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身后,只聽那位年輕的語重心長的說道:“娘,咱們有的是銀子怕啥,再說淮哥兒如今可是舉人老爺,喝點茶還問東問西的多丟他的臉???” 月淮是淮嬸的命根子和靠山,只要有丁點對他不利的話,那就著急上火,火急火燎的,抽了口冷氣,小心翼翼的問著:“那,那我不問?” 黃姑娘點點頭,眼眸微垂,把眼里的不耐給遮掩住。 要不是這老婆子是月淮的生母,對這種鄉(xiāng)下來的婦人她哪里看得上眼,尤其這個,又貪婪又沒點腦子,滿身的小家子氣,不知丟了她多少臉。 不大一會,小二就把泡好的茶送了上來,一一把茶水給人上了:“客觀小心,這茶湯還熱著呢,且你們聞聞,這茶可是香?” 這流云山的極品黃尖,水一沖就滿室的茶香裊裊,味道十分清冽,堪比那冬雪中的梅花一般,自有一股沁脾傳來,讓人喝一口便整體都覺通暢無比。 引得淮嬸砸巴了下嘴,到底顧著先前黃姑娘的話不敢再亂開口,而黃姑娘眉眼驀然放大,鼻頭動了動,卻端著身子,不咸不淡的道了句:“還行吧?!?/br> 還行吧? 小二暗地里翻個白眼,撇了撇嘴。 “客觀你們慢用,有事兒叫我一聲便是?!?/br> 剛轉(zhuǎn)身,黃姑娘便叫住了他:“等等小二,跟你打聽個事兒?” 這會正無事,小二便轉(zhuǎn)了回來,笑瞇瞇的拍著胸脯說道:“客觀只管問,在這金陵城里頭,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兒!” 黃姑娘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故作不經(jīng)意的問:“方才那騎馬而過的一群人是誰啊,這金陵府天子腳下,皇城里頭,怎還有人敢公然騎馬在街上橫沖直撞的,萬一這傷了人可咋辦?” 他們的馬車剛進來時,正巧遇著這一行人騎著馬出去,馬匹疾馳而過,揚起地上一層灰,她那會剛掀開簾子,轉(zhuǎn)瞬就被揚起的灰給糊了一臉,丫頭給她擦了好一會還是讓她難受得緊,在馬車?yán)镆呀?jīng)咒罵了好一會了,只于事無補,最后才下了車。 不過……黃姑娘想起那打前頭的那位神采飛揚,俊美英朗的公子時,卻是忍不住心頭一跳。 “他們??!”小二的聲音頓時把她給拉了回來,只聽小二彎了彎腰,壓低了聲兒:“客觀若是碰到他們,那便遠(yuǎn)著點就不礙事了?!?/br> 黃姑娘疑惑,正要問,淮嬸便先她一步問了出來:“為啥啊?” “為啥?” 小二怪笑了兩聲:“因為那群人是咱們金陵城里有名的公子哥兒,家里個個都是當(dāng)大官的,你們說為啥?” 淮嬸頓時便撇了撇嘴。 “當(dāng)大官的?” 她兒子小小年紀(jì)便是個舉人老爺,以后還不是當(dāng)大官的命,這群人,也不過是蒙了祖上的陰,說白了就是個敗家子,跟他兒子相比,那是拍馬也趕不上的。 小二聽出她話語里的不屑,只當(dāng)沒聽見似的隨口勸慰著:“老夫人可切莫如此,讓他們聽到,可吃不了兜著走的?!?/br> 黃姑娘是知道這些厲害關(guān)系的,忙給月淮娘打了個眼色,又趕忙扯開了話題:“對了小二,你可聽說過那寧家新進門的婦人?” 小二頓時微微蹙起了眉,往下一打量,見這年輕女子眼里的不懷好意,心里嘀咕了兩句,道:“自然聽說過,客觀說的可是那寧家的五少夫人?” 五少夫人? 黃姑娘還抱著些期望,問道:“這位五少夫人可是姓月?” 等小二肯定的說了聲是后,黃姑娘頓時面色復(fù)雜起來。 她一直以為當(dāng)日那月余氏母子三人說的話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們,否則這閨女嫁得如此好,怎不見月家人到處宣揚宣揚,若不是月家人說出來,恐怕還沒人知道月橋已經(jīng)嫁了人,是以,心里總是不肯相信,這回來金陵府,她都想好了過些日子登門拜訪,過去好生嘲笑嘲笑。 長得美又如何,還不是找不到個好夫婿。 只這會,心里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 “她倒是嫁得好,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嫁進了那寧家去!”黃姑娘不是滋味的說道。 小二嘿嘿笑了兩聲,贊美起月橋來:“五少夫人心腸好,人又美,嫁得好那不也是應(yīng)該的。” 他嘴往下一撇,暗自嘀咕。 