便只得遣了人去同安大爺說說,請他拿個主意。 如今這屋里,除了幾個年長的長者外,便是各家的當家主母在,旁的年輕的娘子和姑娘們早早避了開去,得了安大爺?shù)脑挘瑢幒膺@個帶頭讓眾位公子哥們泛舟比試的罪魁禍首,王氏也只說了這一句,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自有安氏接了話頭子:“衡兒,你為何想著來泛舟,為娘可記得你向來是不愛這些的。” 時人泛舟,總是輕搖慢行,從那大片的花上而過,船上備下清酒茶水,飲酒作樂,抒發(fā)這壯麗的美色美景,是文人的喜好,而寧衡對這些儒雅的行為向來是嗤之以鼻,也學不來那捻花對詩的雅興,是以,這湖心亭周圍,向來是安家子弟的心頭好,寧衡往日來,壓根不曾踏入一步。 被人給供出來的寧衡抿著嘴不吭聲。 他想起當時表姐的一聲尖叫后,月橋在那亭欖處看過來時不敢茍同的目光,心里便有些酸酸澀澀的。這原本是想投其所好,讓人看到他好的一面,結(jié)果卻恰恰相反。 寧衡心里不舒坦極了。你說,那荷花怎就那般脆弱呢? 它就不會等今兒過了后在折不成??? “衡兒?”半晌沒得到回應,安氏定睛一看,只見寧衡一臉的愁容不展,還以為他是在深感歉意,心里過意不去,到嘴的話也變得輕了:“算了,你外祖想來疼你,記得去給他說說好話,這事兒說不得就揭過去了?!?/br> 旁的夫人們聽了安氏這話,也不由的點點頭,面兒上都有幾分不好意思。 這一出過后,到了時辰,安家老爺在在廳里首位坐了下來,受了下輩們的禮,從安大爺開頭,到安家小輩、寧衡等一一上前拜了壽,這才擁著去了廳里吃酒。 女眷們也從后院走了出來,去了前廳旁的花廳里,大夫人王氏、元氏一一招呼著眾位女眷入座,月橋被安排的位置靠在前頭,一桌上都是年輕的小娘子,又有安家長孫媳婦小王氏招呼著眾人,她同月橋離得近,外加又是親眷,對月橋格外照顧了幾分,輕聲同她道:“今兒的菜色也不知哪樣是你愛的,待會你瞧中哪樣可得多吃點,瞧你這瘦得?!?/br> 月橋無奈,苦笑:“表嫂莫看我外……” 一個揚高了的聲音卻突然插了嘴打斷了她的話:“是該好生瞧瞧才是,免得看花了眼,不知哪樣是哪樣,那才是丟臉呢,你們說是吧?” 抬眼一看,卻是一位坐在月橋?qū)γ娴哪贻p娘子帶著敵意的開口說道,而她話落后,周圍的年輕娘子們臉上都訕訕的,不知該如何接口,更甚的直接低了頭,全然當做沒聽到一般。 小王氏沉了臉:“劉夫人慎言!” 劉家與安家一樣,都屬于清貴之家,兩家的關系說不上好,但也偶爾有些往來,只平日里言語之間劉家似乎是有些嫌棄安家作風,不滿他們與勛貴搭上了勾,沾了一身勛貴的眼高手低,失了骨氣,言語之間也頗有些高高在上,端著架子,這些也都無人去計較。 可這會是什么時候,哪里容得下劉夫人當著他們的面兒這般去嘲諷自家親眷? 劉夫人壓根沒理會小王氏的警告,凸自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何必生氣,左右不過是實話罷了,咱們清貴之家最是在乎體面和禮儀,這種村里出來的,無論言語談吐那都是讓人不敢恭維得很?!?/br> 小王氏被她這一頓夾槍帶棒給氣得胸脯直發(fā)抖。 這聽明面兒上說是瞧不上月橋這個村里來的姑娘,如今卻能堂堂正正與她一個清貴夫人坐在了一處,又何嘗不是在說安家眼高手低,找的親眷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 欺人太甚!若非不是今日是安老爺子大壽,小王氏倒真想跟她好生掰道掰道! 說別人這嘴皮子上下一翻就成,抬頭看到了別人,卻沒低頭好生看看自己,若是沒嫁進那劉家,這劉夫人還不是哪個小官之女,誰能認識? 只若換了旁的小姑娘來,或許還真被這陣仗給嚇到了,就像這一桌,安排的都是些清貴的家眷,平日里她們也大都熟識,自有自己的一個圈子,這會冷不丁的安排了月橋給面生的,雖臉上沒說,但心里想必也有些不舒服,是以也只打了個照面,便各自私下里閑談去了。 在清貴的圈子里,向來認為勛貴之家亂得很,因此,壓根也不愿去結(jié)識。 月橋的面上倒是絲毫瞧不出被冷落的模樣,而小王氏許是也瞧出了些門道,所以對她才格外關照了兩分,只不成料到,劉夫人會不顧忌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一番話。 