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跺一跺腳，拉起小十的手說：“走，你不是最喜歡看戲嗎？”

    小十被拽得左腳絆右腳，“二公子會不會把我們都處死呀？”

    “上回我替小七求情，二公子放過我了。這回……不知道?！毙×裣铝藳Q心一樣，“死就死吧。不是有句話叫那什么，死得重一點，以后投胎就到大戶人家了?！?/br>
    小十說：“我沒聽過這句話呀?！?/br>
    小六說：“我聽過就行了?！?/br>
    小十又說：“小六，你的手好像很抖啊?！?/br>
    何止抖呢，小六連冷汗都沁出來了。“死到臨頭了，誰能不抖的？”小六向前跑，”別說話了，救人要緊。我年年給小七拜祭，已經(jīng)很愁了?？刹幌朐俣嘤浺粋€日子給二十拜了?！?/br>
    幾位美人兒衣裙飛揚，如雪的茉莉花朵悄然綻放，一路芬芳。

    第33章

    慕冬寧有些擔心, 反復地與慕錦說：“私通一事或有誤會，二哥還是問清楚之后, 再做定奪?！?/br>
    在她面前, 慕錦收起不耐，“知道了?！?/br>
    她又勸說：“二哥你要答應我, 千萬別一時沖動。人命可是大事。”

    他敷衍地應了。

    慕冬寧離開之后，慕錦進去書房。

    丁詠志正在來回走動，古銅臉上的眉心皺成了漩渦, “那女人是誰？她是否聽出了我的話？”

    慕錦回他一個廢話的眼神。一個普通商人能和皇上有約，想想就知道不尋常。

    “二公子，不如我派人將她滅口？”丁詠志是看著慕錦對二十出手的。慕錦本可以在那一瞬間殺死她，卻不知為何，改丟外面去了。

    二十姿色平平, 丁詠志沒將她和慕錦侍妾想到一起。

    慕錦不語。

    “二公子?！倍≡佒居终f：“你的身份是已死之人。如若不小心泄密, 牽連甚廣。”

    “這事不是你泄密出去的？”

    丁詠志拭去額上的冷汗。

    慕錦說完話, 忽地看向寸奔，專注地看了好一會兒。

    丁詠志跟著也看向寸奔。接著，慕錦的話讓丁詠志險些掉了下巴。

    慕錦將寸奔仔細打量一番, 說：“五官端正，身材遒勁。寸奔, 你長得不錯?！?/br>
    丁詠志：“……”這話若是慣常的玩笑, 聽聽便過了。但是，二公子一本正經(jīng)地講出來，正如選妃大會那天, 皇上將一眾女子看完，忽地稱贊某位大臣面如冠玉。

    那位大臣第二日蓄起胡須，再也不敢冠玉了。

    寸奔就是比丁詠志穩(wěn)重，回道：“謝二公子?！薄?/br>
    二十和寸奔偎依的身影，此時在慕錦腦海中揮之不去了。他問：“你覺得那女人信不信得過？”

    丁詠志看著慕錦，再看看寸奔。那女人……是誰的女人？

    寸奔如實回答：“屬下認為，二十姑娘沒有背景，又不認字，從來不問二公子去向，大約是想置身事外?！?/br>
    “哦?！蹦藉\看一眼逝潭，又盯著寸奔。比樣貌，二公子自認不輸任何人。沒理由那女人抱別人抱得緊，在他床上卻非得他拉她的手才肯抱。沒理由，沒有任何理由?！澳惚任伊私馑?。”

    寸奔立即低頭，“屬下不敢?！?/br>
    “那你知道她從不過問我的行蹤？我都不知道。”

    二公子，這不明擺的事么。但，寸奔不敢答。

    丁詠志接話說：“二公子，不滅口嗎？”

    慕錦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冬寧說的?！?/br>
    “恐成后患。”做大事的人，哪個沒背幾條人命？皇上當年，也是踩著兄弟的血rou才登基的。

    慕錦瞟向丁詠志，“我早該把你給殺了，什么事都沒有?！?/br>
    講起這個，丁詠志頓時無言以對。

    這時，守橋的護衛(wèi)匆匆而來，“二公子，有一群姑娘來了?！?/br>
    ——

    來的路上，十一道出了原委。

    其余幾人雖然驚訝，但來都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無論私通的是誰，都跟二公子求求情，爭取留一條性命。

    幾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跪在偏廳，繽紛衣裙，讓寂靜的崩山居活躍起來。

    小十悄聲說：“等會二公子來了，有眼淚的擠眼淚。擠不出的，捂住眼也要哭幾下啊。”

    “死到臨頭了，誰能不哭的？”勇氣可嘉的小六，終究還是怕死?！拔椰F(xiàn)在就想哭。”說完就開始抹眼角了。

    寸奔聽到這話，倒是想笑。這群美姑娘沒在二公子的熏陶下成為蛇蝎女人，也是難得。

    慕錦進來。

    十一蒼白的臉非常平靜，磕頭說：“二公子，相思情是我寫的，與二十無關?！?/br>
    “這么直接。”慕錦輕笑，捻起信封，“那為何，把信給她？”

