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甩了甩袖，笑意盈盈的：“小慧兒去通傳去了。”

    湯圓和小慧兒都是大總管碎金的徒弟，也在坤帝跟前兒當(dāng)差，別看這小子圓頭圓腦的看著水靈，里頭可機靈得很，人又滑燙，常人少不得被他這副模樣給唬住，寧衡與他相交數(shù)年，門清這小子愛財?shù)男宰?，從兜里遞了個金子過去，還隨便問了句：“娘娘這些日子可好？”

    得了金子，湯圓笑得更是牙都露出來了，扒拉著收進(jìn)了兜里，一本正經(jīng)的抿了唇點頭：“貴妃娘娘自然是極好的，且近日娘娘身子有些不適，不過這可是好事兒?！?/br>
    湯圓走時，露出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寧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把這話同月橋一說，就白了他一眼：“這還用說？”順著，她還挺了挺肚子。

    都這般明顯了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寧衡恍然大悟：“啊姐有孕了?！?/br>
    “你小聲一點，貴妃有孕的事兒如今宮中還沒傳出來，你也悶在心里就行?！蹦菧珗A只收了他一個金子就把這樣大的事兒給抖出來，可見是早早就得了授意的，若是寧衡沒問他也不說，若是問了，就流出點口風(fēng)。

    “對對對，不能說?！睂幒庑睦镱^的激動慢慢被平復(fù)了下來，坐下了沒一會兒，又嘰嘰喳喳的問了起來：“媳婦兒，你說我這會兒買東西要不要買雙份了？”

    月橋想說就算你買了在宮中也不定用得上，但見他高興的臉那般喜形于色的，到口的話還是變成了：“隨你吧，你高興就行?！?/br>
    其實她也十分疑惑，按理說貴妃得寵數(shù)十年，怎么都不可能只有五皇子這一個子嗣才對，但貴妃偏偏就只得陳珍一個兒子，不過宮里頭的事兒難說，那些紛亂斗爭不是她能知道的。

    “也不知啊姐懷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寧衡說完又在她肚子上撇了撇，傻笑著說道：“咱們的孩子要是個男孩兒就更好了。”

    月橋反問了句：“女孩兒你就不喜歡了？”

    她一板著臉抿著唇，寧衡也不敢插科打諢，別說媳婦兒原本就是他祖宗，如今又添了個祖宗，這兩重祖宗壓在他頭上，當(dāng)即就讓他直搖頭，嘿嘿笑道：“這不想著先出個小子往后也好帶帶后頭的meimei弟弟嗎？”

    “哼?！痹聵蛞矐械蒙罹浚氏瘸堇镒咧骸白甙?，這會兒兩位嬸兒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飯菜?！?/br>
    寧衡跟在她身后，一聽到點吃飯立馬就想起了那光聞著都讓人流口水的雞湯，托了月橋的福，這些天他跟著也喝了不少，這兒立馬跟在了身后，搶在綠芽前頭把人扶住，叮囑了一道又問了起來：“你小心些慢點走，嬸子們可是又熬了湯？”

    早前他媳婦說要養(yǎng)畜生，寧衡完全是抱著隨她玩的心思，還早早吩咐寧全兒把鶯歌院里頭那破敗的院子給收了一處出來，這一日日的過去了，那處院子里的畜生們個個都長得油光水滑的，體積龐大得一瞧便知道是好吃好喝的供養(yǎng)著的。

    可誰也不知，就是這些油光水滑的畜生，此如那雞，湯鮮味美得便是他也直贊嘆不已，果真不愧是他媳婦，這養(yǎng)牲畜的本領(lǐng)無人能及，想到此，他忍不住說道：“媳婦兒，咱們院子里那雞鴨都成群了，不如我抓幾只給啊姐帶去，你意下如何？”

    幾只牲畜而已月橋自然不會反對，前幾日阮嬸就同她提過，只她想著宮里頭人多眼雜的，別好心辦了壞事，借著一點小事惹出甚麻煩，本來她在這府里就好些人想扯她下水，真有事只怕個個都恨不得放鞭炮了，如今寧衡一回來，再提起這事兒她也就順?biāo)浦哿恕?/br>
    也是在這恍然之間，月橋才體會到人家說的家里有一個當(dāng)家的，那便猶如有了定海神針是個什么感覺。

