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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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了正中,幸而今日里穿的是窄袖,若不然就不好作畫。 筆尖飽蘸墨汁,深吸一口氣,大毫落下,重重抹上一筆就是遠(yuǎn)山如黛。 張德音只見著這一筆,就知道自己錯了,剛剛的賞菊圖定然是林清嘉所畫。張德風(fēng)的眼底流露出驚艷之情,也不忘對meimei低聲吩咐,“等會要同林三姑娘道歉。” 張德音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咬著唇點了點頭。 落筆是濃墨,迤邐暈開后,就是淡色,手中的筆并不離開宣紙,凌厲向上,這一筆就破壞了先前成就的遠(yuǎn)山。 有人輕輕咦了一聲,不知道為何林清嘉會做出這樣的一筆。 秦霆軒聽到了身邊的柳平之,他輕輕嘆息,“可惜了?!?/br> 可惜了? 秦霆軒的眼睛微微瞇起,是以為林清嘉的這一筆走壞了? 他可不覺得林清嘉提出當(dāng)場作畫,會做壞這一筆。 林清嘉并沒有理會小小的sao動,她終于做完這一筆,面上露出淺笑,接下來并沒有用墨汁,而是蘸了清水,在先前那一筆上細(xì)細(xì)描繪,原本不成形的曲線就暈染成了山間的霧氣。 此時所有人才驚覺,原本林清嘉的一筆并沒有壞了遠(yuǎn)山如黛,而是在心中已經(jīng)成就了山間的霧氣,清水暈開斷斷續(xù)續(xù)的墨痕,成就了山間或濃或淡的霧氣。 張德風(fēng)的一雙眼閃閃發(fā)亮,忍不住叫了一聲好,生怕驚動了林清嘉作畫,閉嘴不語。 秦霆軒的手指轉(zhuǎn)動拇指上的扳指,眼睛微微瞇起,他就知道林清嘉的那一筆沒有做壞。 意隨筆動,一副山水畫就在眾人的面前展開,沒有畫水之前,山是巍峨雄偉,帶著縹緲的仙氣,有了水色之后,仙氣仍在,多了秀美的味道,清水蕩漾,最絕就是那水中的一葉扁舟,有蓑衣老者于舟中垂釣,能夠掉的上魚或者不能,想來老者也是不在意的。 林清嘉擱下了筆,對著已經(jīng)看呆了的林清璇微微一笑。 林清嘉的動作像是一滴水滴入到了熱油之中,頓時炸裂開來。 “統(tǒng)共沒有用上一個時辰,竟然能夠做出這樣的山水畫?!?/br> “落筆之前,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構(gòu)思了全畫,所以每一筆都是恰到好處,我記得在畫山中的云霧時候,我還吃了一驚,覺得這一筆是畫的廢了,誰知道后來竟是用清水暈成了山間的云霧。” “正是正是,我也記得那云霧,當(dāng)真是妙絕?!?/br> “云霧確實讓人驚艷,最為稱道的還是一葉扁舟,剛剛的賞菊圖與如今的山水垂釣圖顯然是一脈相承,精致秀美,都是用人物作為畫眼,靈動了整幅畫。” 眾人議論紛紛,看著林清嘉的目光帶著炎熱。 “對不住。”張德音走到了林清嘉的面前,對著她深深鞠躬,她的眼眶有些發(fā)紅。 林清嘉往后退了一步,側(cè)頭看著林清璇。 張德音便對著林清璇躬身。 張德音性子倨傲,幾時見過她這般的模樣?像是夏日里喝了涼沁沁的冰泉,心中說不出的舒坦,林清璇的梨渦都現(xiàn)了出來,“先前贗品的事,一次是我沒見識,一次是被人做了局,我又不是誠心拿著贗品過來的,我meimei主要是因為你總是拿這件事說道?!?/br> 張德音看著林清嘉,她點點頭,輕聲說道:“是?!?/br> 如同張德音說得,菊花非有十多年的筆力所不能及,需得兼有名師指導(dǎo),她如今尚未及笄,住在姑蘇別院,被張德音懷疑是也是常理,她并不為此生氣。 張德音對著林家姐妹兩人說道,“先前對不住了,是我的不妥當(dāng)。” 因為有些才氣,所以恃才傲物,所以看不慣林清璇。 “是家妹沖動了?!睆埖嘛L(fēng)見著meimei誠信道歉,林家姐妹面上也有松動之意,再次攜meimei,與兩人珍重道歉。 “現(xiàn)在說開了就好。”林清璇笑著說道,“我想,我三meimei還是有資格來參加畫社的是不是?” 眾人哄笑道,“若是林三姑娘都入不得畫社,我等再也不敢來了?!?/br> 柳平之對著秦霆軒說道,“世子,若是要求畫,不如詢問一番林三姑娘師從何處,讓林三姑娘的師傅作一幅畫?!?/br> 秦霆軒看著眾人圍簇之中的林清嘉,“我正有此意,等人少些,我私下里請林姑娘。” 柳平之看著張德音拉著林清嘉請教,林清璇那里也圍簇了一群人,同她打聽林家meimei的事,含笑道:“世子爺只怕也等一等了?!?/br> “等一等不礙事的。”秦霆軒說道。 誰知道,這一等就等到集會散了。 林家姐妹說得是口干舌燥,只想要上馬車的時候,多喝些茶水潤潤嗓子。 “林家兩位姑娘?!鼻嘁率虖牡搅藘扇说拿媲?,對著兩人打了一個千兒,面向林清嘉的時候,態(tài)度格外恭敬有禮,“我家世子爺請兩位一敘。” 第14章 一眼萬年 林清嘉才與綠衣說過宣飛樓的糕點是最好吃的,沒想到入城短短幾日,就嘗到了宣飛樓的桃花糕。 入口的細(xì)膩綿滑,因為是剛做好的糕點,還帶著騰騰的熱氣,喝了茶也壓不住滿口的清香,可謂是唇齒生香。 秦霆軒見著林清嘉的眼睛愉悅的彎起,把糕點往林清嘉的面前推了推。 林清嘉注意到了秦霆軒的動作,對著他微微一笑。 再吃了一塊兒,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再多吃,等會就要吃飯,吃多了糕點也就吃不了宣飛樓其他的美食了。 擦過嘴角,林清嘉側(cè)頭看著秦霆軒,想著他何時開口言明正事。 在半個時辰前,秦霆軒的侍從攔下了林家姐妹兩人,言明秦世子午間一敘,定下了宣飛樓宴請兩位。說是請兩位姑娘,侍從的目光多是落在林清嘉的身上。忠恒世子參加畫社的集會,只怕是與畫有關(guān),點頭之后,林清璇與林清嘉兩人就到了宣飛樓。 秦霆軒見著林清嘉側(cè)頭,一副等他開口的模樣,輕笑道,“剛剛我見林三姑娘妙手丹青,心中很是佩服?!?/br> 他的面前放著蘇白瓷的杯盞,手指輕輕掀開了杯蓋,他的膚色極白,如同白玉細(xì)心雕琢出的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碧油油的翡翠扳指。 “世子爺客氣了?!?/br> 秦霆軒繼續(xù)問道:“不知姑娘師從何人?” 林清嘉抬眼看著秦霆軒,知道只怕是要尋她的師傅了。岑師傅領(lǐng)著她入了門,讓她畫技精益的是一位游方的老者,今生還不曾相遇,答道:“我有兩位師傅,一位岑師傅住在莊子里,還有一位是世外之人?!?/br> 世外之人?秦霆軒皺起了眉頭,“兩位若是論起畫技,哪一位更高一些?” 果然是要尋她的師傅,林清嘉心想,答道:“四處游方的師傅。”目光帶著懷念,也不知道今生能不能與趙師傅再相逢,“他的畫作是我平生罕見?!?/br> 秦霆軒在聽到林清嘉有兩位師傅的時候,心中就隱隱有了猜想,聽到了林清嘉的答案,仍是忍不住眼底露出失望,“你的畫技也是很好。” “遠(yuǎn)不及他。”林清嘉說道。 柳平之一直留意這里的動靜,聽到了林清嘉的回答知道這一次只怕秦世子又要失望了,此時正有宣飛樓的跑堂叩門,柳平之笑道:“想來是飯菜到了,林三姑娘既然是第一次來宣飛樓,這里有幾道名菜錯過了很是可惜?!?/br> 秦霆軒也打起精神,“平之說的是?!?/br> 宣飛樓既然能夠開到京都里去,自然是有些本事的,桃花流水鱖魚肥,春日里是吃鱖魚的時候,一整條鱖魚一分為二一半是豆豉蒸魚一半是用桃花露蒸的,各有風(fēng)味。 除了鱖魚之外,就是砂鍋煨鹿筋最為難得,足足燉了十個時辰,鹿筋里滿是湯汁的香氣,吃起來軟糯略略有些粘牙,不像是吃rou反而像是在吃年糕似的。 林清璇同林清嘉說道,想要在宣飛樓吃飯要吃這兩道菜,須得提前十日預(yù)定,方能一飽口福。 林清嘉吃過了這兩道菜,心中就有了成形的菜譜,心中想著回到了別院里,要讓母親也嘗一嘗這味道。 