    十一坦白說：“我和男人講好，昨日午時一刻給他回信。前日，我抱病臥床，便找了二十送信。我和二十說，我已決定和男人了斷私情，她才肯答應送信。信遞過去，我和男人便斷了聯(lián)系。我以為這樣，這段姻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去了。

    慕錦展開蒼黃的信紙，“哦，那人叫肖永貴。”

    “這事皆因我而起，與他無關。他是一個屠夫，至今未娶，沒見過幾個女人，是我狐貍心作祟，主動勾引。”十一說：“他克制有禮，與我沒有發(fā)生不正當?shù)年P系。”

    “嗯。”十一說的這些，慕錦聽完沒什么反應。他抬眼看著另外幾個女人，“你們又是來干嘛的？”

    幾人齊聲道：“我們是來求二公子開恩的?！?/br>
    慕錦笑：“是覺得我的頭巾不夠綠是不是？”

    十一生怕他一怒之下，連殺數(shù)人，急忙說：“我愿以死謝罪。此事與他人無關?！?/br>
    慕錦卻說：“她給你送的信就是共犯，你死了，她也得半身殘廢?！?/br>
    十五磕頭把腦門都磕地了，“十一罪不至死，二十也是。二公子，好人有好報，求你開恩?！?/br>
    “對呀，二……公子?！毙×端鞯亻_口，對上慕錦的眼睛，她更抖了?！笆徽`入歧途，可是，在危急關頭，她及時懸崖勒馬。不是有一句那什么，女人回頭金不換，求二公子饒十一不死?！?/br>
    “求二公子開恩啊。”

    這一人一句，慕錦以前很是享受鶯啼燕語，現(xiàn)在只覺聒噪。

    煩，今天什么事都煩，眼前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更煩。

    慕錦起身，話也沒說，走了。

    美人兒面面相覷，不知二公子這恩是開了，還是關了。

    ——

    寸奔跟楊桃說過，不可怠慢二十。

    楊桃自然悉心照顧，沐浴完，她給二十的肩膀上藥。

    傷處不見淤青。

    楊桃勸道：“二十姑娘，你還是要多聽二公子的話。除了二公子自己，我們都是下人?！?/br>
    二十就是聽太多了，才淪落到現(xiàn)在這地步。她換了一件新衣裳，她不想回應楊桃的話，假裝貪圖新鮮，拂了拂裙擺。

    “這是裁縫房上午縫制的，二十姑娘肌膚白里透紅，真漂亮。”楊桃給二十束起纖腰，出去了。

    楊桃一走，二十立即俯跪在地。

    當奴才的第一天，管家教過她，奴才就要時時將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

    不確定慕錦的真實身世之前，二十常有僥幸，在他面前，要么走神，要么打盹。

    今天閉上眼睛，腦海中只浮現(xiàn)慕錦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她不懷疑，他是真的想殺她。

    她能逃過一劫，全托三小姐的福。她再不敢僥幸了。

    二十跪了很久，對門外的腳步聲尤其留意。

    她終究不是關純良的順風耳，加上慕錦刻意收斂了腳步聲。直到門開，她才知道他要進來。她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額頭緊緊貼實底面。

    慕錦一進房間，就見到二十趴跪在地，和以前一樣?；蛟S，又不一樣了。

    慕錦說：“吵死了?！?/br>
    這話自然不是在說無聲的二十。

    “想不到，把我的女人交給你照顧，你真的一個一個捋順了。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二十跪地不動。

    既然身份暴露了，慕錦不再玩虛實過招，問：“知我為何要殺你？”

    二十沒有吭聲。只要他不允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口說話。她要表達她的態(tài)度，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泄露一絲一毫。

    他走到她的跟前，居高臨下地說：“知我身世者，世上不過十人。你是第十一個。”

    二十悔的是，臘月那晚煮了一碗長壽面，如果沒有那一夜，有朝一日，三小姐會放丫鬟回家。之后一切成了奢望。如今奢望又成了絕望。她已無路可逃。

    慕錦用扇尖劃起二十纖細的背脊，輕聲問道：“知我為何不殺其余人，只殺你？”

    二十大約明白。

    “他們共同點都是一個字，忠?！?/br>
    寸奔愿為慕錦死而后已，關純良披堅執(zhí)銳，丁詠志招兵買馬，慕家知情人更是力保皇室血脈。慕錦低眉看二十，“而你，小心思太多?！?/br>
    她一動不動。怕的是他的話，以及定在她左背的長扇之尖。

    從那里下刺，正是她的心口。她現(xiàn)在知道了，他可以殺人不眨眼。

    慕錦命令說：“抬起頭來。”

    二十抬起頭。以往如此看著他，她少有仰望的距離感，此時她才知他是如何高高在上，而她命如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