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

    “姐夫！”

    張家的連那岳母和小姨子為何在這樓里都沒問，便屁滾尿流的跑了。

    找姑娘找到岳母和小姨子頭上，他大概也算得上頭一人了。

    趙大云從他口中得知了這個驚天大消息，直被嚇得三魂七魄都丟了，關(guān)在屋里痛哭流涕了一夜，又是咒罵張家的不知羞恥，又想著老娘和妹子如今受得磨難，悲從心來直哭得一雙眼腫得跟桃子似的。

    后來，夫妻二人定了計，由那張家的再去那一女樓探探，問問為何趙嬸兒和趙二妞兩個會流落到那煙花之地，這才從她二人口中聽到了原何。

    至此，趙大云便恨上了月橋。

    且后頭有一回她那當(dāng)家的不小心說漏了嘴，被她那婆母好巧不巧的給聽見了，沒等到第二日，當(dāng)下就把她給趕出了門，說甚娶了她趙家的閨女簡直是有眼無珠，如果孫子孫女們再繼續(xù)跟著她，說不得那日還得被趙家的給連累。

    蘇河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那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身上僅有幾吊錢的趙大云輾轉(zhuǎn)在金陵府里，最后還是用身上的銀錢買通了劉家的管事才進(jìn)了來，其后的事情劉二公子和梁蕓卻是知道的了。

    只是他們委實(shí)不曾想到，原來這過節(jié)會是如此離奇。

    梁蕓到這會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被趙大云話中說的事兒給驚得目瞪口呆，看了看淚流滿面的趙大云，又瞧了瞧也有些怔然的劉二公子，不知該說甚好：“這……這……”

    趙大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公子，夫人，奴雖有錯，但那月氏卻欺人太甚，奴一家，一家家破人亡，到如今我爹還生死不知，可憐我那老娘和妹子如今還在蘇河上迎來送往，朝不保夕，奴好好的一家也被拆散，有家歸不得，有兒瞧不得，奴婢心里苦?。　?/br>
    在趙大云看來，就算她老子兩個有諸多對不起那月家女子的地方，但也送了她這般大的一個造化不是？若非她被趙德夫妻給送到了貴人手上，這會還在村里頭苦哈哈的繡花呢，那村里子有甚好，每日有做不完的活計，吃得不精心，養(yǎng)得不精心，連最后成親也只得嫁個泥腿子，貧窮困苦的過一輩子。

    若是她有那樣一副樣貌，早就謀劃自己的前程了，如今讓她過上了富裕的日子，不說感恩，為何還要去把她家給拆散，讓她好好的一個少奶奶為奴為婢，無家可歸？

    說到后頭，趙大云已是滿心的憤恨了。

    一道厲喝卻在她的耳側(cè)想起：“慎言！”

    趙大云抬起淚霧蒙蒙的眼，和梁蕓一塊驚訝的看著沉著臉的劉二公子，只見他不耐的蹙著眉，道：“你家人貪圖富貴拐了人好生生的姑娘，事后被人給如此對待也是自討苦吃，你不反省反倒挑撥夫人，其心不正，還是出府回你那夫家求得原諒好生過日子去吧?！?/br>
    趙大云頓時呆在原地。她本以為，說出了這么凄慘的事兒后，怎么的也能被繼續(xù)留在劉家，誰曾想二公子竟然絲毫不講情面。

    梁蕓見此，不由也有些著急，面帶不忍的同劉二公子說道：“夫君，這趙大云的家人雖然可惡，但她卻沒做下那等惡事，如果把她給攆出去，又能攆她去哪兒？”

    原本沒聽趙大云說起前，梁蕓還巴不得把人給攆走，這會聽她哭訴了半晌，心里就做不出要下手無情的事兒了，趙大云一聽，也眼巴巴的望了過來。

    劉二公子頓時眉頭蹙得死死的，不由反問她：“那你說怎樣發(fā)落她？”

    梁蕓被反問住，嘴唇開開合合了好半晌沒說出個字，最后在劉二公子越發(fā)不耐的神色里脫口而出：“不然就把她送到莊子上頭去吧？”

    劉二公子定定的看了看她，不置可否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行，你看著辦就是?！?/br>
    說完起身讓丫頭給重新穿了外衣，大步走了出去。

