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打電話說在家里包了粽子和包子，安恬跟許嘉辭一起回家。

    兩人都穿校服，走得很安靜，中間保持著距離，沒說話。

    五月末的天氣已經(jīng)開始熱了，安恬看到街上有小孩握著甜筒冰淇淋路過。

    剛好路過一家甜品店，安恬拉拉許嘉辭的衣袖：“我也想要。”

    許嘉辭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情，被安恬拉了衣袖后才回神。

    他反應(yīng)過來，看到小孩手中的甜筒以及旁邊的甜品店，于是問：“要什么味道的？”

    安恬：“巧克力?！?/br>
    許嘉辭去給安恬買來巧克力味的甜筒冰淇淋，安恬握著甜筒，小口小口地吃著，繼續(xù)往前走。

    今天的氣氛跟以前兩人一起回家時(shí)不一樣。安恬明顯感覺到許嘉辭的出神。

    她其實(shí)并不想要冰淇淋，只是想找個理由讓許嘉辭不要再自顧自地出神，可是當(dāng)許嘉辭把甜筒買給她之后，又恢復(fù)了安靜。

    以前從學(xué)?；丶业倪@一段路兩人總是會走很久，兩人聊著天兒，許嘉辭老是趁周圍沒有人看的時(shí)候親她，偷嘬一口臉頰，或是把她拉到旁邊的巷子里深吻，可是今天卻格外安分。

    安恬吃完了冰淇淋，咬著酥脆的蛋筒，想總不可能跟許嘉辭說我覺得你今天有些奇怪，奇怪在你為什么不親我了。

    她隱約感覺出來上午張培勝找許嘉辭那趟可能跟他說了什么事，但是她那時(shí)就已經(jīng)問過一遍了，許嘉辭似乎不愿意說。

    所以到底什么事情，他還不愿意告訴她。

    安恬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說話了。

    這種感覺有點(diǎn)像情侶之間的冷戰(zhàn)。

    過馬路，許嘉辭習(xí)慣性地把安恬護(hù)在自己左手邊。

    兩人就這么一直回了家。

    許嘉辭直到拿鑰匙開門的時(shí)候，才注意到身旁一路垮著臉的安恬。

    他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想事情，好像疏忽了她，拉了拉她手，想跟她說什么，安恬卻不理他，自顧自地進(jìn)門換鞋。

    晚飯的時(shí)候，趙秀梅今天也隱約感覺出來這兩個孩子好像鬧不愉快了。更確切地說，是安恬在跟許嘉辭鬧不愉快，安恬一直悶著頭吃飯，不看許嘉辭一眼，也不吃許嘉辭給她夾的菜。

    從高三后，趙秀梅每次看到眼前的兩個孩子在她面前，心里就越來越傷感。

    總感覺她一手牽著許嘉辭一手牽著安恬送兩人去上幼兒園的日子還在昨天，可是仿佛一眨眼之間，許嘉辭早就過了一米八，安恬也開始露出了少女稚嫩的曲線。

    許嘉辭早已不需要保姆，等他讀大學(xué)了，這個家便也就散了。

    她兒子在老家的城市買了房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出海，在老家的城市做起了生意，說等她把這邊的工作結(jié)束就接她回老家，一家子享享清福，照顧孫子。

    她當(dāng)初接到照顧許嘉辭這個工作時(shí)根本沒有想到，這份工作她會一做就是十幾年，現(xiàn)在終于要結(jié)束了，她心里有多么的不舍。

    她早就把這兩個孩子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子。

    趙秀梅更擔(dān)心的是安恬。

    許嘉辭還有父親，算有家，可安恬一上大學(xué)，現(xiàn)在這個房子被收走之后，她便連家也沒有了。

    她有幾次讓安恬跟自己回家，這孩子總是推脫說自己怕生，其實(shí)她知道，安恬是怕給她家添麻煩，怕她把她帶回去之后，她的兒子媳婦會不喜歡她，畢竟她還在上學(xué)，還需要用錢，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負(fù)擔(dān)。

    趙秀梅吸了吸發(fā)酸的鼻子，給兩人碗里夾了不少的菜。

    吃完飯，許嘉辭去書房學(xué)習(xí)。

    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放松。

    安恬也進(jìn)了書房，想找本書回臥室看，許嘉辭等到安恬進(jìn)書房，立馬開口叫住她：“等等?！?/br>
    他指著試卷：“我有一道題弄不明白，你能不能幫我看一看？”

    安恬抱著書，看到許嘉辭，噘了噘嘴。

    雖然不怎么情愿，還是湊過去，問：“哪題？”

    許嘉辭指了一道物理題。

    安恬對著題干思索一陣，接著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握筆在稿紙上給他把解釋思路演算出來。

    許嘉辭看到安恬清晰的解題思路，點(diǎn)點(diǎn)頭：“這樣?！?/br>
    安恬聳著鼻尖，低低說了一句：“笨?！?/br>
    她從來不說許嘉辭笨的，即使當(dāng)年給他補(bǔ)小升初知識的時(shí)候都沒說過他笨，但今天不高興了，故意說出來。