若是與劉夫人打起了機關槍,那小王氏少不得會被個不饒人的名頭,且又是在安老爺子的壽宴上,若是不同她爭辯,等劉夫人這番話傳揚了出去,怕人還道她安家怕了劉家不成,還被這劉家給騎在了頭上撒潑不敢吭聲? 小王氏腦子里急速轉(zhuǎn)換著,正要開口,卻被月橋一把給按住。 月橋把手搭在小王氏手背上,冷淡的撇了眼對面的劉夫人,不悅的說了一句:“這誰家的狗沒拴好,跑出來咬人可就不對了,大伙也都聽聞過,畢竟這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沒的跟狗一般見識,少不得丟了臉面兒?!?/br> 這一口一個狗,一口一個狗的,剎那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這月氏看起來明艷動人,氣質(zhì)卻溫溫柔柔的,又不愛說話,旁人還只道她有些害羞,若不然這劉夫人也不會專門挑了她來踩,誰料,便是這么個溫柔的美人,說出來的話卻讓人難以置信。 對這些自小習讀三從四德的娘子們來說,月橋的話無疑是在挑戰(zhàn)她們的賢良淑德,畢竟,她們從不曾把這些粗俗的字眼拿到嘴邊來說。 但,不得不說,卻又讓人忍不住發(fā)笑。 “你!”劉夫人大恨,瞪圓了眼:“果然是鄉(xiāng)野里出來的人,真真是沒教養(yǎng)得很,竟敢罵我……”竟敢罵她是狗? 眼見得這場面頓時有些不對起來,月橋卻笑瞇瞇的彎了眼:“說得不對?” 劉夫人一臉當然如此。 “那你可真夠賤的!”帶笑的臉一下冷了下來,月橋整個人都顯得冷艷起來,嘴里的話惡毒又難聽:“吃你家的米,喝你家的水了嗎?本夫人認識你嗎?你長得漂亮嗎?你出名嗎?憑什么你罵我我就不能罵你了?就因為你長得不如我,我就得讓著你?就因為你嫁得不好,我就得讓著你?德行,我看你腦子不清楚,有病是吧?” 一口氣說完,她還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個遍:“順便奉勸你一句,長得丑就不要出來丟人了,長得丑也要有些自知之明,像你這樣,非得嫉妒我,扯著讓注意著你的行為非常不好,還清貴呢,我看你心思真是骯臟得很。” 滿座的寂靜。 若說上一句眾人只是有些不可思議外,那這一連串下來,如今眾人看月橋的表情已經(jīng)不是震撼能形容的了。 第79章 引禍根 安老爺子宴會上的事兒像陣風兒似的傳揚了出去,這里頭,傳得最兇的不是安家?guī)讉€子孫給安老爺子收羅的禮,也不是安大爺?shù)饶欠蓦y得的心意,也不是一眾公子哥在安家的事跡。 而是因為一席話。 這一番話被當時在場的人給聽了進去,隨后這一傳十,十傳百的,整個金陵城都知道了在安老爺子的宴席上,劉家夫人被寧家五少夫人一番話給罵得哭著跑出了安家的事兒。 劉夫人見人家面兒生想要欺人,誰料寧少夫人牙尖嘴利,一通罵過去,反倒踢了個鐵板,如今丟人丟到整個金陵城都知曉的地步,為了避免被人恥笑的地步,整個劉家人這些日子都躲在府邸里不敢出去。 “都是二堂嫂不好,得罪誰不好,偏偏要去得罪那寧家人,如今這可好了?” “可不,我都覺得躁得慌?!?/br> 水榭旁,石臺邊,劉家?guī)讉€千金小姐們正聚在一處小聲的說著話。說起這些日子外頭傳揚的繪聲繪色的事兒,都忍不住抱怨出口。 往常她們的那些手帕交們最是喜歡邀她們?nèi)⒓痈鞣N詩會、賞荷對弈,作為文人家的領袖,劉家的姑娘們向來被人奉承著,說她們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很得各家長輩歡喜,前來訂親的人家絡繹不絕,這也是劉家人十分自豪的事兒。 可這會,她們的那些手帕交都紛紛寫信過來,詢問起前些時候的事兒,問及劉二少夫人是否真是嘲諷了人家,言談之間,對劉二夫人這種端著清貴的架子,高傲不屑的模樣十分反感,反而對寧五少夫人那一番辯駁大加贊賞。 雖說寧五少夫人那一番話是俗了些,但俗得讓人無言以對,俗得讓人無法反駁,反而越發(fā)顯出這 位寧五少夫人是個性情率真之人。 如此貌美,又如此率真,許多姑娘言談之間,對她多有推崇。 這些,都讓劉家的姑娘們無地自容,那一聲聲問話仿佛是在拷問她們一般,拷問她們?yōu)楹我幌蛞栽姇Y儀傳家的劉家人出口會如此難聽。 