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阿樂,祭酒書房有一副極珍貴的畫卷,昨日還是好好地,今天取出來一看,卻發(fā)現(xiàn)它被燒壞了。是不是你做的?” 原來不是盜字。 趙常樂心安下來。 什么勞什子畫,她見都沒見過。 不過為一幅畫這么興師動眾,怕是什么絕世珍品,賣了她都賠不起。 這樣的責(zé)任,趙常樂自然要撇清。 她搖頭, “不是我,我根本沒見過什么畫?!?/br> 想了想,她補充道,“今天上午祭酒外出,我在房中睡覺,會不會是這會兒有人進(jìn)了書房?” 飛白搖頭, “上午我在書房,無人進(jìn)入?!?/br> 他望向趙常樂, “阿樂,你好好想想,不是今天,就是昨晚,有沒有人擅自進(jìn)過書房?” 寧伯冷笑一聲, “飛白,她說她沒做過,你就信了?我倒覺得她嫌疑最大。她沒來書房之前,書房半點事都沒出過,她這才來幾天,就弄壞了一幅畫!” 什么話?證據(jù)都沒有就誣蔑她! 趙常樂不服氣,瞪了寧伯一眼。 忽然間,她想到一件事—— 昨晚她去找黑齒時,寧葭獨自在書房待著。她回書房路上,碰到寧葭神色慌亂。 會不會是她? 趙常樂冷靜道, “我覺得,可能是寧葭?!?/br> 第24章 趙常樂說出寧葭的名字,寧伯瞬間黑臉, “你說什么?” 好像恨不得打她一頓。 飛白連忙攔住他, “寧伯,只是懷疑,又沒定罪,誰來過書房,誰就有嫌疑。連我也有嫌疑。你冷靜些!” 趙常樂看了飛白一眼。 他能在楊錯身邊做貼身隨從,也不僅僅是機靈活潑,遇到大事,他其實很穩(wěn)重,比寧伯都拎得清。 趙常樂將昨夜事情解釋清楚, “昨夜祭酒和小胥夫子相繼離開書房后,我在書房收拾,寧葭就來了,說是給祭酒送夜宵。她使喚我去提一桶熱水,說她一會兒要洗漱,我便去了。我去提水時候,書房里就只有寧葭一人。我回到書房時,遇上了寧葭,她神色頗是慌張,如今想來,會不會是她——” 飛白打斷了趙常樂的猜測,畢竟毫無證據(jù),多說只是誅心。 飛白補充,“確實,我昨夜回書房整理,就碰上了寧葭獨自在書房,她也說她是送夜宵的。我倆說了會兒話,她便走了。不多時阿樂回來,我們收拾書房后,我便鎖了房門,此后不可能有人進(jìn)來?!?/br> 寧伯臉色變了變,很快反駁, “胡扯!我的女兒我自己知道,便是真犯錯了,也會直接承認(rèn)?!?/br> 寧伯濃眉皺起,忽然問, “昨夜祭酒和小胥夫子什么時候離開書房的?” 飛白想了想,“亥時初刻?!?/br> 他看過更漏,記得清楚。 “寧葭是什么時候到書房的?” 寧伯問,目光卻盯著趙常樂,犀利如劍。 趙常樂頓時覺得口干,可又不能撒謊,“……亥時……二刻?!?/br> 寧伯冷笑,“也就是說,你一個人,在書房獨處了一刻鐘?” 趙常樂心頭一慌。寧伯不愧是老江湖,這么快就抓住了漏洞。 她說寧葭有嫌疑,寧伯不同她爭辯,反而另辟蹊徑,將她也拖下了水—— 你自己也有嫌疑,有什么資格指證別人? 最重要的是,那一刻鐘她在盜字,本來就是在做壞事,根本沒法自證清白。 這時楊錯忽然轉(zhuǎn)身,窗外日光透過他肩頭,他臉龐逆光,看不清神色如何。 但莫名的,所有人都覺出一股莫名壓迫感。 楊錯命令, “飛白,把寧葭叫來?!?/br> “是。” 不多時飛白帶著寧葭過來了,出人意料的是,胥白尹也跟來了。 飛白對楊錯解釋, “寧葭在客房同小胥夫子說話,小胥夫子也很關(guān)心這件事,所以跟我一起來了?!?/br> 寧葭的神情很奇怪,半是惶恐,半是興奮,說不出的扭曲,她在趙常樂身邊跪下,朝楊錯磕了個頭, “祭酒……” 然后扭過頭來,緊緊盯著趙常樂,“阿樂,聽說你往我身上潑臟水?” 嗤一聲冷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反倒是某人,做壞事了倒打一耙,真是人品低劣。” 