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樾點了頭。

    這時到了電梯間，他停下，摁了上行鍵，另一只手還牽著她，問：“你呢？”

    殷遙隨他走進電梯，平淡地說：“我不回，我mama去世了，我就沒家可回了?！?/br>
    肖樾偏過頭，殷遙看到他的眼神，笑了一下，“不用心疼我啊，已經(jīng)很多年，我都習慣了?！?/br>
    電梯勻速上升，數(shù)字依次跳轉(zhuǎn)，肖樾收回視線，沉默著沒出聲，在電梯門打開的前幾秒，他又側(cè)眸看她，隨意地說：“要不要去我家？”

    殷遙愣住了，有點傻傻地看著他。

    肖樾對上她的目光，不大自然地轉(zhuǎn)回臉，沒有看她，電梯門打開，他仍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但他僅走出兩步，腳步就倏然頓住。

    殷遙也在同一時刻看到眼前的人，她目光一頓，雙手幾乎不自覺地輕顫了下。

    空氣仿佛在這瞬間凝住。

    梁津南站在墻邊，臉色發(fā)白，一雙眼睛森寒地盯著肖樾。

    誰也沒有說話，這是殷遙夢里都不會出現(xiàn)的場景。她僵著臉，看了梁津南幾秒，心里一股氣升騰不止。平復一瞬，她低聲對肖樾說：“你先進屋?！?/br>
    肖樾卻不動，一直看著她。

    殷遙對上他漆黑的眼睛，將那里的情緒看個分明，她沒有說話，握著他的手往門邊走，從梁津南面前經(jīng)過。

    殷遙摁了指紋開門，手摸進去打開入戶的壁燈。

    肖樾先進了門，給她拿鞋。

    殷遙又說：“你在家里等我，就幾分鐘?！?/br>
    她將門關上，轉(zhuǎn)身往電梯間走，梁津南跟在她身后進了電梯，轎廂下行的過程中，兩人都不說話，殷遙甚至沒有看他，她瞥著角落，勉強壓住脾氣。

    電梯行到最底層，殷遙先走出去，穿過窄窄的走道，轉(zhuǎn)個彎，停在車庫的第一根柱子前。

    梁津南走到她身旁，殷遙站遠了點，轉(zhuǎn)過頭說：“你來這有事嗎？”

    唇動了動，梁津南沒說出話。

    “你干嘛啊梁津南？”殷遙的火氣徹底壓不住，“第二次了，你憑什么這樣跑到我家門口，當北京城都是你們梁家的嗎？是不是因為我上次沒說？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不要再有下次！”

    “……我離婚了，遙遙。”梁津南聲音微啞。

    殷遙盯著他幾秒，有點兒想笑，眼睛卻被氣紅了，“所以呢，你結(jié)婚要來找我一下，現(xiàn)在離婚了還要特地通知我嗎？你當我是什么，你婚姻破裂又不是我造成的?！?/br>
    梁津南心中酸楚，低著聲說：“我沒有碰過她?！?/br>
    “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币筮b語氣有點兒嘲弄，“你不會指望我給你守身如玉吧？你都看到了，我已經(jīng)有別人了?！?/br>
    “你這幾年身邊不是一直有人？”梁津南紅著眼睛笑了下，“這些人你真的喜歡？你敢說你對他們和那些年對我是一樣的？我喜歡不了別人了，我不信你可以。”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抬高，在空曠的車庫里十分清晰。

    肖樾停在過道里，沒再往前。

    一兩秒，聽到熟悉的聲音：“那你就別信吧?！?/br>
    她一句辯駁都沒有。

    梁津南臉越來越白，片刻之后，頭低下去，問了句：“你當真不給我一點機會了？”

    殷遙不知道他怎么還能問出這句。

    她忽然覺得就不該下來跟他在這掰扯，感情也許徹底沒了，但憤怒卻極易滋生，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情緒還會受到這個人影響，輕易就氣得想哭，也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好好為這段感情發(fā)泄過一場。

    那年分開愣是一句都沒跟他吵過，她斷得匆促又決絕，不聽他一句解釋，也沒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像是一場沒辦完的后事，缺一個哭喪落棺的步驟，她硬生生憋了幾年，這會兒卻好像不行了。

    梁津南心慌地看著她：“你別哭。”

    他身后十幾米外的走道里，肖樾垂著眼，唇抿得極薄，視線一動不動的盯著白墻上一塊黑乎乎的泥跡。站了片刻，他轉(zhuǎn)身返回。

    一兩分鐘后，殷遙抹了眼睛，低緩的聲音說：“梁津南，我遇到個很好的人，我已經(jīng)很喜歡他了，你不要打擾我，行么？”

    梁津南心中難受至極，盯著她看了半晌，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沒有說話就走了。

    殷遙轉(zhuǎn)身往反方向的電梯間走，聽到身后汽車發(fā)動，輪胎摩擦的噪音，那聲音遠去，一下子都安靜了。

    她心里像卸掉了什么，輕松了，走去坐電梯上樓。

    進門沒看到肖樾，她往臥室走，見他坐在前面落地窗邊的地毯上，低著頭在看手機，他沒開大燈，只有床那邊的一盞落地燈亮著。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過來，臉龐上落了一片柔柔的燈光。