哪里跟眼前這個似的,長得就勉勉強強,穿了身綢緞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世家貴女了不成?也不瞅瞅自己那副模樣? 下意識的,他把月橋最初被人給搶入府那段整個金陵城皆知的事兒給隱瞞了下來,若是換了別的客觀,說說也就算了,反正人如今過得好,也不在乎往常的這些流言蜚語,但這兩個,以他瞧人的眼神來看,問這些,多是不安好心。 何況,他可不曾忘記先前這幾人嫌棄茶寮的模樣。 因此像沒見到這年輕女子和那老婦人難看的臉色似的,小二若聊家常一般,噼里啪啦說了起來:“這五少夫人如今可真是進了蜜糖罐里了,姑娘先前不還問小的那群打馬而過的人嗎,其中那最前頭那位啊,便是寧府的五少爺,人稱小侯爺是也?!?/br> 寧五少!黃姑娘心里一顫,隨后驀大的失落席卷了她。 原來那個眉宇傲氣,俊美英朗的公子便是那月橋的夫君嗎? 小二還在繼續(xù)說著:“也是你們不趕巧,往前幾個時辰還能見到好戲呢!” 小二說得神神秘秘的,黃姑娘有些失落沒注意到,到淮嬸兒卻瞧見了,再則她也不耐聽那月家小橋嫁得好的事兒,當(dāng)下便問道:“啥好戲啊,快同我們說說吧?” 小二抿了抿唇,當(dāng)下便把今日城里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擺了出來,其說得細(xì)致入微,宛如在那現(xiàn)場里見到一般:“哎喲,還不是那劉家人,劉家人客觀知道嗎?” 眾人茫然的搖搖頭。 小二甩了甩肩上的帕子,捂著唇直樂:“那劉家原在城里也有個一席之地,因是滿門清貴,家中好些子弟都在那翰林院當(dāng)值,往上數(shù)那也是以詩書傳家的,不成想,那劉家的二少夫人前幾日在安家吃酒時,當(dāng)著眾人的面兒明里暗里的嘲諷了寧家的五少夫人云云,誰料說不過人家,被幾句說了給氣得哭跑了,你說這是不是挺有趣兒的,主動上門找茬,最后反倒被人夾槍帶棒給罵了一頓。” 淮嬸幾個都沒想到,這說來說去的竟然又聽到了月家小橋的事兒,聞言便有些不樂意了,只黃姑娘鼓著嘴,氣呼呼的接了句:“后頭呢?” “后頭啊?”小二攤攤手:“這不,今兒寧小侯打上了那劉家,讓他們交人出來。” 黃姑娘一聽,心里更是氣惱了。 氣這月橋當(dāng)真運氣兒好,一個退親的人不僅嫁到了這樣的人家,竟然還如此得寵,竟然讓當(dāng)家的上門去給她討公道,當(dāng)真是一點也不賢惠,若換了她……若換了她……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這頭,茶寮外又停了輛馬車,月淮穿著明昭書院的青衫儒帽從車?yán)镒吡讼聛?,見到他們,微不可及的蹙了眉心,隨后開了口:“娘?!?/br> 復(fù)又看了黃姑娘,微微點點頭:“黃姑娘?!?/br> “兒子!”淮嬸一見到月淮,頓時高興了起來,幾步迎了上去:“你可是下學(xué)了?娘這一路多虧了有黃姑娘陪著,否則還真不知如何上這金陵城呢?!?/br> 淮嬸知道她私自做主把老頭子給換了下來,讓黃姑娘跟著過來定然會惹得他不悅,便搶先一步開了口,說起了一路的艱辛。 月淮始終表情如一,淡然的聽著,只聽完了,朝朝著黃姑娘道了謝:“這一路上多虧姑娘了?!?/br> 黃姑娘站了起來,臉上飄著淡淡的紅,羞羞答答的垂著眼:“不,不用客氣。” 月淮沒接著往下說,只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帶你們?nèi)デ魄品孔影?。”又扭頭問著小二:“小二哥,這茶水多少銀子?” 小二早就立在了原地,聞言笑瞇瞇的說道:“客觀客氣了,這一壺茶水百兩銀子?!?/br> 剛說完,只聽一聲尖銳的聲音高亢的響起。 “你說什么,一百兩!” 第82章 霸王餐 鶯歌院里,月橋正跟著秦姑學(xué)著研香。 這已是她學(xué)制香以來在第一步研香的過程中失敗的第無數(shù)回了,但月家姑娘向來認(rèn)為自己心靈手巧,是個不可多得的會動手的人物,除了那拿捏繡花針外,她不認(rèn)為這一個小小的研香會難倒她。 事實上,這第一步磨香還真是難住她了。 再又一次研磨的香被秦姑給否決了后,月橋忍不住撐著下顎,感嘆了句:“難不成我真沒制香的天份?” 秦姑不知如何開口,只在她研磨的不均勻的香料上看過,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兒,安慰著:“少夫人不必妄自菲薄,你心靈手巧,這不過是未能熟能生巧罷了?!?