她這樣理直氣壯,趙常樂見了,幾乎都要懷疑這幅畫是不是自己夢游時弄壞了的。 寧葭輕蔑地看了她一眼,對著楊錯又磕了個頭, “祭酒,我昨夜是來過書房,這不假,可我根本沒有時間去弄壞東西。我是亥時三刻到書房的,我叫阿樂去給我提一桶熱水,阿樂前腳離開,后腳飛白就來了。我聽飛白說,那個弄壞畫的人做賊心虛,怕人發(fā)現(xiàn),把畫放進(jìn)錦盒里,把錦盒藏到了書架上。若真是我干的,我哪有那么長的時間?還有,畫被燒壞了,肯定一屋子煙味,飛白當(dāng)場就發(fā)現(xiàn)異常了!” “不對!” 趙常樂反駁,“明明是亥時二刻,你進(jìn)書房時,我還看過一眼更漏,怎會記錯?” 寧葭反問,“證據(jù)呢?” 證據(jù)?哪有證據(jù)! 可她看過更漏,時間錯不了。 寧葭非常自信,揚著脖子, “你沒證據(jù),我可是有。昨晚我來書房,在路上遇上了小胥夫子,我倆說了好一會兒話,分別的時候正是亥時三刻。小胥夫子,您說是嗎?” 屋中人的目光一齊聚在了胥白尹身上。 胥白尹今日換了一身女裝,青色的曲裾長裙,玉簪盤發(fā),腰間的劍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玉飾與香囊。 或許是衣著的關(guān)系,她的神情不復(fù)昨日瀟灑飛揚,反顯得郁郁。 她若有所思,淡淡地看了一眼趙常樂,然后又看了一眼寧葭,最后垂下眼去,望著面前方寸的青磚。 沉默許久,她才慢慢開口,“……寧葭說的對,我為她作證。” 趙常樂身體徹底僵了。 怎么可能是亥時三刻?她明明看過更漏的,分明是亥時二刻! 胥白尹在說謊。 為什么? 屋里有片刻的安靜,沉悶地像暴雨欲來的低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忽然間楊錯開口,“所有人都下去,除了阿樂?!?/br> 寧葭最先離開,她跨過門框的時候,回轉(zhuǎn)頭輕蔑地看了趙常樂一眼,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跟我斗,你憑什么? 寧伯緊跟著離開。 飛白回頭,看了一眼趙常樂,無聲嘆了一口氣,好似對她接下來的下場有所預(yù)料,然后便離開了。 胥白尹垂著臉,依舊沉默地盯著面前方寸的青磚,直到其他人都離開了,她才似有所覺,挪動了身體。她看了趙常樂一眼,目光中似有歉疚,但終究是,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屋中只剩她與楊錯二人。 她張了張口,想要為自己辯解,可楊錯卻忽然命令道,“你過來?!?/br> 他的聲音很沉,也很冷,甚至還帶著些被火灼燒過的、粗糲的感覺。 趙常樂有些心慌,攥緊了手掌,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書案邊。 書案上平鋪著一副畫卷,一大半都已被燒毀。 這便是那副珍貴的畫? 趙常樂細(xì)看,卻愣住。 她以為這該是什么名家古畫,可其實……這畫還挺丑的。 畫卷簡單,天上明月,地下湖泊,并湖岸邊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不過是最庸常的花好月圓人長久畫面而已。 畫卷被燒毀大半,若非她對此畫熟悉,通過殘卷,著實是看不出畫的本來模樣。 這是她自己畫的畫。 那一年她及笄禮剛過,母后讓官員開始占卜婚事吉日,她的嫁妝也預(yù)備起來了。正逢楊錯生辰,她玩心起,隨手畫了這么一副畫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