前世的她成親之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下廚,在別院之中,粗實的丫鬟做菜做得一團糟,綠衣也不善廚藝,她偶然下廚之后,發(fā)覺她在做飯之事上頗有些天分,于是,林清嘉就時不時下廚,摸索出那些揚名已久的名菜,有的比去酒樓里吃到的更有風(fēng)味。到了后來,只要吃一吃那家的成名才,就能夠把那一家的菜做出八九分的相似,多琢磨兩次,甚至能過做得更好。 今生母親猶在,她應(yīng)當(dāng)讓母親嘗一嘗才是,林清嘉想到了母親,想著壽宴結(jié)束之后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她有些想念周氏了。 林清嘉坐在窗邊,金色的光芒籠在她的身上,絲絲縷縷的烏發(fā)每一根都鍍上了金色,加上眉心的朱砂痣,宛若仙人。 雅間叩門之后,有小廝推門而入,原本是漫不經(jīng)心路過的魏邵和瞧見了這景致,靈魂深處像是受到了一擊,這景致深深入了他的心底。 腳下如同生了根一般,無論如何都不能挪開。 “世子爺?”長葦是魏邵和的侍從,見著自家主子忽的站立不動像是中了邪一樣,心中就是一揪。 世子爺? 林清嘉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抬眼就撞入了深邃的眼。 那熟悉的專注與熱度幾乎可以灼燙人。前世先有多悸動,而后心就有多炎涼。 面上的笑容收斂,手指捻動懸在腕子上的碧璽珠串。 秦霆軒幾乎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林清嘉的變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見到了魏邵和,“魏世子?!彼酒鹕碜?,心中想到林清嘉,她見到了魏邵和,像是帶上了層層的盔甲護住周身。 “秦世子。”魏邵和笑道,上前步入到屋內(nèi)。 “沒想到你我緣分頗深,在這里又遇上?!蹦抗饴湓诹智寮蔚纳砩?,“還有這位姑娘。”姑娘兩字帶著如蜜的甜與膩。 林清嘉拉了拉林清璇的衣袖,“見過魏世子。” 旁側(cè)的柳平之也連忙跟著行禮,心中一凜,先是遇上了忠恒侯府的世子,這會兒又是見到了長青王府的世子。 不知姑蘇城內(nèi)有什么吸引了兩位貴人,蒞臨此地。 “不必客氣?!蔽荷酆秃Φ?。 柳平之見著魏邵和的眼從頭到尾都不曾離開林清嘉的身上,開口問道:“魏世子也認(rèn)識林二姑娘與林三姑娘?” 她的姓氏是雙木林? 魏邵和的眼前一亮,知道了林清嘉的姓氏,對著柳平之說話更加溫和些,開口說道,“你是……” 柳平之心中一喜,連忙介紹了自己。 秦霆軒見著柳平之的目光,心中有些膩味。 秦霆軒覺得膩味,林清嘉就更覺得膩味了,手指在林清璇的手心里刮了刮。 林清璇側(cè)頭看著meimei,便見著她做出了回去的口型。 林清璇點點頭。 林清璇還沒有開口,魏邵和先說了話,對著秦霆軒說道,“秦世子上次同我說與林姑娘是萍水相逢,沒想到今日里約著在宣飛樓里一塊兒吃飯?!?/br> “確實是萍水相逢,今日里也是陰差陽錯?!鼻伥幷f道。 柳平之開口說道:“秦世子是要拜訪畫師,有一幅畫毀了,想要想法子讓人仿制這畫。林三姑娘的畫做得好,秦世子想要詢問師長在何處,好前去拜訪?!?/br> 秦霆軒的眉心皺起,柳平之若是與林清嘉更熟稔些,只怕要把林清嘉賣的干干凈凈。 “林三姑娘的畫做得好?”魏邵和笑道,“不知道我有沒有福分能夠開開眼,見過林三姑娘的墨寶。” “魏世子客氣了。”林清嘉笑了笑,“差我?guī)煾颠h(yuǎn)矣?!?/br> “我記得林二姑娘不是一直拿著林姑娘的兩幅畫嗎?”柳平之開口對著林清璇說道。 林清璇鼻頭皺了皺,只覺得在場的氣氛說不出的怪異。林清嘉客套的如同面上罩了面具,讓人窺不見她的喜怒與哀樂,魏邵和虎視眈眈,又有柳平之助紂為虐。 魏邵和生得風(fēng)姿卓然,與秦世子一般公子如玉,因為衣著華貴,看上去比秦霆軒還要氣派,只是林清璇被他熱忱地看著,她心中卻有一種被逼迫拿出畫之感,對魏邵和沒了好感,心中也有些不愿拿出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