    殷遙一時不知說什么，站著沒動，她覺得需要解釋，可他一句都不問。

    “你……”

    “廚房里有吃的，綠色鍋里?！毙ら泻鋈贿@么說道。

    殷遙一愣，點頭：“哦。”她停了兩秒，往外走，進廚房看到他說的鍋，揭開蓋子，里面是芋圓甜品。

    怔了怔，她低頭去看旁邊的廚余桶，有些紫薯皮。

    所以……是他做的。

    殷遙坐在餐桌邊吃甜品，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看到他從臥室出來了，拿著衣服去了衛(wèi)生間。

    在他洗澡的時候，殷遙將那一小碗都吃完了，心情好了起來。

    她注意著衛(wèi)生間的動靜，過了會，聽到門開了，起身走過去。

    肖樾在擦頭發(fā)，回身看到她，沒有說話，又繼續(xù)忙他的。

    殷遙走近從身后抱住他：“你好厲害。”

    肖樾手停下，臉微側(cè)了一點：“你照著網(wǎng)上學，也能做?！?/br>
    他聲音平平淡淡，殷遙試圖從中發(fā)現(xiàn)點什么，但并沒有，她將臉貼在他的背上，聞到清淡的沐浴露味道。

    肖樾回過身，看她幾秒，抬手碰了碰她微紅的眼睛。

    殷遙主動說：“剛剛那個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和他談了幾年戀愛，后來分手了，沒怎么見過，我已經(jīng)告訴他不要再來找我?！?/br>
    她說完去抱他的腰：“你有沒有生氣？”

    肖樾沒出聲，殷遙知道他情緒不對，她想哄他，卻忽然有點找不著門路，如果她今天身體方便，她有很多事可以做，但很不巧。

    躊躇半晌，殷遙抬頭，腳踮起來，去親他的嘴巴。

    “我補償你，好不好？”她聲音溫軟，看他一眼，低頭。

    肖樾還沒明白，她已經(jīng)在他面前蹲下去……

    他腦子里一懵，終于知道她要做什么，皺了眉，伸手捏她的肩要將她拉起來，卻被她緊緊扣住了手指。

    ……

    凌晨一點半，殷遙躺在床上，手里摩挲著她送給肖樾的那塊腕表。

    這是她在床頭柜上發(fā)現(xiàn)的，沒想到他這次戴過來了，應該是不用拍戲，所以就戴了。

    她試著將表套到自己手上，太寬松，很容易就會掉下來。

    肖樾過來時，她仍在玩著。

    等他躺到旁邊，她將表摘下來，幫他戴上。

    “我送你的香水呢？”她問，“是不喜歡氣味嗎？”

    “喜歡?！毙ら械幕厮痪?。

    “那你不用？”她笑著看他，“你是怕用完就沒有了嗎？”

    肖樾沒有回答，右手捉住她亂動的手。

    殷遙默認這就是他的意思。

    “你用啊，用完我再送你，”她笑著摸他的眉，“你的香水我承包了好不好？”

    終于逗得他笑了一下，殷遙躺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他回應得不是特別熱絡，但她并不在意。

    除去那個意外出現(xiàn)又被她順手解決的遺留問題，今晚的其他事都很好，他們分別后重逢，他特地去接她下班，還潛心鉆研了甜品，當然，她也成功地將他哄得不生氣了。

    想起他那時的樣子，他應該是舒服的。

    殷遙忽然翻個身，手支著腦袋，側(cè)眸看他，“你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我說國外？”

    肖樾想了一下，說：“冰島?！?/br>
    “冰島？”殷遙有點意外，“我去過，十九歲的時候，我去那兒拍過極光?！彼σ恍?，“我還想再去，年后有時間，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肖樾：“不一定有時間?！?/br>
    “不要掃興?！币筮b說，“也許有呢，你跟我去嗎？”

    他點了頭。

    殷遙又去親他，把他的身體弄得熱起來，貼在他耳邊問：“你還想要嗎？”

    肖樾整張臉都紅了，抿著唇，搶先扣住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不要了?！?/br>
    眼前好像又浮現(xiàn)她微紅的帶著潮濕霧氣的眼睛。

    他對她又愛又氣，壓著繁雜難受的心緒，有點控制不住，將她困在臂彎里，用力地抱了一下。

    第32章

    殷遙隔天清早去上班，肖樾還在睡，她起床的時候很注意，但還是驚動了他，他朦朧地睜開眼睛。

    殷遙小聲說：“沒事，你繼續(xù)睡?！?/br>
    他摸到她的手輕輕地拉住了，又閉上眼睛，小半張臉陷進被子里。

    殷遙有一瞬間幾乎不想走，內(nèi)心切實地掙扎了一會，慢慢撥開他的手指，起身下床。

    一整個白天的工作，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只能在午飯的空隙摸到手機，給他發(fā)消息，一共也講不了幾句話。

    幸好晚上收工不算晚。

    殷遙回家的時候，肖樾正靠在沙發(fā)上看劇本，穿著她之前買的一套家居服，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抬眼看過來，有點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