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一名太監(jiān)小聲道:“殿下,若是長公主知道了……” 燕懷幽勃然大怒:“她如今是在翠濃宮,這是本宮的地盤!別說是什么長公主!就是父皇來了也沒用,給本宮動手!若是不動,本宮現(xiàn)在就杖殺了你們這群狗奴才!”(微*信*公*眾*號:侒*侒*隨*心*推) “朕來了也沒用?” 一個沉而熟悉的聲音冷不丁自后面響起,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燕懷幽抬眼望去,臉色頓時煞白一片:“父、父皇怎么來了?” 一入夜里,西側(cè)殿素來都是點了許多燈籠,將院子映照得燈火通明,崇光帝正站在門口,穿著常服,以金線繡著的團(tuán)花圖案在燈燭下折射出細(xì)微的光芒,威嚴(yán)而穩(wěn)重。 他身旁站著燕明卿,還有臉色蒼白的德妃,她的手在袖中捏得死緊,指甲都要刺入rou中了。 燕明卿目光冷厲地掃過那幾個太監(jiān),聲音沉沉道:“放開她?!?/br> 太監(jiān)們慌忙跪了下去,惶恐不已地垂下頭,秦雪衣終于得了自由,她扭了扭被抓得酸痛的胳膊,小魚連忙過去扶住她,眼淚汪汪地叫了一聲:“郡主!您沒事吧?” 她說著,還擔(dān)心地盯著秦雪衣的臉左看右看,見沒有挨過打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嚇?biāo)琅玖恕?/br> 秦雪衣悄悄以氣聲問道:“是你叫來的人?” 小魚點點頭,又搖搖頭,小聲道:“奴婢去找長公主殿下,湊巧在路上遇見了,還有皇上……” 秦雪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真機靈?!?/br> 崇光帝那邊卻很是生氣,怒斥燕懷幽道:“你與長樂自幼一同長大,何以如此待她?今日若朕不來,你要怎么著她?” 燕懷幽一張臉慘白慘白的,張口結(jié)舌,愣是半個字都不敢說,崇光帝越說越憤怒:“宮人不肯動手,還要杖殺了他們,你的心腸竟這般狠毒?是誰教的你如此罔顧人命?” 他說到這里,幾乎連氣息都喘不勻了,旁邊的德妃忽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磕頭道:“皇上,都是臣妾的錯,教女無方,才令她做出了如此惡毒的事情,請皇上責(zé)罰。” “責(zé)罰?”崇光帝轉(zhuǎn)過頭來,用一種堪稱陌生的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她,懷疑地道:“若朕今日沒碰上呢?” 德妃又重重磕了一個頭,再抬起來時,眼圈通紅,淚如梨花帶雨,她輕輕抽泣著道:“都是臣妾平日疏忽大意了,未能及時好好教導(dǎo)懷幽,讓她友愛姐妹,今日之錯,皆是錯在臣妾一人,臣妾懇請皇上,讓臣妾母女搬出翠濃宮?!?/br> 言下之意,竟是要將偌大的翠濃宮讓給秦雪衣一個人住了,德妃哭得滿面淚痕,好不可憐,身形搖搖欲墜,崇光帝心中猶有怒意,只冷眼望著她,負(fù)著手,平日里一貫溫和的面孔竟有了幾分冷漠的意味,德妃一面哭著,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正在這時,燕明卿冷不丁地開口道:“父皇,翠濃宮就不必了,不如讓長樂與我一同住宿寒宮便可,左右她不過幾日就要出宮建府了?!?/br> 聞言,崇光帝不防他突然說出這話,愣了一下,道:“這……” 他沉吟片刻,便道:“這樣也行,你好好關(guān)照長樂,勿要教人欺負(fù)了她?!?/br> 燕明卿頷首,伸手朝秦雪衣招了招,道:“過來。” 秦雪衣聽話的跑過來,疑惑地望著他,燕明卿牽住了她的手,又向崇光帝道:“兒臣還有事情,就先回宮了,這里的事就交給父皇吧。” 他帶著秦雪衣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回過頭,對著滿院子的人,道:“自今日起,長樂郡主與翠濃宮再無關(guān)系了?!?/br> “這話是我說的。” 燕明卿說完,便拉著秦雪衣走了,連頭也沒回一下,將滿院子人拋在了腦后,只給崇光帝留下了一地雞毛,讓他去收拾。 德妃母女還跪在地上嚶嚶哭泣,崇光帝負(fù)著手,燈光在他的面孔上投下些許陰影,教人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德妃用眼角余光瞥著那近在咫尺的深色衣裳,上面繡著的五爪金龍冷冷地打量她,令人禁不住生出惶恐之意。 