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如今便是他要對她做什么,她也只能受著。 但他還沒那么禽獸,這一輩子她是他的,慢慢來,有的是時間讓她忘了楊錯,接受他。 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公子息將內(nèi)心陰鷙壓下去,對趙常樂露出溫柔的笑意, “笑兒這段時間受苦了,累不累,先去歇一會兒?!?/br> 他伸手,想要輕撫趙常樂的臉,趙常樂卻忽然后退一步,避過臉去,避開了他親近的動作。 不知為何,眼前的息哥哥好像不是息哥哥了。他冰涼的手指令趙常樂想起蛇,頭一次產(chǎn)生了抗拒。 為什么息哥哥不愿幫楊錯呢? 明明楊錯不是當(dāng)年屠宮的兇手啊。 難道說……息哥哥殺楊錯,根本不是為了給趙氏報仇? 那又是為什么呢? 息哥哥到底在想什么呢? 趙常樂垂眸,卻怎樣都想不透。 趙常樂避開公子息的動作,令他一時有些瑟然。 就因為他不幫楊錯,她便不愿意同他親近了么? 二人剛重逢,公子息疼她都來不及,不愿破壞這樣的氛圍。 他更不愿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她面前。 他是她的好哥哥呢。 公子息恢復(fù)了往日溫柔神色, “真拿你沒辦法,我不幫楊錯,你就不理我了??磥砦抑缓妹魅站腿ピt獄一趟。” 趙常樂聞言猛然抬頭,一把抓住公子息的手,“真的?真的!” 鳳眼里的欣喜無法掩蓋,明亮的讓公子息想要將她藏起來。 趙常樂開心的不得了。 她就知道,息哥哥不是壞人! 她和息哥哥都誤會了楊錯,楊錯不是壞人,沒有屠宮,他們誣陷了他,現(xiàn)在會再幫他洗清罪名的。 太好了,她沒有害一個無辜的人。 趙常樂抓著公子息的袖子,在他身邊又蹦又跳。 重生以來這樣久,這是她頭一次像前世一樣活潑。 她的愛人不是壞人。她又認(rèn)回了哥哥。 只等報仇后,這一輩子就圓滿了。 公子息眼眸含笑,伸手去撫她的眼角,“當(dāng)然是真的啊,你要求的事情,我怎么會不答應(yīng)呢?!?/br> 公子息溫柔地將趙常樂攬進(jìn)懷里,方才還含笑溫柔的眼眸,轉(zhuǎn)過眼卻都是諷意。 幫楊錯? 笑話。 做戲還不容易,將笑兒軟禁一段時間,讓下人不要漏了口風(fēng)便是。 他是她的好哥哥,她可是全心全意的信賴他,一點都不會懷疑他的。 等楊錯罪名定下,徹底問斬之后,再帶笑兒去他墳上看一眼罷。 這可是他唯一的憐憫了。 當(dāng)夜。 趙常樂躺在大浴桶里,任由水沒過她的臉,她憋氣許久,然后又將頭露出水面。 天知道她多久沒沐浴了,之前在楊府時都是擦擦身子的。 她天天提水擦身子,偏丹河還說她矯情,說她明明在楊錯身邊煮茶,一點累活都不干的,也不見身上出什么汗,還不嫌累的每天擦身體。 想起丹河,復(fù)又想起楊錯,趙常樂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們在獄中過得如何呢? 趙常樂安慰自己,沒事的,息哥哥答應(yīng)了要還楊錯清白的,就一定不會食言。 她應(yīng)當(dāng)……很快能見到楊錯了吧。 一旁伺候的丫鬟一直小心看著她的神色,見她眉頭一皺,忙低聲問,“可是水溫不適?” 聲音謙卑又討好。 從未見過公子對哪個女人這樣寵愛啊,說是疼到心坎里都不為過。 要知道府中歌姬舞姬雖多,可公子卻是最薄情的,誰都入不了公子的眼。 原來公子不是薄情,只是只對一人深情。 趙常樂搖了搖頭,對伺候的丫鬟一笑,“沒事,水溫很好?!?/br> 她一笑,鳳眼眸中都是澄澈,仿佛不染塵埃,天真極了??v丫鬟是女子,也被笑的短暫失魂。 趙常樂趴在浴桶邊,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輕松了。 楊錯查出了當(dāng)年屠宮的真兇,只等息哥哥將他救出牢獄,她、息哥哥還有楊錯,他們?nèi)齻€人合作起來,殺了真兇,就能替父王報仇了。 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可以將仇恨的重?fù)?dān)放下,變回當(dāng)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公主。 ** 次日,詔獄深處。 牢獄半在地下,空氣不流通,小小的窗戶懸在高高的墻壁上,陽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出小小一片明亮。 這是楊錯在詔獄的第二天。 初時的激動已經(jīng)全然過去,他如今雖被困獄中,頭腦卻越發(fā)清醒過來。 三年前,中山公主在他面前撞階,自盡殉國。 他親眼看著她死去,也親手將她下葬。 但是她現(xiàn)在還活著,卻頂著另一種身份。 與他何其相似。 死前執(zhí)念太深,死后不得輪回,活成了別人的模樣。 她的執(zhí)念是什么? 殺了他,給趙王報仇。 所以她一直潛伏在他身邊。 楊錯閉上眼,將蛛絲馬跡全都捋順。 誣陷他謀逆,不可能是趙常樂一人所做,她沒有這么大的力量。 她背后,定有別人。 是誰呢? 她現(xiàn)在的處境安全嗎? 明明她恨他欲死,將他害到這個地步,可一想到她還在某個角落好好活著,他的心就陡然軟成一片。 他幾乎一刻都等不及,恨不得立刻出獄去找她。 出獄…… 出獄不是沒有辦法。 誣陷他刺殺國君的證據(jù)環(huán)環(huán)相扣—— 刺客自盡,他書房里搜出往來書信,楊錯簡直百口莫辯。 但她誣陷他的同時,也留下了致命漏洞。 趙常樂仿的那封信,雖模仿他字跡,可筆劃卻疏漏不全,盡是錯別字。足以證明密信并非他親筆所寫。 三司會審,他若將這個漏洞指出來,定能證明這一切是人誣陷。 可這樣一來,勢必將她牽扯進(jìn)來。 楊錯閉上眼,竟開始猶豫。 他不愿將她牽扯進(jìn)來,可不牽扯她,這罪名他洗不掉。 忽然間,牢獄里響起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腳步慢悠悠的,像是誰家的王孫公子在游園賞景。 楊錯突然睜開眼,目光銳利,直刺來人。 公子息。 他還是一身深紅暗紋的衣服,因獄中陰冷,披了件白色披風(fēng)。 他腳步停在楊錯的監(jiān)牢面前,隔著欄桿,居高臨下俯視楊錯。 蒼白臉上浮現(xiàn)出輕嘲笑意, “好久不見啊?!?/br> 趙亡后,公子息與楊錯的交集便很少了。反正他二人本也沒有什么私交,一切往來,屆是因為笑兒。 笑兒不在了,又何必做朋友。 上一次見面,楊錯還是權(quán)勢在手的當(dāng)朝上大夫,如今啊,就淪為了階下囚。 公子息是不能理解楊錯的想法,當(dāng)年他逼宮造反,人人皆以為事成之后他必要稱君,誰知卻從民間抱了個姬氏后代,如今養(yǎng)兒子一般教養(yǎng)著。 好像只等教出一個明君后,便要撒手離開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