    劉二公子一走，趙大云立馬端端正正的給梁蕓磕了頭，又是大恩又是大德，什么下輩子當(dāng)牛做馬的報答云云。

    梁蕓心里頗為受用，但臉上還是不太耐煩的擺擺手：“行了行了，起來吧?！?/br>
    趙大云又謝了恩，小心翼翼的站在一邊兒。梁蕓瞧著，心里也舒坦了幾分，原本，她就極為喜歡這趙大云這恭敬謙卑的姿態(tài)，否則也不會被人捧著捧著就當(dāng)了自己人看待還信了她的話，這會心里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感覺，只道：“我這兒就不用候著了，下去收拾收拾行禮，去下頭的莊上做工吧，你原本就是農(nóng)人出生，這會過去也熟悉?！?/br>
    “是?！?/br>
    趙大云卑微的施了禮，等踏出了門外，她那雙抬頭的眼里閃過了恨意。

    第90章 喂馬去

    秋風(fēng)的夜里，空中透著冷冷的氣息，落葉紛紛從樹上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泛著黃，一眼便讓人覺得有些蕭瑟起來，寧府上下，婢子們都穿上了一層長褂，那色澤偏暗，讓原本鮮嫩的姑娘們頓時拔老了好幾歲似的，瞧著都讓人沉悶。

    “不過幾日光景，一下這天兒就變了?！?/br>
    窗臺前，月橋正撿了一副畫像在燭火下細(xì)細(xì)的瞧著，她瞧得很認(rèn)真，不僅僅認(rèn)真看了畫像，還把手邊兒上記錄的冊子捧在手上認(rèn)真的研讀了一遍。

    若她身而為男，這認(rèn)真的模樣考個秀才也是不成問題。但，偏偏她這干得還是做媒婆的活計。

    這些畫像都是拍著胸口保證的寧衡找人偷偷畫的，不知是不是畫像的人不太認(rèn)真的緣故，總之，那些畫像上的女子幾乎大同小異，要么側(cè)臉，要么露出個額頭，更甚還露出個背影。

    這是讓她憑個背影就能斷言這女子適合不適合她大哥嗎？

    她剛嘆了口氣兒，伺候的綠芽就抿著唇巧笑著上前給她錘了兩下肩頭：“姑娘何必憂心，若是不滿意慢慢看兒便是，左右不急著在這一日兩日的?！?/br>
    要她說，這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是沒用的，這事兒成不成，還得那頭月家大爺點(diǎn)頭才行呢？姑娘原也是這般想的，只不知為何突然間改了主意。

    月橋也知道這個理兒，卻是沒好氣的點(diǎn)了點(diǎn)桌上那些畫像：“你瞧瞧這些，連個人的正臉都沒有，我還如何去挑？”

    挑不到人出來，后面的都是空談。

    “姑娘為何一心要給月大爺挑個姑娘出來？”綠芽不解，便把心里的那話給問了出來：“往常的時候姑娘不也說這事兒急不來嗎？”

    說起這出月橋就是一聲嘆：“是啊，我原也不想催著大哥找個嫂子，只突然發(fā)現(xiàn)，大哥壓根不在意這些，他整日的顧著攤子上的事兒，根本沒時間，若是旁的人介紹的，誰知道會不會又出一個那起貪慕虛榮的人，倒不如我先把把關(guān)，再扯著大哥去瞧瞧人，他若滿意了，那便上門提親就是。”

    再則，當(dāng)老大的不成親，下頭的弟弟meimei們跟蘿卜熟了一樣，一茬一茬的往外冒，到時候外頭的人還不知怎么編排他呢。

    綠芽聽得似懂非懂，而后又想起一事兒，忙說道：“姑娘，近日外頭有人在四處打聽你呢?！?/br>
    “誰?。俊痹聵蜻€有些訝然。

    綠芽搖頭：“還未打聽出來，聽說那人每回都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對姑娘你的消息十分感興趣，還到處問人姑娘是如何進(jìn)了寧府的云云?！?/br>
    綠芽一個整日在她跟前兒伺候的人哪里知道這些，還是前日有個廚房那邊的小丫頭偷偷把她喊了出去，在她耳旁悄悄說的，說得有板有眼，顯然是親自給碰到了。

