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李西寧正在用白毛巾給她爸擦墓碑,聽了她媽的話后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時,陸宇翎忽然對她說了句:“讓我擦吧?!?/br> 李西寧本來想回句“不用”,但轉(zhuǎn)念又想到了陸宇翎對她爸的感情應(yīng)該也很深,于是就沒拒絕他,把毛巾給了他。 黑白相片中的李章依舊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樣,身著西裝,帶著一副金絲框眼睛,神色和煦,目光從容。 他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也是一位仗義好朋友。 陸宇翎記憶中的李叔叔一直是這樣的親切隨和,在成長的過程中,李叔叔也充當了父親的角色。 十年了,他第一次來給李叔叔上墳,第一次給他擦墓碑,所以擦得十分細致,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擺完貢品,擦完墓碑,開始燒紙。 燒紙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李西寧從兜里拿出來了給她爸寫得信,捏著信封下端點燃了一角,等火勢竄起來后,她將信封投進了火焰中。 這是俞文茵笑著問了她一句:“今年又給你爸寫什么了?” 小時候她媽問她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還會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是過了十三歲后,她就不回答了,只會語氣傲嬌地回一句:“我不告訴你?!?/br> 今年也是一樣。 然而這次她的話音剛落,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陣急風(fēng),卷著烈烈燃燒的火焰直接朝著站在一邊的陸宇翎撲了過去,幸好趙海瀾眼疾手快往后扯了他一把,不然他的衣服絕對能被火燎著。 這一變故還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 俞文茵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閨女:“你到底給你爸說什么了?看把他氣得吧?!?/br> 李西寧嘴上信誓旦旦地回答:“我真得什么都沒寫?!毙睦飬s非常的犯嘀咕,因為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昨天在信里寫了句:陸宇翎這個煩人精天天喊我小媳婦兒,還想讓我一畢業(yè)就跟他結(jié)婚。 不過看這反應(yīng),李西寧覺得她爸應(yīng)該是想對陸宇翎說:“你想得美?!?/br> 燒完紙,鞠躬致禮。 老兩口不用給兒子鞠躬。俞文茵和女兒一起給丈夫舉了三個躬。 輪到陸宇翎的時候,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對著李叔叔的墓碑,接連給他磕了三個頭,每磕一個頭,他都會在心里說一句:“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對她好?!?/br> 從剛才一直刮到現(xiàn)在的那陣疾風(fēng),終于停了。 最后輪到了趙海瀾,他也跪在地上,給李章磕了三個頭。 回去的路上,李家人非常有默契地閉口不提陸溶月也葬在了這片陵區(qū)的事,因為有趙海瀾在——既然溶月臨死前都沒把真相告訴自己的兒子,也沒跟趙海瀾聯(lián)系,那就說明了她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生死不復(fù)相見。 所以他們不能違背溶月的意愿,再讓趙海瀾去打擾他。 但是陸宇翎不知道內(nèi)情,身為兒子,來一趟墓園,他不能連看他媽一眼都不看就走,于是就對俞文茵說了句:“阿姨,你們先走吧,我得去看看我媽?!?/br> 趙海瀾的腳步猛然一頓。 