德妃突然一下子就害怕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秦雪衣:我不僅會打人我還會吐口水呢,呸呸?。ê煤⒆硬灰獙W(xué) 燕明卿:人我?guī)ё吡?,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崇光帝:…… 第49章 過了許久,久到燕懷幽都哭不出來了,德妃拭著淚,心里忐忑不已,這才聽見崇光帝沉聲道:“既然知錯,便好好反省吧,這兩個月,就不要出翠濃宮了?!?/br> 他說完這句,便轉(zhuǎn)身拂袖而去,常服的下擺邊緣擦過德妃的臉頰,帶來了一陣刺痛。 那感覺仿若刀鋒一般,割裂了她內(nèi)心懸著的最后一根線。 她倏然墜入了谷底,黑暗漫漫然涌上來,德妃如至身于冰窖之中。 崇光帝沒有說誰不許出翠濃宮,但是德妃作為枕邊人,最是明白不過他話里的意思。 這意味著,她即將失去帝王的寵愛。 德妃失魂落魄地在宮婢的攙扶下站起身,她的臉色難看無比,把燕懷幽給嚇得完全不敢動,甚至忘了站起身,顫抖著聲音惶惶然道:“母、母妃……” 德妃仿佛回了神似的,轉(zhuǎn)過頭來,然后抬手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響徹了整個院子,她用力之大,燕懷幽被打得趴在地上,牙齒磕破了嘴唇,流出了血來。 德妃冷冰冰地罵了一句:“蠢貨?!?/br> 她轉(zhuǎn)身走了,空氣如死一般寂靜,片刻后,才有幽幽的哭泣聲響起,所有的宮人都垂首斂目,宛若木頭人一般。 …… 秦雪衣跟著燕明卿往前走,他的步子邁得很大,秦雪衣必須小跑幾步才能跟上,然后沒多久就又被甩下了。 秦雪衣見跟不上,索性蹲下來,賭氣道:“我不走了?!?/br> 燕明卿果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道:“怎么了?” 秦雪衣抱著膝蓋,仰頭看著她,道:“你走那么快,分明是成心不想我跟著你的,既然如此,那你方才為何說要我搬去宿寒宮?” 燕明卿頓了頓,否認(rèn)道:“沒有,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你就是這樣的意思,”秦雪衣委屈地控訴:“你明知我跟不上,你還不等我!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話題都上升到這個高度了,燕明卿深吸一口氣,覺得有必要辯解一下,道:“我只是在生氣罷了。” 秦雪衣愣了一下,一臉迷茫地道:“你生什么氣?” 燕明卿道:“你知道你今日錯在哪里了嗎?” 秦雪衣反思了一會,遲疑道:“我不該去打燕懷幽?” 燕明卿搖搖頭,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打了她倒是沒什么,只是為何不打了就跑?還被人抓住了?若你的宮婢沒有來找我,今日你會如何?” 秦雪衣想了想,老老實實道:“頂多不過也挨她一頓打?!?/br> 看來心里還挺明白的,燕明卿禁不住冷笑一聲,道:“那看來是我去早了,該讓你挨了打,你才知道厲害?!?/br> 秦雪衣這才明白他生氣的緣由,心里頓時有些暖暖的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站起身,過來拉住他的手,道:“我下次不這樣了,卿卿你別生氣?!?/br> 燕明卿不說話,顯然是還沒消氣,秦雪衣便搖了搖他的手,好聲好氣哄他:“我知錯了,下回我打了人就跑,這樣誰也抓不著我了。” 燕明卿依舊不語,只是往前走,秦雪衣扯著他的手臂,如同一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哄他消氣,什么好卿卿,別生氣啦,么么噠,她撒著嬌,把好聽的話一股腦往外說。 豈料燕明卿忽然回過頭,疑惑問道:“么么噠是什么?” 秦雪衣頓時卡殼了,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釋這個頗為現(xiàn)代化的網(wǎng)絡(luò)詞匯,一般來說,古代人都是比較含蓄矜持的,若說是親親的意思,燕明卿恐怕要疑心她的腦子有毛病,秦雪衣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最后才解釋道:“就是……一種表示親密的方式,譬如我和你關(guān)系最好,就可以這樣說?!?