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因此他不會再留那舞姬在身邊的。 中山公主已死,他會朝自己的目標一步一步走過去,再沒有人可以阻止他。 長陽君一愣,“祭酒,這——” 楊錯不容再說,“若無正事,長陽君請回吧?!?/br> 從頭到尾,竟是看都不敢趙常樂一眼。 楊錯來花廳,似乎只為說這一句話,說完不多寒暄,邁步就往廳外走去。 “上大夫留步!” 趙常樂下意識喊道。 她昨夜險些被勒死,此時不止脖子上一圈青紫,嗓音更是沙啞無比。 趙常樂心中惶恐萬分。 自己若是進不了楊府,只能留在長陽君府邸,不說別的,她那位神秘主人恐怕都不會饒她一命。 趙常樂咬唇,氣節(jié)早被拋在腦后,她上半身被麻繩捆著,一路膝行到楊錯面前。 膝蓋被磨得生疼,可趙常樂不喊一聲。 她跪在楊錯腳底,謙卑的伏下身子, “求上大夫饒我一條生路。昨夜是我糊涂,往后不敢再褻瀆您。求您留我一命,我……我……我一定為您做牛做馬……” 說罷她抬起頭來,想讓楊錯看到她脖子上的勒痕, “上大夫若不收留我,我家主君絕不會留我性命。我知道上大夫仁厚,并不想追究我昨夜過錯。可您縱不殺伯仁,伯仁卻將因您而死,也是有損您的德行。” 脖頸纖細,而勒痕青紫,看起來確實可怕。 楊錯心軟,對人仁善,趙常樂知道。 從前在宮里,奴仆偶爾犯錯,只要在楊錯面前苦苦哀求一番,楊錯多半會替他們掩飾。 趙常樂只能賭他仁善性格依舊不變。 趙常樂此時著實是慘。 手腕被楊錯擰脫臼,至今還隱隱作痛; 手肘處好大一塊皮蹭破了,露出紅紅的血rou; 脖子處是勒痕,青紫一片,說話時嗓子都是啞的; 右臉頰紅腫未消,是昨夜那欲強jian她的奴仆扇的。 應(yīng)該立刻轉(zhuǎn)頭就走的,楊錯想,他見慣了人間慘事,這舞姬一點都不可憐。 可不知為何,他身體卻像是被禁錮住了一般。 那一雙相似鳳眼盯著他,都是可憐與哀求。 楊錯只覺得晃神,時光錯落,仿佛透過這雙眼睛,看到了故去的人。 中山公主在他面前死過兩次。 一次是三年前,她恨他,撞階而死; 還有一次是…… 無論哪一次死亡,那雙鳳眼都死死盯著他,滿是恨意,楊錯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此刻,舞姬的鳳眼就這樣盯著他,一眨不眨。 透過這雙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故人。 一想起那個人,楊錯仿佛被火燙到,幾乎是有些狼狽的后退了一步。 他閉了閉眼,眉頭緊緊皺起,仿佛在克制著什么。 楊錯抬手,狠狠按著眉心,趙常樂亦皺眉看他。 這是他習慣性的動作,從前趙常樂也經(jīng)??吹剑龁柶?,他開始不說原因,后來被她問煩了,就說是慣性的頭痛。 趙常樂因此還找宮中最好的醫(yī)官給他看過,醫(yī)官檢查一番,卻說他并無任何不適癥狀。 可楊錯的頭痛之癥卻還是時不時發(fā)作。 趙常樂抿唇,看他狠狠地按著眉心。 她猶豫片刻,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頭疼?敷些冰帕子會好一些?!?/br> 趙常樂冬天手冰,每次楊錯頭痛,她就用手覆上他的額。反正那時候他痛的厲害,沒工夫反抗她。 話音剛落,就見楊錯猛然睜開眼,朝她看過來。 他眼中是混合著清明與陰暗兩種氣質(zhì),似是在斗爭,又似是天生就該如此融合。 “頭痛?” 他嗓音帶啞,像是被火灼燒過。 將他如此癥狀傻乎乎認作頭痛,還派醫(yī)官來認真診治的人,天下也就那一個傻子了。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一絲一毫。 趙常樂被楊錯的眼神嚇了嚇,莫名其妙道,“你的癥狀看起來就是頭痛啊。” 不然是什么? 一副“你是不是傻連自己生了什么病都不知道”的表情。 楊錯閉了閉眼。 真像啊,怎么會有人與她如此像呢? 眉眼,神態(tài),說話的語氣。 楊錯掐了掐眉心,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周身氣質(zhì)一變,又是那個清風明月的祭酒大人。 “寧伯,讓她留下吧?!?/br> 極疲憊地留下這句話,楊錯往門外走去。 寧伯一愣, “這……大郎,這舞姬!她——!” 楊錯卻好似疲憊至極,擺了擺手,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第13章 趙常樂終于順利留在了楊府,長陽君大功告成,也不管日后趙常樂命運如何,扔下趙常樂的賣身契就連忙告辭了。 于是花廳里,只剩趙常樂與寧伯大眼瞪小眼。 楊錯發(fā)話了,寧伯再不喜趙常樂那張臉,此時無法,也只能把她留下。 半晌寧伯沉默不語,這時一個少女聲音響起來,“阿父,該吃午食了?!?/br> 方才還冷眉冷眼的寧伯,見了來人,立刻就溫柔下來,喚道, “葭兒回來了?!?/br> 趙常樂轉(zhuǎn)頭回望。 名叫寧葭的姑娘,穿的跟其他奴仆明顯就不是一個等級的,真不愧是楊府管家的女兒。 雖不是綢緞料子,但也是細葛布,紅衣紅裙,就連腳上的鞋子,都是黑布面繡紅花。 初夏的太陽燦爛,這姑娘一身紅,也不嫌熱。 趙常樂掃了寧葭一眼,然后微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等著寧伯給她下一步的吩咐。 寧葭將食盒放下,一邊取出碗筷,一邊瞟著趙常樂,“阿父,那是什么???” 她指了指趙常樂,語氣就像是問“那是什么東西”。 趙常樂略皺眉。 寧伯道,“長陽君送給大郎的人?!?/br> “哦……” 寧葭落在趙常樂身上的目光,登時犀利起來。 衣服暴露,一副浪蕩模樣,莫非是送給祭酒的姬妾? 這兩個字剛一浮現(xiàn),寧葭就瞪了趙常樂一眼。 此時寧伯又道,“還沒想到安排她干什么活,目前各處也不怎么缺人?!?/br> 這話一出,寧葭頓時放心了。 原來不是姬妾。 就說嘛,上大夫怎么會收這種女人! 寧葭盯著趙常樂,心里不屑。 這人一看平時就沒干過活,細皮嫩rou的。若是讓她去干粗活,把皮膚都曬的黝黑才好。 寧葭眼睛一轉(zhuǎn),道,“阿父,剛巧昨天灑掃的丹河跟我說,她一個人清掃前院后院,有些顧不過來,問我能不能添一個人手。您看呢?” 寧伯本就愁怎么安排趙常樂,如今一聽,想了想,覺得不錯。 粗使的灑掃仆役,沒機會見到大郎,且活計很累,這舞姬怕是也沒機會起什么小心思。 寧伯立刻同意。 叫了個引路的小丫鬟過來,寧伯不同趙常樂多說話,讓小丫鬟帶她離開。 小丫鬟將趙常樂帶到后院一排倒座房里,敲了敲一扇門,喊道,“丹河!丹河!” 沒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