/br> 其實她也很不解,五少夫人論模樣,論手巧,她是見識過的,只不明白為何到了這制香上最簡單的一步卻怎么也學(xué)不會,那香料不是粗了就是太過細(xì)了,一點也沒有均勻的感覺,但見她在磨香時,那手勁卻明明又不重不輕的。 難不成,五少夫人除了喂喂畜生手巧以外,這些女人家會的都學(xué)不會? 正想著,外頭一個小丫頭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扶著那門框,驚訝的說道:“少夫人,姑姑,小爺他跑去那劉家鬧事去了!” 月橋和秦姑抬頭看她,臉上都怔了怔。 “鬧事?”回了神,月橋詫異的問著:“他去劉家鬧什么事兒?” 秦姑也跟著看了過來,那丫頭立馬回道:“說是前些日子那劉二夫人在安家時對少夫人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今兒早小爺便帶著好些人打上了那劉家門,說是讓他們交出那劉二夫人呢?!?/br> 丫頭的話說完,月橋細(xì)細(xì)抿了抿,突然笑出了聲兒。 “少夫人?”秦姑不懂她為何發(fā)笑,詢問著。 月橋一手捂了捂肚子,一手朝她擺擺手,道:“無事,只是想起丫頭說的那副場面惹得我有些發(fā)笑罷了?!?/br> 她想著寧衡囂張跋扈的帶著人打上了門,而礙于他們的壓迫,旁人恨極了又往肚子里咽的那副畫面,真真是一點也同情不起那劉家人來。 那位劉二夫人,她頭回見,便對著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還非得說上幾嘴來找茬,可惜她又不是個軟面團,向來奉行,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所以,當(dāng)場便沒給那劉二夫人一點面子。 還鄉(xiāng)下來的村姑如何如何,她就是鄉(xiāng)來的村姑又如何,至少這些自詡是貴女的婦人也罵不過她??? 說也說不過,罵也罵不過,長得又不如她,對這樣的手下敗將她根本不會糾纏著不放,誰料寧衡倒是出了這個頭。 寧衡被罰的事兒她是知道的,當(dāng)日那湖上一池的殘花敗柳她瞧得清清楚楚,過后安老爺子的震怒也在料想之中,聽聞他被罰練字讀書時心里還竊喜了一陣兒,這會聽到這個消息,心里倒是復(fù)雜起來。 她讓丫頭下去,只末了又問了句:“小爺去哪兒了?” 丫頭搖搖頭,想了想才道:“許是同那些公子們在一塊吧。” 月橋點點頭,這才讓她下去。 丫頭剛走,綠芽便與她錯身而過,手上還拿了封信,滿臉喜氣的踏進了屋:“姑娘,大喜。” “何喜之有?”月橋話落,眼在她手上的信上一頓,隨即浮起了笑,目光灼灼的問道:“可是二哥鄉(xiāng)試已有了消息?” 她喃喃念叨:“是了,是了,這會已是放榜的時候了?!?/br> 她急切的伸手道:“快,快把信給我。” 綠芽雙手遞了信,也含著眼看過去,眼見月橋臉上笑容越來越大,也跟著笑了起來,等月橋讀完了信,她便湊上前,笑著道:“姑娘,如何了?” 秦姑也跟著打趣兒了句:“瞧姑娘這明艷奪目的笑意,奴看,這月二爺定然是榜上有名。” 月橋一貫溫溫和和的,便是合她心意也只是淡淡的勾了唇角,在唇邊留個弧度,如同這般爽朗開懷的笑還真是秦姑自打進寧府以來頭一回見到,若是淡然的她恍若那高高在上的仙女下凡,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那這便是那燦若花開的三月花一般,鮮嫩,明艷,含苞待放一般,身上多了些真實的意味兒。 “姑姑又笑話我?!痹聵蛐χ林?,同她們道:“二哥這回確實是榜上有名,乃是江南府鄉(xiāng)試的頭名解元?!?/br> “頭名!” “解元!” 秦姑和綠芽兩個同時驚呼出聲兒,震驚的看著她。 月橋抿唇一笑,神情上染著些自豪,挺了挺胸,道:“那可不,不曾想二哥這回竟然能一舉奪魁,你們也是知道江南府那地方的?!?/br> 她話中的未盡之意,秦姑和綠芽都一下領(lǐng)會了去。 江南府,自古好山好水,養(yǎng)育了一方的文人墨客,在江南那塊地方,匯聚了無數(shù)的英豪大儒,也匯聚了無數(shù)被人傳頌的年少英才,這些人自幼享著這些文墨成長,在讀書一道是可謂是耳熟能詳,因此,江南府的學(xué)子也是整個大都朝最為突出和優(yōu)秀的。 在一眾優(yōu)秀的學(xué)子里脫穎而出,還拔得頭籌,這月二爺當(dāng)真是天資不凡,機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