    不提用過飯食，寧衡非拉著人去旁邊院子看他撲雞撲得一嘴毛，豎日一早寧衡就進(jìn)了宮，明正殿是坤帝處理奏折的地方，平日里也會在此與大臣們商議國家大事。

    守在門外的湯圓把他迎進(jìn)了旁邊的側(cè)殿，讓下頭的人上了茶，道：“小爺先坐一會兒，陛下這會兒正跟幾位相爺在商討公事?！?/br>
    “應(yīng)該的?！睂幒庠拕偮?，又有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溫四走了進(jìn)來，他一瞧就樂了：“溫老四，這歸家的感覺如何，你可知本公子要當(dāng)?shù)恕！?/br>
    寧小侯逢人就跟人說自己要當(dāng)?shù)?，讓溫四十分不順眼，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兒子都三歲了。”

    意思是你跟我比好意思嗎？

    誰料寧小侯一聽，不僅沒沮喪，反而還雄赳赳的丟下一句：“這有什么，我兒子肯定比你兒子可愛聰慧，我可問過府醫(yī)了，只要讓我兒子在他娘肚子里開開心心的，等出生后定然是旁人比不了的，你瞧瞧你這整日板著個臉，你兒子見了你就不害怕？”

    溫四不爽極了，偏偏確實沒法反對。

    他兒子乖巧懂事，但對他這個父親，真是禮數(shù)大過父子天性，就跟他那個向來禮數(shù)周全的娘一樣，不過輸人不輸陣，他決定今兒回去就好生跟兒子培養(yǎng)培養(yǎng)父子之情，便冷哼兩聲兒：“我兒子乖巧知禮，小小年紀(jì)就啟蒙讀書，豈是你能懂的？”

    兩人寸步不讓，你來我往的讓一旁的湯圓一腦門的汗，幸好一個小太監(jiān)跑進(jìn)來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了兩句讓他心里一松，插在唇槍舌戰(zhàn)的二人中間：“兩位公子，兩位公子，陛下已經(jīng)跟相爺們商議完了，請你們進(jìn)去呢。”

    “哼?！?/br>
    “哼?！?/br>
    兩人對視一眼，起身朝明正殿走去。

    第146章 小姑娘

    入了殿，兩人就不敢在作妖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坤帝行了禮就退到了一旁。

    坤帝見此，反倒是莞爾一笑：“沒成想，京中赫赫有名的兩位公子這會兒倒是安靜得很了?！毕惹?，就有小太監(jiān)把兩人在一旁側(cè)殿里拌嘴的事兒一字不落的講給了坤聽，惹得他大笑不止，原還道去了西賀一趟讓這些城里紈绔穩(wěn)重了，這下看，這骨子里還是沒變嗎？

    “別拘禮別拘禮，你們這猴兒氣性朕又不是今日才知，湯圓，給兩位公子看座?！?/br>
    “是?！?/br>
    很快，小太監(jiān)們就端了兩張椅子進(jìn)來，寧衡沒客氣，讓坐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溫四想著自己才不是猴兒脾性，都是寧衡帶壞他的，也氣悶似的跟著落了座。

    殿中再無了旁人，坤帝這才與他們說起了正事：“此次西賀一趟你們二人出力頗多，朕已聽工部的人說過了，當(dāng)日派你們前去協(xié)助當(dāng)真是沒錯?！?/br>
    在這等于國有利的事情上被當(dāng)今給稱贊了一番，讓寧衡兩個頗有些不好意思，寧衡擺擺手，難得靦腆起來：“陛下過獎了，我們也沒做什么大事?！?/br>
    如今回想起來，在西賀的那些日子對寧衡來說還頗有些意思，不同于普通官員一般需要被管束、被約束著，在哪兒他們做事自有自在，活計雖沒多體面，但勝在一個新奇。

    溫四也推脫著：“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

    坤帝撩了撩胡須，見他們?nèi)绱酥t虛含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如今你們既然回來了，那往后有沒有甚想頭，莫非還要插科打諢過下去？”

    這意思就是明擺了只要他們開口就給安排正事的意思，寧衡和溫四聞言都有點意動，雖說來之前家中長輩們也淺淺說過這點，到真到坤帝開口心里頭難免有幾分激動。

    不過……

    “回陛下，在下倒是想去工部里頭做些事兒?！睂幒膺@回去了西賀，跟工部的人接觸久了也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比起其他幾部來說，工部里頭的彎彎繞繞要少了許多，直腸子多，少了勾心斗角他心里也舒坦。

    坤帝也沒多少意外，扭頭問著溫四：“小容你呢，想過去哪兒沒？”