俞文茵和老兩口皆在心里嘆了口氣,但是又不能阻止他。俞文茵只好說了句:“你去吧,我們在停車場等你。”說完,她又看向了自己女兒,“你也跟著宇翎去吧,別忘了給阿姨磕個頭?!?/br> 李西寧本來就打算跟陸宇翎一起去,還擔心她媽不同意來著,但是沒想到她媽竟然主動讓她跟著陸宇翎去了,詫異又驚喜,立即點了點頭:“好。” 隨后陸宇翎牽著李西寧的手,帶著她朝著陵區(qū)中間的位置走了過去。 趙海瀾站在原地沒動,目光卻一直緊隨著陸宇翎的步伐,神色中帶著難掩的思念與傷痛。 這時,李老爺子嘆了口氣,道:“你就別去了,溶月想不想見你,你心里應(yīng)該清楚,就別去打擾她了。” 趙海瀾默然不語。 李老爺子搖了搖頭,背著手走了。 李西寧手里拎著的那個袋子里還裝著剛才給她爸擦墓碑用的白毛巾,等陸宇翎帶著她來到他媽的墓碑前,她立即從袋子里拿出了那塊毛巾,開始給陸宇翎的mama擦墓碑,擦得非常認真仔細,和剛才陸宇翎給她爸擦墓碑時的態(tài)度比起來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不及。 陸宇翎沒忍住笑了,看著他媽的相片,嘚嘚瑟瑟地說了句:“媽,我今天帶著媳婦兒來看你了?!?/br> 李西寧回頭瞪著他:“討厭!” 陸宇翎瞬間小公主附體:“你竟然當著我媽的面就說我討厭?哼,生氣了,不好哄那種!” 這時忽然又刮起了一陣風(fēng),旁邊剛好有棵樹,光禿禿的樹干直接照著陸宇翎的頭敲了一下,疼得他捂著腦袋倒吸了一口氣:“嘶……” 李西寧幸災(zāi)樂禍:“看見沒,你媽都瞧不上你這矯情樣?!?/br> 陸宇翎不服氣:“你別什么都往封建迷信上扯,這就是個自然現(xiàn)象?!?/br> 李西寧冷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等她擦好墓碑后,和陸宇翎一起跪在地上給他mama磕了三個頭。 起身的時候,陸宇翎語氣認真地對著李西寧說了句:“給我媽磕完頭你就是我的人了啊,以后你不嫁給我就是騙我媽?!?/br> 李西寧回了句:“那就看你對我好不好了?!?/br> 陸宇翎一字一句地回:“當著我媽的面向你發(fā)誓,我肯定會對你好,對你好一輩子?!?/br> 李西寧沒說話,卻牽住了他的手。 陸宇翎握緊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帶著她離開了這里。 倆人才剛一離開,趙海瀾就從假山后走了出來,面色悲愴、腳步沉重地朝著陸溶月的墓位走了過去。 她的墓碑是黑色的,上面鑲嵌著的那張黑白照片是她當年參加文藝比賽奪冠時的照片——是她生前親自為自己的選的遺照——一襲抹胸禮服,手捧艷艷鮮花,美得不可方物。 趙海瀾一看到這張照片就哭了,哭得泣不成聲,后來也不知道是傷痛過于沉重了身體無法支撐,還是因為負罪感太重,他無力地跪在了她的墓碑前,哭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找了她將近二十年,想了她將近二十年,沒想到最后見到的卻是她的墳?zāi)埂?/br> 后來,他雙目通紅地看著黑白照片中的她,淚流滿面、嗓音嘶啞地啟唇:“你就這么恨我么?” 沒人能夠回答他這個問題。 “我一直在找你呀……” “我想你啊……” 最后,他哭著對她說了句:“對不起月兒,我對不起你……” 就像是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一樣,也沒人能聽得見他這句對不起,往后余生,她都聽不見了。 …… 回家的路上,李西寧一直在琢磨趙海瀾。她覺得趙海瀾這個人真是可悲又可恨。但當時她坐在陸宇翎的車上,不能直接跟他提這事,而是等到家后,才問了她媽一句:“你說趙海瀾會去看陸宇翎的mama么?” 俞文茵想都沒想:“他會。” 李西寧:“可是連我都能分析出來大小姐死都不想見他,他能想不明白嗎?” 俞文茵嘆了口氣,回道:“他當初要是能想明白這點,也不會出軌了。” 李西寧感覺她媽說得有道理,不過她現(xiàn)在也懶得再琢磨趙海瀾當初是怎么想的了,她只求趙海瀾以后別再利用她去完成自己的贖罪之路了,她不想再打著為陸宇翎的好的名義去利用他對她的愛了。 …… 聲聲入耳的初賽定在三月一日,二百進八十,同時以抽簽的形式選定導(dǎo)師,四位導(dǎo)師,每位導(dǎo)師各分配二十名學(xué)員,之后再以組員對組員的形式進行pk淘汰制。 初賽的錄制地點在西輔電視臺。 導(dǎo)師只在初賽的時候有投票權(quán),四位導(dǎo)師全票通過即可順利進入復(fù)賽。 初賽很看運氣,進場順序尤為重要。 陸宇翎運氣挺好,進場名次不前不后,剛好四十名。 比賽那天,是李西寧陪他去的。 趙海瀾也去了,就坐在觀眾席。他確實是為了要讓兒子成功出道才設(shè)置了這個節(jié)目,但是他并沒有從一開始就暗箱cao縱,比賽十分公平公開,因為他知道以宇翎的實力根本沒必要這么早就拼后臺,前幾場不太重要的比賽讓他自己闖就行。 所以從海選到初賽,趙海瀾并沒有插手任何環(huán)節(jié)。 這次陸宇翎沒抱吉他,而是鋼琴彈唱《千千闕歌》。 這間演播廳的面積十分廣闊,還是正星斥巨資打造的專業(yè)錄制場所,無論是舞臺還是設(shè)備都是國內(nèi)頂尖水準。 舞臺的背景是海藍色的。一束潔白的聚光燈下,陸宇翎從容不迫地坐在一架黑色的鋼琴前。 為了配合演出,達到最好的舞臺效果,他今天還特意穿了白襯衫和西服褲,五官俊朗皮膚冷白,喉結(jié)性感迷人,像極了斯文敗類。 李西寧今天早上一看見他這打扮就被驚艷到了,心跳還跟著錯漏了一拍,跟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似的。 她以前只見過他彈吉他,卻從未見過他彈鋼琴。 他彈吉他時的樣子特別帥,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瀟灑少年郎。然而當他坐在鋼琴前時,身上卻又散發(fā)出了一股優(yōu)雅矜貴的氣質(zhì),很符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句詩中形容的翩翩公子模樣。 別說,小公主的可塑性還真強,以后絕對可以多棲發(fā)展當演員。 陸宇翎的演出一開始,坐在臺下的李西寧就屏住了呼吸,雖然她對他抱有十足十的信心,但還是會為了他緊張。 《千千闕歌》的旋律悠揚婉轉(zhuǎn),卻又帶著些難掩的傷感,尤其是用鋼琴這種古典樂器彈奏出來后,每一個音符都直擊著現(xiàn)場觀眾的內(nèi)心。 坐在臺下的趙海瀾瞬間想到了當年還和溶月在一起時的回憶,她以前也很喜歡唱這首歌。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這宵美麗 亦絕不可使我更欣賞 ah 因你今晚共我唱 ah…… 陸宇翎的嗓音低醇迷人,演唱時的感情真摯而飽滿,臺下坐著的不少心里帶情傷的觀眾都被他唱哭了,而且他的臺風(fēng)還極其穩(wěn)健,絲毫不輸已經(jīng)開過幾場演唱會的專業(yè)歌手。 一曲終了,整個演播廳先沉寂了幾秒鐘,緊接著就爆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小女生滿含崇拜的尖叫聲。 毫無意外,四位導(dǎo)師全票通過。 選手下場后有個采訪區(qū),陸宇翎一走到采訪區(qū)就驚訝了,真沒想到采訪區(qū)的主持人竟然是李臣明。 當初在高中畢業(yè)典禮上,李西寧被感動的泣不成聲,還是李臣明救了場。 李臣明是被正星娛樂推薦給臺里的實習(xí)主持人,見到陸宇翎后他也笑了,不過倆人并沒有敘舊,畢竟是節(jié)目錄制,李臣明問了幾個常規(guī)問題,其中就包括:“今天是誰陪你來的現(xiàn)場?” 陸宇翎笑著回:“肯定是我女朋友啊?!?/br> 李臣明話里有話地問:“是女神么?” 陸宇翎:“那必須呀!” 賽后剪輯,剪輯師原本保留了這一段,因為剪輯師覺得這段特別甜,會博得觀眾的好感。但是王鶴看完這段話后卻蹙起了眉頭——戀情是新人的大忌,尤其是男藝人,會影響發(fā)展。 隨后他給趙海瀾打了個電話,匯報了一下這件事,問問趙總準備怎么辦,是公開戀情還是隱瞞戀情? 趙海瀾知道陸宇翎的脾氣,他肯定不會同意隱瞞戀情,所以思考了挺長時間才給出了方案:“不宣傳也不隱瞞,如果輿論有曝光的苗頭也不要回應(yīng),及時給壓下去,如果壓不下去,那就再想別的辦法,上升期盡量不要曝光,保持沉默?!?/br>