    許嘉辭被罵后并不惱，而是站起身，一伸手，安恬便被他圈在了書桌和他之前。

    安恬后腰抵著書桌，推了許嘉辭一下：“你讓開。”

    許嘉辭低頭對她說：“對不起?！?/br>
    安恬裝傻：“你哪有什么對不起我的？”

    許嘉辭卻沒有答話，只是看著少女清秀的小臉，眼神很深。

    她皮膚細(xì)膩瓷白，在他的角度和距離甚至能看到她臉上細(xì)細(xì)的絨毛。

    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泛著絲絲的疼，他多想就這樣一直看著她，看著她，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夠。

    許嘉辭偏頭，忍不住去吻她。

    安恬躲了兩下，還是被少年吻住唇，她最后心也軟了，閉上眼，開始輕輕地回應(yīng)。

    呼吸很淺，下午所有的不愉快似乎都煙消云散。

    其實(shí)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只要彼此喜歡，不止他很好哄，她也很好哄。

    另一邊，趙秀梅手里端著一疊水果，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門虛掩著，透過縫隙，她看見書房里的少年少女。

    她以前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過的。

    似乎有什么話堵在喉嚨，卻開不了口。

    ……

    第二天是端午節(jié)，許嘉辭不在。

    安恬跟趙秀梅兩個人過節(jié)。

    趙秀梅看著眼前的女孩兒，一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搖搖頭，嘆了口氣：“恬恬?！?/br>
    安恬抬頭：“趙姨？”

    趙秀梅伸出手，摸了摸安恬的頭。

    她擠出一抹微笑，說：“沒什么，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你長大了，時(shí)間過得真快，趙姨老了?！?/br>
    安恬笑了，抱了抱趙秀梅：“趙姨一點(diǎn)都不老，趙姨跟以前看起來一模一樣?！?/br>
    趙秀梅看著安恬的臉。

    女孩很漂亮，長相應(yīng)該是隨了母親，眉毛五官都淡淡，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皮膚白皙，是清秀的極為耐看的長相。

    多好的孩子，成績又那么好。

    她咽下心里的苦澀，說：“趙姨真的舍不得你吃虧啊?！?/br>
    安恬聽得糊里糊涂，沒有明白趙姨是什么意思。

    端午節(jié)第二天就開始上課，高考倒計(jì)時(shí)已不到十天。

    大家都來的很早，一來就捧著書開始早讀，班里人幾乎都到齊了，只有許嘉辭的位置空著。

    安恬心里忐忑，她去教室前面接水，剛好碰到今天做值日的徐朝飛。

    安恬問：“徐朝飛，你知道許嘉辭去哪兒了嗎，怎么還沒來?！?/br>
    徐朝飛看樣子似乎挺驚訝：“你不知道嗎？”

    安恬不解：“知道什么？”

    徐朝飛放下黑板擦，垂頭喪氣道：“辭哥出車禍了。”

    第45章

    安恬甚至來不及跟張培勝請假就跑了出去。

    班上同學(xué)并不在意安恬的曠課, 她沒有升學(xué)的壓力，本來早就可以不來了的。

    安恬一直跑到學(xué)校外，看到馬路上來往的車流才稍微冷靜下來, 她拿起手機(jī), 顫抖著給許嘉辭發(fā)微信問他在哪兒，怎么樣了。

    不一會兒, 那邊的人回過來一串地址。

    安恬攔了輛出租車。

    坐在出租車上, 安恬不停地給許嘉辭打電話發(fā)微信, 她想知道他傷的怎么樣了，嚴(yán)不嚴(yán)重, 可是許嘉辭自從回了她一串地址后便再也沒了聲息，不回她的微信，不接她的電話。

    安恬整顆心懸起來, 又像是被一只手揉成一團(tuán)，她緊緊攥著手里的手機(jī), 看向車窗外的眼中已有淚光。

    司機(jī)從后視鏡里看到少女眸中的淚光, 又加了一點(diǎn)油門。

    安恬來到地址里所說的醫(yī)院。

    她順著地址走過去，住院部，環(huán)境清幽的私人病房。到住院部的時(shí)候似乎有人想攔她，最后卻又看著她進(jìn)去。

    她輕輕推開病房的門，一步一步走進(jìn)去。

    她看見少年躺在病床上，頭上綁著一圈潔白的繃帶，靜靜地躺著，閉著眼，面色蒼白。

    旁邊是一臺正在滴滴報(bào)警的心電監(jiān)護(hù)儀, 上面數(shù)字顯示著病人心率0，呼吸0, 血壓0，血氧0。

    安恬猛然間想起了小時(shí)候。

    趙秀梅說許嘉辭死了，她就可以繼承他的遺產(chǎn)。

    于是她從小就期盼著，并且立志要比許嘉辭活得長。

    像是條件反射一般，不受控制地，她把白被單，蓋到了許嘉辭的頭頂。

    然后轉(zhuǎn)身，背對病床上的人，顫抖著嗓音說：“許嘉辭，你現(xiàn)在死什么，你還沒有告訴我銀行卡密碼，我還怎么繼承你的遺產(chǎn)呢?！?/br>
    只是她背后，病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然后緩緩地，把蓋過自己頭頂?shù)陌妆粏谓o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