    溫容想了想，道：“在下也想去工部?！?/br>
    寧衡臉上一僵，眼角余光朝溫四撇了撇，嘴角微微動了動，無聲的說了兩個字：無恥。

    溫老四果然無恥得很，溫家一堆人都在吏、禮當(dāng)值，如今見他提了工部竟然也當(dāng)面跟他搶了起來，別以為在陛下面前你就能得逞！

    “你們兩個本就掛在工部名下，如今去工部也是名正言順的，衡哥去工部我倒是了解幾分，小容怎的也選了工部？”別說寧衡好奇，就是坤帝都好奇起來。

    溫容臉上有幾分不好意思，只是他向來面無表情，倒是不顯眼：“工部甚是有趣，所做之事也是為國為民，既然如此，去哪兒不都一樣？”

    何況，自己是什么人溫容還是知道的，雖說是比寧衡多了些才學(xué)，但他為人傲氣，又不圓滑，便是仗著溫家之勢在其他部站穩(wěn)腳跟，也并非憑借著自己的本事，往后的路還長，靠一時靠不了一世，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而工部這群人就不同了，反正個個都是些不懂圓滑的人，他進(jìn)去卻是正合適。

    “好好好。”坤帝又道：“既然你們想去工部，那便擇日去報道吧?！闭勍炅苏聝海さ塾峙c他們隨意閑聊了兩句，便道：“既然都進(jìn)宮了，你們也去看看給皇后和貴妃吧。”

    “是?！?/br>
    兩人都順著應(yīng)了下來，而后便有兩個小太監(jiān)帶著他們?nèi)チ撕髮m之中。

    跟著寧衡的還是湯圓，臨走之時，坤帝給了溫家面子，說待會去皇后的宮中陪他們用膳，去繡春宮的路上，湯圓還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表情，猶猶豫豫的說道：“小爺別介意，陛下自然不會厚此薄彼的，等去了皇后宮中后，定然會來繡春宮陪貴妃的?！?/br>
    寧衡搖搖頭，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帝后乃國之根本，陛下同娘娘關(guān)系密切定然也是所有人愿意見到的?！?/br>
    他們寧家的姑娘已經(jīng)得了陛下的寵愛，總不能把人溫家的體面給搶了吧？否則這成什么了，要知道溫寧兩家如此平和，也正是因為這井水不犯河水。

    雖說，這也非長久之事。

    “是是是?！睖珗A一聽，心里頓時松了口氣，趕忙帶著他往繡春宮去，路上還奉承了他兩句：“小爺帶來的牲畜已經(jīng)送到繡春宮了，那雞哦可有勁了，聽下頭的小太監(jiān)說，去捉出來的時候那手還被啄了幾口呢?！?/br>
    寧衡仰著頭，心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誰養(yǎng)的？不過他在湯圓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噗嗤一聲兒笑了出來：“小湯圓，你可別說人小，先瞧瞧你自個兒？”

    不一樣又小又圓？

    湯圓嘟著嘴，不吭聲兒了。

    行到那廊下，寧衡走在前頭的步子一頓，湯圓繞到前頭來，不解的問著：“怎么……”

    當(dāng)看到前頭某處時，他圓滾滾的眼頓時一厲，上前了兩步：“麗嬪娘娘怎么在這兒，這廊下一池泉水，娘娘要賞那荷葉鋪面兒也得在廊上看著不是，在外頭萬一一個不小心，那可如何是好？”

    麗嬪是個年輕鮮活的小姑娘，聞言便委委屈屈的低著頭，嬌滴滴的：“公公這話倒是讓本宮好生不解，這管天管地的，湯圓公公莫非還管到本宮頭上來了？”

    湯圓定定的看著人，好一會兒才道：“自是不敢，娘娘如今圣得隆恩，又豈是奴才一個小太監(jiān)敢妄談的。”

    麗嬪臉上的傲然清晰可見：“你知道就好。”她修長的指尖點了點，道：“這是誰，一個外男在這后宮里見了本宮怎的不知回避？”

    湯圓一口氣就憋在了心里頭。心道你也知道是外男，怎的不知避退，這廊橋過去就是繡春宮，這里又不是御花園，跑這兒路口來堵著不就是想截胡陛下嗎？雖氣得很了，但他還是板著臉介紹起來：“這是寧國公府的小公子?！?/br>
    麗嬪蹙著繡眉，身邊有宮婢忙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她這才認(rèn)真打量了寧衡一眼：“原來是貴妃娘娘的胞弟?！?/br>
    這一聲兒貴妃娘娘幾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兒，仿佛還帶著點嘲諷一般，聽得寧衡心里那個窩火啊。