    月橋?qū)@種喜歡偷偷摸摸的人不喜，擺手道：“不管他，左右是沒安好心的?！?/br>
    而且，她有何好打聽的，能打聽出來的無非是當(dāng)初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那事兒。當(dāng)日的事兒，眾說紛紜，有不屑的、有羨慕的、有嫉妒的，端看那不安好心的人是哪種了。

    綠芽應(yīng)了下來，見她眉宇間露出兩分倦怠，忙問著：“姑娘可是乏了，奴婢伺候你上床歇息吧？”話落，余光又瞥見桌上一攤子畫卷，笑言：“待奴婢待會把這里收拾收拾，明日姑娘起床接著瞧也行?！?/br>
    月橋點(diǎn)頭，正準(zhǔn)備起身，外頭，傳來了寧全兒的聲音：“夫人可歇下了？”

    他在外頭問著，守在外頭的丫頭便回道：“不曾?！?/br>
    月橋不知他這時過來是做何，只讓綠芽去帶了人過來，寧全兒進(jìn)來得急，外衣上沾著點(diǎn)雨露般，也不近了前，只在能見到的地方給月橋行了禮：“給少夫人問安。”

    月橋問道：“你過來可是有事？”

    寧全垂著眼，回道：“回少夫人，是少爺吩咐奴回來同夫人說一聲兒，少爺這會正陪著京中幾個公子們喝茶，約莫有些晚才得完，讓少夫人早些歇息。”

    喝茶？月橋心里想著這吃膩了大葷大rou現(xiàn)在改吃素了嗎，轉(zhuǎn)念又一想，難得此回這人沒同外頭的公子哥們到處廝混，雖說諸如那馬明明等人也在，但請喝茶的人是幾位皇子，誰敢滿嘴胡話的拿著往日那些不著調(diào)的去帶壞皇子，想著這些浪蕩的公子哥們這會定然規(guī)規(guī)矩矩，人模人樣的陪著幾位皇子們聊天喝茶，心里還不知如何苦呢，她那唇角便不由得勾了起來。

    “嗯，我曉得了，你過去伺候吧?！?/br>
    寧全兒應(yīng)了，正要轉(zhuǎn)身離去，只見月橋又叫住了他，指著桌上那一大堆人影模糊的畫像說著：“告訴你主子一聲兒，辦事多上點(diǎn)心，這畫像誰畫的，全是些朦朦朧朧的人影，如何瞧得清？”

    “是，奴定然同主子說?！?/br>
    寧全兒匆匆離去，心里卻有些被難住了。

    他匆匆回到乘風(fēng)閣，里頭坐著的一圈公子哥們見到他，臉上就浮起了猥瑣的笑意，正好上頭的幾位皇子剛說完了話，這會在寧衡坐下的公子哥之一馬明明便捅了捅他的身子，笑了起來：“寧兄，這才多大一會啊，你還離不得嫂夫人了不成？”

    說完還擠了擠眼，早坐得耐不住的公子哥們頓時笑了起來。

    實(shí)在是跟一群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在一起，別提多難過了，連說個話都要在嘴里轉(zhuǎn)三轉(zhuǎn)，就怕說了甚，也怕說不出來甚，別提多憋屈了。

    沒料，馬明明這話竟然還把幾位皇子給引了過來。

    大皇子是容妃所生，天生長了一張笑模樣，這會那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唏噓：“聽聞寧五夫人姿色傾城，宛如那仙女兒一般，難怪能迷得咱們寧小侯出門在外還得遣人回報一二?！?/br>
    其他幾位皇子抿唇直笑。

    下頭離得近的公子里頭，一聲冷哼十分明顯。

    寧衡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聽，挑著眉瞧去，頓時樂了。

    “六兒啊，你莫要急，待過兩年你就能娶媳婦兒了，別嫉妒我。”

    “誰急了！”溫六被氣得面紅耳赤，臉頰都鼓鼓脹脹的，只咬著嘴回他：“男子漢大丈夫，誰出門還得跟內(nèi)人交代，也只你寧五了。”

    寧五這個沒臉沒皮的，上回在安家框了他，害得他大丟顏面，回去還被溫閣老給訓(xùn)了一頓，抄了整整兩本書，手腕都發(fā)抖了才得揭過，再往前細(xì)數(shù)，在寧衡手底下吃得虧那真是數(shù)之不盡，他娘讓他離寧衡遠(yuǎn)一些，那寧五是個人精兒，他只有被框的份，但溫六小公子壓根不信這個邪，只要寧衡出聲兒，甭管有理無理，他都瞧不慣。