/br> 燕明卿自幼時起便博覽群書,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不禁微微皺眉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秦雪衣支吾幾句,道:“是隨便想到的……” 她仰起頭,又問:“卿卿,不生氣了吧?” 燕明卿拿她沒辦法,只是嘆了一口氣,道:“不生氣了,走吧?!?/br> 秦雪衣頓時高興起來,連忙撲過去抱住他的手臂,笑瞇瞇道:“卿卿真是世界上第一好人?!?/br> 燕明卿冷不丁被夸了一句,先是沒說話,片刻后才從鼻子里輕哼一聲,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張好人卡。 …… 第二日,德妃與三公主被禁足翠濃宮的事情,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皇宮,而秦雪衣連夜搬入了宿寒宮,也被連帶著為眾人知曉,一時間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不同了,畢竟抱上了長公主這條大腿,長樂郡主就算是一只小螞蟻,那也是無人敢招惹的。 秦雪衣在聽雨苑的東西也都被搬到了宿寒宮,她挽起袖子,把一個匣子打開來,一樣一樣地查看著,問小魚道:“這些是什么?” 小魚探頭看了一眼,答道:“是前些年,德妃娘娘賜給您的?!?/br> 德妃雖然克扣秦雪衣的東西,但是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手指縫里到底會漏出一星半點兒,裝模作樣地讓秦雪衣裝點門面,免得太過寒酸了。 秦雪衣翻了翻,多是些耳珰釵環(huán)之類的,有金有銀,最底下還翻出了一塊青白玉鏤雕花紋佩,樣式精細(xì),上刻了一朵折枝茶花,反過來一看,另一面又是刻的石榴黃鳥,竟是雙面刻。 秦雪衣頗有些驚訝道:“這玉佩倒是個好東西?!?/br> 小魚雖然看不懂,但是郡主說好,那就是好,便道:“這玉佩放在匣子里很久了,郡主要戴上么?” 秦雪衣把那玉佩翻來覆去看了看,越看越喜歡,愛不釋手道:“這也是德妃給的?” 小魚答道:“似乎不是,宮里的東西,上面都有印的,這玉沒有。” 既然不是德妃給的,秦雪衣便放了心,她捧著玉佩跑到燕明卿的面前,道:“卿卿你看!” 燕明卿稍稍往后靠了靠,待看清楚她手中的東西,才道:“是玉?” 秦雪衣笑道:“是鏤空雙面刻。” 聞言,燕明卿便來了些興致,把話本隨手扣住桌上,接過玉佩看了起來,入手溫潤,質(zhì)地細(xì)膩無比,宛如凝脂,那雕花也極是精致。 燕明卿看了一會,眼中露出贊賞之意,道:“好雕工,只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br> 秦雪衣揀起桌上的金絲棗糕吃了一口,笑瞇瞇道:“送給你了?!?/br> 燕明卿怔了一下:“給我?” “嗯嗯,”秦雪衣道:“我瞧著這樣式,很適合你,左右我又不愛佩戴這些東西,放著也是白白浪費了?!?/br> 燕明卿聽罷,也不再推辭,便將玉收下了,但是他不慣白收人家的東西,問道:“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訴我,我派人去給你找來。” 秦雪衣想了想,指了指桌上的那盤子糕點,道:“那你就再給我一盤棗糕吧。” 燕明卿頓時失笑,道:“你若喜歡吃,我讓人天天給你做便是,這個不算。” 秦雪衣只好絞盡腦汁又想了半天,眼睛忽然一亮,道:“不如你帶我出一次宮吧!” 燕明卿一怔:“你想出宮?” 秦雪衣笑著道:“明日便是元宵節(jié)了,聽說有燈市,能看花燈,我還從沒有見過呢。” 這自然不是什么難事,燕明卿便一口答應(yīng)下來:“好?!?/br> 次日到了傍晚時分,燕明卿果然帶秦雪衣一路出了皇宮,乘著車,往長安街的方向而去。 長安街是京師最為繁華的一條街,酒樓茶肆,金銀鋪兒,糕點鋪子,胭脂水粉齋,各式各樣,不一而足,簡直叫人看花了眼。 秦雪衣撩開車簾,趴在窗邊探頭往外看,高掛的燈籠將整條街都映得恍若白晝,行人如織,車水馬龍,街道兩側(cè)店鋪林立,小攤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無比。 她看得目不暇接,滿面驚喜,燕明卿素來對這些沒什么興趣,見秦雪衣高興,便覺得今日這一遭算是值了。 正在這時,趴在車邊的秦雪衣聞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氣,抬眼望去,只見不遠(yuǎn)處的街邊支著一個小攤兒,攤主是個老婆婆,香氣正是從那攤上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