    打從他啊姐入了宮后，他在這宮中行走了不知多少回，還從沒后宮那個嬪妃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講話，也沒有那個嬪妃膽敢這樣暗里嘲諷他jiejie。

    這個麗嬪是何來頭？

    “既然娘娘在這兒賞花，那奴才就帶寧公子去繡春宮了，晚了，怕貴妃娘娘等急了?！睖珗A也不客氣，直接帶著人便走了。

    等他們走后，麗嬪冷下了臉，不忿的說道：“這個湯圓仗著是碎總管的徒弟向來是不把本宮放在眼里，等本宮占了陛下的心，定然要他好看！”

    “娘娘慎言！”身邊的婢女們嚇得花容失色。

    “怕什么?！丙悑宀灰詾橐?，眼底是熊熊野心。如今她確實拿這些人沒法子，但如今她已經(jīng)入了陛下的眼，總有日能得了寵愛，到時，別說一個小小的湯圓，便是貴妃又如何？

    橋上，寧衡也問起了這麗嬪的來歷，湯圓正憋著氣呢，一五一十的給他說了起來：“麗嬪娘娘是年前入的宮，一直住在德配殿，不過這麗嬪有幾分手腕，籠絡(luò)住了主殿的張妃娘娘，帶了她幾回，陛下見她那嗓子唱小曲兒動聽，倦怠時召她唱過兩回，恰碰到了節(jié)，皇后娘娘給各宮提了位分，見她入了陛下的眼，便也給上了位分?！?/br>
    如此一說寧衡就懂了，不屑的撇撇嘴。

    不就是個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嗎，這還沒得寵呢就開始耀武揚威起來，宮中水深非常人所見，麗嬪如此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到了繡春宮，貴妃早早就讓寧枝守在了外頭，一見他們，寧枝便喜笑盈盈的把人帶進(jìn)了殿中，里頭，五皇子陳珍正陪伴貴妃身側(cè)，見寧衡到了，他一下跳起來，扒在他身邊兒，眼眸里滿是閃亮：“小舅舅，你去西賀后覺得如何，那里真是青草滿地、全是外族之人？”

    寧衡先給寧凝問了安，這才笑著拍了拍陳珍道：“你想知道??？”

    陳珍下意識點點頭，而后又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對，你可別又唬我！”

    “我才不唬你?！睂幒饫巳俗拢@才咧開嘴：“我就是不告訴你?！?/br>
    “你……不就是打量著我沒去嗎！”每個男子身上都有一股豪邁之情，一想著那萬里河山，駿馬狂奔，便是年少的陳珍都覺得心中沸騰得緊，他只得扭頭跟寧凝求起了情：“母妃，你同父皇說說吧，下回我也跟著去行不行？”

    寧凝含笑看著他們嬉鬧，聞言臉都沒變一下，語氣溫言軟語的：“你去做何，他們是去做正事的，你忘了你父皇說的了，皇子皆不可摻和進(jìn)去?！?/br>
    “可兒臣就是想去?！标愓滠洶桶偷恼f著，這頭寧衡又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道：“想騎馬何必舍近求遠(yuǎn)，趕明兒我?guī)闳ネ忸^走走不就行了?！?/br>
    “真的？”

    “真的?！?/br>
    在寧衡的保證下，陳珍這才滿意了。

    寧衡哄住了人，細(xì)細(xì)打量起了正位的貴妃。幾月不見，貴妃的身段比之前要豐潤起來，臉上著了淡淡的妝，貼合又素雅，她的臉頰飽滿，又被寵愛了數(shù)十年，臉上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一笑起來，便泛著少女的甜美，對比方才他碰見的那位麗嬪，貴妃更顯得跟小姑娘一般。

    而見她如此，寧衡不自覺的憂慮便舒展了幾分。

    第147章 賣兒子

    宮中嬪妃召見外臣是有規(guī)定的，便是寧凝身為貴妃也只得半個時辰，雖說她身為寵妃，便是留人再多半個時辰也無人碎嘴，但她向來不以此為榮，一到點便催促著寧衡出宮：“回吧，早早歸家，如今你也是快當(dāng)?shù)牧耍酝牟恢{(diào)都收起來，好生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