    寧衡也不計較，還大言不慚：“因?yàn)樗麄兌紱]有我媳婦美啊。”

    他媳婦兒可是小仙女兒呢。

    “你…”溫六啞然，但而后又不服氣的放了狠話：“我定然要娶個比你媳婦還美的娘子?！?/br>
    “我等著瞧?！?/br>
    這話莫說寧衡不信，便是其他的公子哥們也早已認(rèn)定了誰贏誰輸。別看他們都沒見過真人，但能跟皇貴妃相提并論的美人，那是何等絕色？

    皇貴妃能讓帝王垂青數(shù)載，恩寵不斷，那數(shù)年后才出現(xiàn)的另一位瞧著寧小侯如今這眼巴巴的模樣便能瞧個一清二楚，溫六真要娶個絕色佳人，那恐怕有得等了。

    看出眼里的不信，溫六更是氣惱得很，狠狠的瞪了瞪對面兒的寧衡，上頭的二皇子立馬攔下了他要說的話：“行了行了，咱們繼續(xù)討論討論吧。”

    今兒由都朝五位皇子在乘風(fēng)閣宴席，請了這金陵府大大小小的所有世家子弟和百官子弟，為的，還是前日里坤帝在朝堂上說的那去西賀喂馬的事兒。

    原本這喂馬跟這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公子哥是沒多大干系的，只也不知誰進(jìn)了言，第二日，坤帝便下旨讓幾位皇子帶著一群公子哥們來負(fù)責(zé)，當(dāng)時朝堂上下一片嘩然，連素來淡定若風(fēng)的溫閣老都好半晌沒回過神兒，他在朝上沒贊同也沒反對，其后與坤帝私下密談了許久，出來后就鼎力支持了。

    西賀在挨著大都邊境去了，那里地域平，青草多，很適合給都朝養(yǎng)一些強(qiáng)壯野性的壯馬來震懾有些蠢蠢欲動的疆域，但要挑這個負(fù)責(zé)的人卻讓坤帝有些頭疼。

    要養(yǎng)馬，派個一般人去還不行，戰(zhàn)馬干系國之體系，若是被人給獲得，對都朝來說反倒成了威脅，所以定然要指心腹過去，但指派一位心腹過去，這差事一做那便是許多年不得晉升，人都是有私心的，誰愿意？

    這時候，也是皇貴妃窩在他懷里隨口說了句讓那些整日無所事事、除了招貓逗狗就是欺男霸女的紈绔公子們來負(fù)責(zé)。

    左右他們精力旺盛，在金陵府除了給人添堵也沒別的用處，還不如全都打發(fā)去那西賀喂喂馬漲漲心，說不得那些個沒完沒了的精神勁頭還真能給想出些不一樣的法子來，一舉數(shù)得不是？

    這一番話倒把坤帝給點(diǎn)醒了。

    由金陵府的公子哥們帶頭，牽涉到的利益不大，還能互相牽制，只要他們能拿個章程出來，那這事兒就成了一半兒，且若真是派一人甚至幾人過去，這長年累月的在西賀馬場獨(dú)大，再是心腹他也不放心的。

    還在乘風(fēng)閣內(nèi)聽著天書的一群公子們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讓他們陷入如今這尷尬地步的竟然是因?yàn)榛寿F妃的隨口一言。

    而，這時卻有人打起了他們的主意。

    第91章 燭火下

    金陵府城西的這一處小院子里，是月淮用來安置淮嬸和那黃姑娘帶來的主仆幾人的。

    小院子不大，處在城西這片平民區(qū)，多數(shù)普通的老百姓是同他們一般的院子，四五個房間湊合著也能擠得下。

    初到此處時，黃姑娘差點(diǎn)沒忍住甩了臉色。

    不外乎是因著這院子委實(shí)太小了點(diǎn)，甚至及不上她在鎮(zhèn)上的房間大小，讓一向習(xí)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慣了大小姐日子的黃姑娘哪里瞧得上眼，且月淮只當(dāng)日帶她們來了后陪著吃了頓飯，連歇也沒歇就借口回了那書院。

    住了這破房子，又被定親的人這般冷落，黃姑娘心里也是滿心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