而事情遠不止如此結(jié)束。 在幾個劉家姑娘神情苦惱之際,只見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邊跑還神色大變的呼喚:“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大事不好了!” 幾位姑娘頓時皺了皺眉。 劉三姑娘在丫頭近了跟前,不由說道:“何事不好了,值得如此大呼小叫的,家中素來要求言行得當,行事妥帖,莫要讓外人道我劉家內(nèi)里也不過如此?” 另外兩個姑娘一聽,頓時跟著點頭。 “三姐說的是,如今二堂嫂把我劉家聲譽給毀于一旦,正應該嚴于律己之時?!?/br> “勿要讓旁人以為我劉家諸人與二堂嫂混為一談,我等實在是頗有羞愧!” 那丫頭急得團團轉(zhuǎn),想插話進來又怕被幾位姑娘給逮著一頓說,在一旁撓頭結(jié)舌的別提多心急了,見此,幾個伺候姑娘的大丫頭瞧在心里,當下便在各自姑娘耳旁小聲提了提。 劉三姑娘道:“到底何事不好了?” 丫頭松了口氣,給幾個大丫頭遞了個感激的神色,張口便道:“回幾位姑娘,在府外,有個自稱是寧家五少爺?shù)娜藥Я艘蝗撼侵械墓痈绨迅袔孜簧贍斀o堵了,那言語之中多有不客氣,說是要讓二公子交出二少夫人,這會子只怕是要動起手來了!” 寧家人一報家門,劉家頓時便知這是為那五少夫人打抱不平了,如今,整個劉府怕是傳遍了。 “寧五爺!” “寧小侯!” “貴妃胞弟!” 三位姑娘頓時驚成一團,隨后不敢置信的相顧一看,瞠目結(jié)舌的。 “這,寧小侯好歹是個男人,婦人之間的事兒為何也要插手?”劉五姑娘這一問,無人能回答她。 雖說在安家宴席上,二堂嫂先是嘲諷了那寧五少夫人,但過后也被狠狠給羞辱了一番,已經(jīng)是自取其辱了,便是如今整個劉家都受了牽累,為何還不肯放過他們? 還是劉三姑娘說了句:“寧小侯此人行事素來放蕩不羈,且行事隨性得很,這些勛貴高高在上慣了,如今被二堂嫂給嘲諷,哪里能忍得下這口氣?” “可……” 劉五姑娘、劉六姑娘想說,那口氣早就消了,在這樣糾纏,鬧得大家面兒上都難看又有何意義,但劉三姑娘卻抬了手,道:“你們還小,不知道那寧小侯的名頭,他在城里素來無法無天慣了,旁的人也奈何他不得,且跟著他的那一群公子們,都是城中的世家少爺們,他們鬧事,無人能管得下來?!?/br> 她擔憂的看著一旁的丫頭:“你再去外頭探探去,看看如今外頭如何了?” “是!”丫頭得了令,提著裙擺快步就朝外頭,這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倒是無人再去挑剔她的行事作風不夠謹慎了。 劉家門外,此刻烏泱泱一群一群的人,來找事的一群衣衫華貴的公子哥兒,還有劉家?guī)孜幻嫒堇?/br> 狽的少爺,以及護著他們的家丁護衛(wèi),以及跟著而來的那些看熱鬧的小老百姓們。 場面亂成一團。呼聲、喊聲不斷的在耳邊回響,但寧衡那格外囂張的聲音卻猶如實質(zhì)一般穿透進了每個劉家人心里。 “爺就把話給放下了,你們?nèi)羰遣唤谐瞿菋D人,往后你劉家人便莫要出門了,否則,我見一個揍一個,揍得你們怕了為止!” 寧衡這話可不是在唬他們,這兩日,他因著毀了安家老太爺?shù)暮苫ǎ粴獾么当亲拥裳鄣陌怖咸珷斀o強行留了下來,說他都這般大了,整日的無所事事,如今毀了荷花,便由他親自教導一番,讓他長點心。 且不提這兩日被迫抄書讀書的痛苦,等他一出了安家門,滿大街都在討論劉夫人對月家五少夫人無禮的事兒。 寧衡一頓。寧五少夫人,那不就是月橋嗎? 這還了得!寧衡當即就怒不可揭起來,他媳婦他都沒無禮過,沒欺負過,如今讓個外人給欺負了算怎么回事?且這劉夫人又是誰? 但管她是誰,哪怕長了三頭六臂,只要欺負了自己人,那他找人算賬總是沒錯的。是以,這才有了寧小侯帶著一干人等聚集在劉家門前讓他們交出那劉二夫人的事兒。 那幾位面容狼狽的劉家少爺完全是受了無妄之災,因劉家自認滿門清貴,又不屑于去同別人交集,因此,劉家在金陵城一眾世家人并不顯眼,只在清貴這個圈兒里有幾分地,劉家弟子同安家一般,多是在翰林等地當差,官位不算高,只一門的文人,有幾分底蘊,也稱得上詩書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